第72章 衡軒院
遠處傳來一陣清脆地腳步聲,劉紹身後走來一位紫衣女子。那女子身影瘦弱,眉目間畫着精致的桃花妝,一支粉色珠花在額頭上随風左右搖動,看上去宛如一只輕巧靈動地紫娟花,明媚絢爛。她滿面春風朝劉紹道:“夫君走得好快,這王府好生大,一眨眼的功夫妾身便見不到夫君了。”
宛蓉恍然想起,劉紹有一房妾侍,姓施。比大姐姐晚幾個月入府,大約就是她了。
劉紹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回首張望并未答話。只等她近身了,向她引薦道:“這位是楚王妃!”
施姓女子并未料到會在這裏碰見宛蓉,臉上一陣驚訝。不過依舊沒忘了規矩,朝宛蓉行了叩拜大禮。“妾身請楚王妃安!”
宛蓉伸手上前扶了把,面帶笑容:“快請起!”
“妾身早該來拜見王妃的,不過一直不得機會。今日偶見王妃,便覺見到了夫人一樣,竟如此親切。王妃這通身的氣派,果然不同凡響。”
宛蓉笑了笑:“夫人誇贊了,哪有來的氣派,不過是我姐姐與夫人同在府上,想必相處起來也如姐妹一般親切,那咱們自然也是一樣的。”
她目光微閃,面色頓了頓,複而颔首稱“是。”
前頭宴席開始了,宛蓉也不便在此寒暄逗留,便由丫鬟帶着他們去前廳,她也要去招呼其他的女眷。
女賓們都贊美她賢良淑德,知大禮識大體,給丈夫納新人,張羅前張羅後。在宛蓉聽來,不過句句戳心罷了。有哪個女子願意多一個人分享自己夫君,不過是無能為力,身不由己。
午時,新人進府。那一襲粉衣雖然不夠光彩奪目,也足以豔壓群芳,她是嬌生慣養的郡主,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出挑。只是那傲嬌的性子卻是半分也沒有收斂,朝宛蓉敬茶的時候水顯些灑在她身上,得意地笑了笑。
宛蓉不想節外生枝,當作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接過茶盞,微微抿了口,丫鬟遞上一枚荷包。
禮畢後,便由嬷嬷引着去了新房。宛蓉給她挑了一處寬敞的院子,舒适明媚,這裏四季花開,但願她會喜歡吧。
今天延朗也來了,自從母親過世後她已有好長時間沒見到延朗了。姐弟二人許久不見,自然是有好些話要講的。招呼完賓客,宛蓉便攜他去了書房,這裏安靜,正好他們姐弟二人可以說幾句貼心話。
燕绡奉了茶過來,“公子請用茶?”
宛蓉道:“你嘗嘗這個茶,這是新進的龍井。”
延朗抿了口,“我和姐姐都随父親,自幼喜歡品茶,這茶的确不錯。”他跟着點點頭。
“家中可還安好?”現在王府裏的事情漸漸多了起來,有時候就是想回去看看也不得空。
“姐姐放心,家裏一切都好,父親心中也十分挂念姐姐呢。”
她有些傷感:“父親可好?”至母親過世以後,她已有好久沒見過父親了。
“好,父親身子健朗,就是公務繁重有些忙碌。”
“雖然公務忙碌,也要顧着身體,叮囑身邊的人仔細些。”
“姐姐不必擔心,餘嬷嬷和薛常一直在父親身邊照顧呢。”
宛蓉“嗯”了一聲,餘媽媽心細,薛常勇武,有他們在身邊,父親那裏自然處處妥當。
“江南的案子有頭緒了嗎?”
“四姐姐只顧關懷家中,也該關心關心自己,如今楚王納了新人,姐姐處境不是愈發艱難了嗎?父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姐姐。”
宛蓉放下茶盞,太後不喜歡她,非塞個人進來,給她添堵也好,上位也罷,無非就是還沒找到合适的時機對她下手。雖然處境是不容樂觀,好在楚桓是真心待她,有王爺在她相信總會有些不一樣的。“弟弟真是長大了,操心起姐姐的事了。”
“你是我姐姐,自是該我處處想着。”他和宛蓉自幼一起成長,相處時間比起大姐姐要長的多,所以感情上也自然深厚些。
“姐姐一切都好,倒是你眼下馬上就要到任公辦了,姐姐知道不用叮囑,你也會用功努力。再過些日子你也要迎娶黃都督家的小姐,乃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延朗他聰穎,學問不在父親之下,心中亦有遠大抱負。宛蓉相信終有一天他也會像父親那樣,做個人人稱頌的好官。
她以茶代酒道:“弟弟馬上就要好事成雙,姐姐欣慰,預祝延朗一切順遂!”
延朗笑了笑,調皮道:“姐弟齊心,其利斷金!”
宛蓉被他逗得呵呵笑,喉嚨裏的水差點噴了出來。
正說話間,楚桓進來了。延朗起身參拜,被他一把扶起:“本王在外面聽見你姐弟二人笑得如此開心,是什麽好事,可否說給本王聽聽?”
宛蓉給他斟了杯茶笑道:“我們姐弟二人玩鬧而已,沒想到驚擾了王爺。”
“姐弟情深,真讓本王羨慕。”他從小父母早逝,上無親兄弟下無親姐妹,獨身一人。雖然從小生活在富貴榮華堆裏,心底卻是異常孤獨。
延朗領會得快:“王爺要是不嫌棄,我以後就叫您姐夫吧。”
楚桓饒有興致道:“若論稱謂,我本就是你姐夫。咱們也随性自在些,你就叫我姐夫好了。”
延朗笑道:“既是如此,我有話要囑托姐夫,可要對我姐姐好點。”
“你姐姐是我的王妃,本王當然會對她好。”
宛蓉忍不住笑了笑,若再留他,指不定會說出什麽稀奇古怪的話呢,便吩咐他早些回去。
“我也不敢留你了,你快些回去吧。”
“那我回去了,姐姐姐夫!”
“你快回去吧,待會天色晚了不好走了。”
“那我回去啦!”
楚桓笑道:“來人,送公子回去!”
賓客散去後,府中恢複了平靜,只有衡軒院燈火通明,那搖曳生姿地燭火顧盼流轉,置身在這片繁華中,仿佛用盡力氣綻放光華。宛蓉望着那燈火闌珊的地方,心底騰起絲絲涼意。今夜新婚大吉,王爺已經過去了。燕绡默默為她披了件外衣:“外面風大,王妃要當心身子。”
她接過領結系上,收回那些飄遠的思緒,轉身回了屋內。只是這會她睡不着,拿起詩書坐在窗下讀了起來。天幕之上挂着半個月亮,沒有一絲星光。黑沉沉地夜,仿佛是厚重地濃墨塗抹在天際上。夜闌人靜,那種百轉千回的悵然,反複侵擾着她,使她無力抗拒,翻書的速度有些快。
“燕绡,香爐裏多加些檀香。”
“王妃,馬上就要安歇了,加這麽重的檀香會睡不着的。”
“加吧!”她淡淡道。等到燕绡加完以後,房間裏氣息越來越濃郁,彌漫在她的周圍。這是楚桓身上的氣味,一種溫潤的香味,仿佛就像他坐在旁邊一樣。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燕绡在一旁提醒道:“王妃,該安置了。”宛蓉放下手裏的詩書,朝床榻走去。夜幕籠罩下,一切都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她摸了摸床邊,冰涼一片,王爺沒有回來,這一夜他都在另一個女人那裏。他又怎麽可能會回來,昨夜是他們的新婚之喜,那排山倒海的醋意頓時席卷而來。
她掀開錦被,踩着冰涼的地面,一步一步朝梳妝臺走去,鏡子裏那蒼白的容顏上有些疲憊。是啊,如果楚桓不曾對她好過,或者她不曾打開心扉過,又何來今日的掙紮。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她對楚桓的情,正如春天的樹芽經過風霜洗禮後悄無聲息地茁壯生長了。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又驚又害怕。
燕绡為她梳了驚鴻髻,頭插鸾鳳步搖,裏面着窄袖短襦,下穿白色長裙,外罩一件鵝黃拖地長衫,那一襲華麗的身影溫和恬靜,如霧如煙,恰好掩蓋了面上的倦容。
也不知楚桓什麽時候過來的,雙手從後面悄悄環上宛蓉的腰肢,那溫暖的大手一如既往的堅實有力。宛蓉心口一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地欣喜,回過頭緊緊抱着他。“楚桓!”
他怔在那裏沒有動,片刻後重新将宛蓉攬在懷裏,輕柔道:“我回來了。”
宛蓉心頭一陣暖流,這一句回來了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有力量,是不是在他心裏,這是他的歸處,于是往他身上蹭了又蹭。
楚桓似乎心情很好:“早知道蓉兒如此在乎,本王就多娶幾位側夫人了,我喜歡看蓉兒吃醋的樣子。” 他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她仰起頭傲嬌道:“只要王爺樂意,長安美人都可盡歸王爺所有。”
楚桓呵呵一笑,輕捏了捏宛蓉的鼻子:“蓉兒牙尖嘴利,本王真是喜歡至極。”
她複将頭埋在楚桓的胸膛,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不是蓉兒牙尖嘴利,而是王爺風流倜傥,折盡天下歡顏,愛慕您的女人何其多。”
楚桓撫着她的頭釵,定眼看着她:“我心裏只裝得下一個,就是我的蓉兒。本王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再納妾了。”
宛蓉不禁心中有些酸澀,在他和另一個女人溫存的時候是否還記得她是他心心念念的蓉兒。
“蓉兒,你到底在不在意本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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