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披風怨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彼此保持着距離。
“請王妃安!”兩人異口同聲道。
“快請起!”宛蓉吩咐二人一左一右坐下,都是妾室,雖有些身份差別,若是坐一側上下,免不了因為擡舉誰,而心生不快。一左一右,倒是說得過去。
如夫人長得明媚,衣着華麗,只是樣子有些飛揚。也難怪,她是宣平候所賜,有了這座靠山,待人處事難免随心所欲了些。
慧姨娘身穿淺藍服侍,款式簡潔,樣子端莊恭謹,雙手交疊在膝前,顯得有些拘束。和如夫人相比,她自是沒什麽仰仗,大抵知道自己的處境,行事處處以如夫人為首。
宛蓉讓丫鬟們端了些點心上來,“進府裏這些日子也沒有和你們好好說上話,今兒倒是難得你們一起來了。”
慧姨娘溫婉道:“王妃剛剛進府,自是好多事情處置,是奴婢們叨擾了。”
如夫人聞言輕哼了聲,撥弄着塗着豆蔻的指甲,若有似無的譏諷道:“慧姨娘真是人如其名會說話得很,倒顯得我們這些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麽說了”。
慧姨娘神色微駭,頓了頓。如夫人身份在她之上,平日裏什麽事情都要争上一争的,這個時候說話搶了她的前頭,她自然心中不悅,不覺壓低了頭顱,不敢再多言。
宛蓉見他們二人關系微妙,也不願冷場免生尴尬,“聽說如夫人是江南人,本宮也是。如夫人是江南哪裏人氏?”
如夫人撥弄着指甲:“姑蘇人士。”她是宣平侯的親戚,家道中落,便舉家來到長安投靠宣平侯。因容貌出衆,便被宣平侯送給了楚桓。
“好地方,姑蘇的水養人,難得夫人容貌這麽出衆。”
只見她又撥弄着另一只手指甲,神色從容道:“王妃謬贊了,要說出衆,誰比得上王妃呢?”話才剛出口,如夫人便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平日裏這府中以她為尊,忽然空降了一位貌美如花的正妃,她雖身居側室位,假若王爺一直不明媒正娶,她還是有希望的,現在王妃進門她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便收起雙手攏進袖口裏,擡起頭顱對着慧姨娘道:“既是請過安了,我們也該走了。”她可是一點也不想面對這位突降的王妃。
正說話間,楚桓撩起簾子進來了。二人喜上眉梢頓時起身,同上前服侍。如夫人微微斜了眼,那眼神犀利,慧姨娘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急忙收回去,只得靜立在一旁。
楚桓道:“怎麽你們二人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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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夫人一邊幫他寬衣一邊回道:“妾身想着王妃剛剛進府,難免有些不習慣的地方,所以來陪王妃說會話,解解悶。”
楚桓點點頭,欣慰道:“難為你有心了。”
更完衣後,楚桓便命她二人退下。慧姨娘倒沒什麽,只見如夫人面露不悅,“王爺現在有了王妃,大概把如蘭也忘了吧。”
空氣中一時有些暧昧不清的氣氛飄過,還飄着濃濃的醋味,宛蓉和燕绡對視一眼。這才進府幾天,她們便按捺不住,在她這個王妃眼皮底下打情罵俏,也不避人。“燕绡,陪我去看看菱祜的針線做好沒有?”
“是!”
待宛蓉走後,楚桓眉頭緊皺,“你胡說什麽?”
“如蘭怎麽胡說了,是妾身不該吃王妃的醋。”
“你要是沒事,就退下。”楚桓厲聲道。
如夫人擡頭看了他一眼,見楚桓有些生氣。即使心底不願意,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得依言褪去。“是”
待她走後,楚桓跟着來了內室:“如蘭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宛蓉愣了愣,她正準備繡個荷包,剛拿起針線。從她進王府就知道是什麽樣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是什麽身份,都一清二楚。“王爺說什麽,妾身怎麽會放在心上。”
“真的沒有嗎?”
“沒有!”宛蓉低低咳了聲,眉頭微蹙。
“怎麽了?”楚桓關切道。
“王妃大約是這幾日累着了,今天早上開始就有些頭疼,剛才又陪着兩位夫人閑聊,這會子精神更不好了。”燕绡回道。
“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去叫太醫。”
宛蓉搖搖頭道:“妾身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楚桓不放心:“還是宣太醫看看才能放心。”
“妾身真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到了晚間,愈發覺得不舒服,心口悶悶的,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楚桓摸着她的頭,心底一驚:“這麽燙!”
宛蓉只覺得喉嚨一陣惡心,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楚桓拍着她的後背焦急道:“快去叫太醫!”
門外的丫鬟聽到後,急忙道了聲:“是!”
沒過多久禦醫就來了,原來楚桓一直擔心出現意外,早早地把太醫請來住在府裏,這才來得神速。
太醫說她大約是勞累過度,加上吹着風,受涼了。開了藥方,命下人們趕緊去拿藥煎好,直到宛蓉吃下去後他們才散去。
“還說沒事!”
“妾身真的沒事,王爺不用擔心。”
“都燙成這樣了,不準再說沒事。”
“好好睡吧。”楚桓攬着她躺下,小心翼翼地将她圈在懷裏。
養病的日子,除了如夫人慧姨娘晨昏定省以外,其他倒少有人打擾。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宛蓉命燕绡打開庫房,選匹上好的綢緞好給太後做件披帛。
想起上次在宮中見她老人家的衣服皆以華貴為主,如果在披帛上繡上一只五鳳鳥,是何等的風采,想她老人家會喜歡的吧。宮裏繡坊嬷嬷針線雖然精細,但是沒什麽新奇創意。
燕绡的眼光也是極好,挑了一匹墨色的綢緞,宛蓉道:“這顏色倒是極襯她老人家。”
“顏色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對太後的心意。如果太後知道這是小姐親手做的,一定很開心!”
梨花櫃一角放了個黑色錦盒,那錦盒上面的紋路清晰,雕刻的非常精致。宛蓉心下一沉,輕輕拿起盒子沉吟了會,不知道什麽時候帶了這個盒子過來。
燕绡見她怔在那裏,盯着一個盒子若有所思,輕輕喚了聲:“小姐!”
她這才回過神來,目光閃了閃。即是送給太後的禮物,自然是十分小心。裁剪的時候都是提前描好了樣子,飄雲绲邊繡着金線,五鳳鳥用了十二種的花線合着金線制成,上面綴着珠玉,華麗明亮。
“這也太好看了,太後一定會喜歡的。”燕绡贊道,她還是頭一次見這麽好看的披帛。
“但願吧。”
待宛蓉身子好些以後,便進宮給太後請安,并将這件披帛呈現給太後。
都說天不遂人願,大約就是這樣的,太後将她送的衣物投擲于地上。羞辱道:“小戶人家能做什麽好東西,難道宮裏的繡坊不如你的手巧?”
她在地上長跪不起,請求太後饒恕寬恩。“是孫媳的錯,還請太後寬恕。”
在宛蓉心裏她除了是一國太後,還是如她祖母一樣想要用心對待的人。誰知兩次見面,都惹得太後不開心,這大概就是沒有緣分吧。還是楚桓及時趕進宮來,替她解了圍。
回到王府,燕绡道:“為了做那件披帛,小姐将自己所有好東西拿出來了不說,就是這手紮得流了好幾回血,怎麽也得不到太後半點歡心呢?”
“不要再說了。”宛蓉打斷了她的話,這種以下犯上的話要是傳出去,那還了得。私下議論太後,更是大不敬之罪。況且這些都是她自願的,別說是一件衣服,就是十件衣服又有什麽關系。
楚桓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眉頭微皺,從外面進來拉過宛蓉的手道:“夫人辛苦了!”
她莞爾道:“一件披帛,談不上辛苦,只可惜太後她老人家不喜歡。”人生在世,有些事強求不得,太後不喜歡她,大約是她沒有這樣的福氣。
楚桓揉着宛蓉的手心:“夫人受委屈了,以後還是少去宮裏吧。”
見他目光有些深沉,眉頭微皺,大約是有什麽心事。“王爺怎麽了?”
他低低沉吟着:“也許.....。”
宛蓉見他仿佛有難言之隐,便道:“也許什麽?”
他擡眉看着宛蓉的眼睛,臉上有些壞笑:“也許等你有了身孕,太後她老人家就會高興了。”
宛蓉臉色一紅,将頭扭到邊上:“王爺再沒個正經,臣妾可要惱了!”
他嘿嘿一笑,合着宛蓉手心道:“好,不說了。”
這日菱祜從庫房回來,一通抱怨:“剛才奴婢去庫房找料子卻被如夫人身邊的夢黛喚住了,說要什麽東西必須先回如夫人一聲。”
“有說是我要你去的嗎?”
“奴婢說了,可是夢黛說不管是誰用,都得先回如夫人,王府有王府的規矩什麽的。”
宛蓉本想着延朗馬上就要下場考試了,選上幾匹緞子給他做身衣物,母親近來身體不好,眼睛也有些花了,先前給她縫制嫁妝時還總紮了手。剛好前些日子楚桓把老王妃的家當交給她時,宛蓉去庫房看見過,裏面有幾匹陪嫁錦緞,給延朗做身衣服再合适不過。
“我知道了。”她翻了頁書。老王爺王妃過世早,楚桓一個男人自然沒辦法對府裏事無巨細過問,放眼整個王府也只有如夫人的位分高些,這個時候她管家最适合。
只是如今自己作為正室夫人過門已有些天,按理說如夫人應該在婚後就要把大權交到自己手上,但是現在看來如夫人沒有讓賢的意思。
“要不要去給如夫人提個醒,小姐才是正經王妃,如今用什麽東西反倒要回禀一個妾室,哪有這樣的理。”
燕绡端了盤點心剛好進來:“依奴婢看沒這個必要,王妃剛剛進門,如果這個時候去找如夫人要過理家大權,一則如夫人定是不肯,二則難免落人口實,主動開口大家會認為王妃急功近利了些,眼裏不能容人,這樣反倒不好了。如夫人雖然說也是主子,但細說起來也只是王爺的侍妾,老王爺王妃又不在,侍妾裏面拔高個,府裏事務料理自然就落到如夫人身上,如今小姐已經進了王府,所有的事務都應該王妃親自料理才是。現下如夫人都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咱們也不必操之過急。”
宛蓉合上書本吃了塊點心,楚桓有公務在身,要過幾日子才回來,如今他剛走,便是現在的境地。這宮門王府繁華至極,也是一言難盡。燕绡眼睛銳利看事通透,她說得對,不能操之過急。
既是楚桓不在家,她也無聊,便想着去看看茵姨娘。除了在大婚之時見過,其他的日子裏這王府中就像沒有這個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該圓房啦!還是會穩定更新,沒有更新的日子,就是準備日萬,三章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