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放貸
宛蓉一早便回了陳府,科考成績就要下來了。佟氏也是坐立難安,加上這些日子身體一直不好,看起來愈發憔悴。秋紅站在門口不斷張望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小厮慌忙跑來說:“公子中了,一舉得魁。”
宛蓉和佟氏聽後欣喜不已,秋紅抓了碎銀子賞給來報信的小厮,那小厮謝了恩就出去了。延朗他登科及第,終究是全了父親母親的心願,也全了他入仕的心。功夫不負有心人,佟氏也是喜極而泣。如今也算苦盡甘來,三個孩子都有了着落。
“關于延朗的親事,不知父親如何打算?”宛蓉道。這些日子上門提親的人明顯多了起來。
“黃都督家有個二女兒,同延朗差不多的年紀。”黃文炳官職正三品,朝中的實權派,掌兵馬司,為人正直,和陳懷泫也頗為投緣。黃文炳十分喜歡延朗,這門親事也是他明裏暗裏,提了多回。
“女兒倒是見過他家閨女,容貌性情是一等一得好。”就是宛蓉也很喜歡那姑娘,覺得不錯。
“蓉兒要是覺得也不錯,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了。”
“父親也問問延朗的意思。”
延朗見家人都瞧着他,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父親大人做主就好。”
宛蓉笑了笑,微微有些感慨,匆匆時光轉瞬即逝,連延朗也快要娶親了。
回到王府已是接近黃昏,宛蓉覺得有些累,正坐在榻上休息。楚桓從屋外進來順着她的旁邊坐下握着她的手,輕輕在額頭上落下一吻:“累壞了吧。”
她心裏微微一暖,的确有些累。沐浴過後,躺在榻上很快睡着了。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楚桓輕輕撫上她的面龐,笑了笑。
這日宛蓉正在書房練字,燕绡從外面走進來,手裏端了茶放在一邊:“奴婢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繼續寫着字:“什麽事?”燕绡聰明,看事通透,既然她說奇怪那就一定有什麽事。
“剛才去廚房經過北苑的時候看見孫二爺鬼鬼祟祟地從那裏出來,見四下無人慌裏慌張地就走了。”
北苑那裏是水蘭軒,如夫人的住處,孫二爺是如夫人的表親。兩人若是有往來,自然也不用鬼鬼祟祟的。“着人盯着就是。”。
燕绡點了點頭心下明白。
沒過幾天燕绡來報說:“孫二爺勾結外面的人放利錢,在地下錢莊被官府的人發現了。不知道如何擺平這事,這才去偷偷找如夫人。”
“那孫二爺是她的表親,如夫人自然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如今案子已經轉到京兆府尹處,孫二爺希望如夫人出面幫着擺平。”
原來是這樣,宛蓉點點頭。
“咱們要做些什麽?”
“她自己作死,咱們什麽都不用做。”
京兆府尹見是牽扯到楚王府,雖說有如夫人出面做保,只是畢竟是一房妾室。如今楚王府王妃已經進門,要是瞞着正室王妃不報,讓一個妾室當家做主,荒唐不說,這不是直接去打正妻的臉嗎。
況且張羨本就對陳懷泫大有好感,欣賞他那剛正不阿的氣節,楚王妃是陳大人的閨女,更重要得是還有楚王這一層。如夫人就是再大的臉面,也大不過楚王。早幾年如夫人管事還說得過去,如今王妃都已經過門好些日子了,這位側夫人還把持着家事不放,多少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當京兆府尹如數退還如夫人的賄賂給宛蓉時,楚桓剛好從宮中回來。京兆府尹并未開堂審辦,只是着人來通報了宛蓉,問她這個正室夫人的意思。大概料定宛蓉不知情,特意着人來告訴她一聲,剛好被楚桓聽了個正着。
當下便氣不打一處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如夫人如此膽大包天,為了自己的一個表親,連他楚府的臉面也不要了。
京兆府尹在查地下錢莊的案子,如夫人一出面,等于他楚王府也牽扯了進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楚桓放貸呢,掙這不幹淨的利錢。這累及名聲的事,旁人躲避都來不及,她一個妾室還趕着去賄賂京兆府尹,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當下對着來人大聲喝道:“回去告訴京兆府尹張羨,此案徹查,一查到底,無論涉嫌到誰,官爵多大,一律依法處置,若是他張羨徇私舞弊,本王嚴懲不貸!”
那通報的管事見楚王如此生氣,也吓了一跳,連連道:“是,是,小人就這回去回禀大人。”
楚桓鐵青着一張臉,如夫人已然出面。若是傳了出去,多少都會累及王府的清譽,這不是一樁小事那麽簡單。
“王爺先消消氣,京兆府尹既然沒有私下處置,而是來回禀了王府,說明不是個糊塗官。現在有王爺的懿旨,他必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有時候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沒有做過的事,真的就是真的,假得也成不了真的,耐心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就是。
“去把如夫人叫過來!”楚桓沉聲道。
等到如夫人過來時,見王爺動了氣,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王府這麽大陣仗,她在水蘭軒早已心知肚明,送給京兆府尹的東西此刻赫然擺在眼前,就是她想抵賴也沒有辦法。只有主動認錯跪在地上哭喊:“王爺,妾身知道錯了,還求王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寬恕妾身這一回。”
往日的情分,這話也不知道是對王爺說的,還是對宛蓉說的。只是她心底有股清風略過,蕩悠了一下。他們也曾朝夕相處,情分自然是有的吧。
楚桓沉着冷靜,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私放印錢是重罪,你包庇行賄累及我楚王府名聲,後宅的事平日裏都是交給你。你仗着側妃位不知道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的妾室身份,本王全看在宣平候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王妃進門已有些時日,本王看着你也絲毫沒有讓權的意思,宣平候就□□你這麽個越俎代庖的東西,目中無人,對王妃大不敬,改日本王倒要去宣平候府上問問到底要在我楚王府意欲何為。”
“是臣妾一時糊塗,臣妾錯了,請王爺寬恕。。。”
楚桓有些厭煩,不願再聽下去。“從今天開始,府中所有的事物全部交給王妃打理。”
如夫人一臉蒼白地跌坐在地上,宣平侯擡舉她,把她送給楚桓,本以為這府中也沒有正妻,她就是最大,才日益嬌縱。現在管家之權也沒有了,她就是百般不願意這時也只能點頭應下。
衆人都退去後,楚桓攬着宛蓉的肩膀:“本想着王府事多,蓉兒才剛進府,先習慣習慣王府的生活再将管家之權交給你。如此看來,倒不如早些給你。”他知道如夫人有些拎不清,平日裏的那些小把戲,只要不是太明目張膽,他也不大愛管內宅的事,也就是幾個妾室之間的事,他全然不在意。沒想到這如夫人真是膽大包天,瞞着他私下行賄包庇。
“是王爺體貼臣妾,臣妾剛進王府,有許多不懂之處也需要多看看,臣妾感念王爺用心良苦。”其實這府中的一切楚桓心如明鏡,即使他不管府中的事,大大小小的事都在他的眼睛裏。
“只是不想你受累,也想着蓉兒沒有瑣事纏身可以多陪陪本王。”
宛蓉笑了笑:“原來王爺藏有私心吶。”
“你就當是本王的私心吧。”
第二日如夫人便帶着賬本之類的來到宛蓉屋裏,極不情願的交給她。宛蓉接過賬本:“如姨娘這些年辛苦了,以後自該好好休息才是。”楚桓奪了她側夫人位降為姨娘,如今同慧姨娘茵姨娘一樣的位份。
燕绡道:“她犯這樣的大罪,行賄包庇,連累王府,小姐為何不直接把她趕出去?”
宛蓉翻看着賬本:“情有可原!人心都是肉長得,家裏人出了事,想着幫襯一把也無可厚非。她如今丢了側妃位,成了普通的姨娘,這麽要強的人心裏應該十分不好受吧。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也犯不着咄咄逼人才是。況且是孫二爺放貸,和她扯不上關系,就算她一時情急做錯了事,如今的懲罰也夠她受了。”她反倒挺欣賞如夫人的性格,不藏着掖着,直來直往,挺好!
“把管事的叫來。”從今天起她要打理楚王府,平白多了很多瑣事,不管家有不管家的好處,悠閑自在。只是她畢竟是楚王府的女主人,有這個身份在,想清閑是不大可能的。這楚王府大大小小上百號人,要是想管好,還真得花一番功夫。
宛蓉坐在椅子上繼續翻看着賬本,府裏管事的嬷嬷和管家們在下面站成一排。過了會才放下賬本:“你們做這樣的賬本是來糊弄本宮的嗎?明天之前給我重新做好送來,如果再讓我看出有半點作假,全部攆出王府。”
頓了頓她合上賬本道:“從今天起府裏的一切大小事務都要回禀燕绡與我,在本宮手下做事自然不比如姨娘當家時好撈油水。你們如果想用糊弄如姨娘的那套方法來糊弄本宮,只怕是不太好用。你們中有些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對于之前賬本上的虧空本宮也不會再做追究,一切到此為止。以後在本宮手下做事,我自是賞罰分明。事情做得好額外獎賞,弄虛作假的也別怪本宮不留情面。”
這賬本她只是略看幾眼,便覺得十分粗糙,漏洞百出。如夫人耳根子軟,從孫二爺的事情上就看得出做事糊塗,拎不清哪重哪輕。這賬上虧空嚴重,普通采買花草的價格堪比買黃金。還好老王爺的家當厚實,又有宮中添補,不然哪夠這些人挖空心思的往外搬。
“是。”下面的人連忙跪下磕頭。如姨娘當家的時候,他們确實刮了不少油水。時間一長心下也就放松不少,想着新進門的王妃也是日日待在深閨裏的小姐,哪裏知道市井上花草是個什麽行情。卻不知宛蓉曾經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輾轉各地之間,料理家事,采買行情心底十分清楚。如今事情敗露,當下也都是心驚膽戰,連連磕頭,如果王妃真得追究起來他們怕是一個個都要被攆出去。如今聽見王妃不追究心下大喜,哪裏還敢有半點摻假。
并不是宛蓉寬容不追究,只是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追究,若是認真追究起來,王府中怕是沒人幹活了。這麽大的王府,如果停擺不動,也是她這個王妃的責任。只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若是從今以後改了便罷,改不了的自然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這些人之所以敢私下撈油水是因為如夫人治家不嚴,下人犯錯說到底責任在主子。對于這些人宛蓉恩威并施,只有這樣以後替王府辦事才會盡心盡力。
十一月初三乃是聖上的天壽節,按照皇家禮儀今晚是要在重華殿舉行家宴的,楚王與宛蓉必定是要出席。太後因着身子不爽,便沒出現在重華殿,宛蓉倒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