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鬼市10
要慫恿一位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山神進入噩夢輪回,還真不容易,周有餘借助煙氣數次發動自己的魔物能力,才終于将東方婧蠱惑成功。
只要東方婧進入噩夢輪回,那就好了。
魔王布置的任務,總算完成了。
尤席跡催動夢魔珠,釋放出更多的夢魔吐息,将東方婧的心髒包裹住,他不确信地道:“真的能重新喚醒她嗎?她的心髒已經開始魔化,如果這朵花徹底變黑,我們就得動手了。”
親手殺死同伴,尤席跡哪怕是魔王的侍者,也無法真正的下手。
何況,東方婧是當年曾庇護過他和雙親的山神。
尤席跡還記得最初見到山神的模樣,高潔,清冷,眉目間神色是那麽的溫柔,她乘着晨霧而來,身邊陪伴着她的是魚尾雙翅的山靈,是最美又最善良不過的妖靈。
那樣一對璧人,無數年間在山林間游走,護佑着孱弱的花草,迷路的山民,哪怕是誤入的魔物,她們也會悉心引導。
她曾是真正的半神,還是比那位傳說中的妖神更名副其實的神靈啊!
“等着吧,相信她,畢竟曾經是個神。神的本性,可是很強大的。”
周有餘嘆口氣。
他和游戲騙了東方婧,他們引出東方婧對獵魔人下手,的确是得了魔王的命令。
但這一切的目标自始至終都不是獵魔人,而是東方婧。
曾經的山神距離徹底變成惡魔只有一步之遙,她的心開始堕入至暗,神性正在被玷污消失,魔氣在山神的身周聚集。
眼看得這位殘存于世的最後一位妖靈類半神也将消失,魔王不得不出手幹預。
魔王曾經給了她很多年的時間走出來,但是東方婧越陷越深,她的神性和仇恨一直在拉鋸,到了現在,不知什麽原因,她的神性幾乎要徹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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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入魔的生靈,困住他們的都是自己的執念,東方婧一直在仇恨和過去中無法掙脫,魔王便讓周有餘和游戲将她送入自己的心結中,讓她做出最後的選擇。
是毀滅還是釋然,二者的選擇擺在面前,東方婧只能破而後立。
在東方婧的本體也進入噩夢輪回中後,她的心髒驟然黑了大半。
尤席跡見狀垂眼,打個哈欠:“糟糕了。魔王冕下的計劃出問題了,我就說麽,當年暗算山神他們的就是獵魔人的先輩,現在把東方婧和獵魔人放一起,她不徹底入魔才怪。完蛋了,我們等着動手吧。”
“不要懷疑魔王大人的決定,他那麽強大又高深莫測,絕不會做出失誤的判斷!”
周有餘冷哼道。
尤席跡哈欠連天,昏昏欲睡:“我懷疑的是東方婧啊,不是魔王冕下!魔王根本不知道東方婧已經黑化到這種程度了吧,他把獵魔人全都放進去,東方婧會不會直接把他們的魂魄都撕碎吞噬啊?”
“說不定。算了,你先睡吧。”
尤席跡瞪着青黑的眼睛,痛苦道:“我要是能睡着早就睡着了,我很困,但是因為夢魔血統,我根本睡不着。老七,你要不幹脆把我打暈吧,我真的好累。”
周有餘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東方婧的本體,眼看得又是一兩個花絲兒被染黑,眉梢狠狠一跳,沒好氣道:“我現在心情煩躁,動手會把你打死,你還是撐着吧。”
“啧啧,好吧。我自己找點事做……唔,有人給我發了郵件,剛發的啊,治療失眠的妙方?”
尤席跡懶懶地打個哈欠,看了兩眼瞬間坐直,眼睛瞪大:“是個口訣……我去,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安神靜氣訣嗎,這一次我過來就是想從獵魔人口中套出這個口訣,誰給我發的?許遜……許遜是哪個?”
“被我丢回去的那個獵魔人。”周有餘深深看了尤席跡一眼。
尤席跡看看遠處的結界,想起趴了許遜半身的蜉蝣花靈,痛苦地捂住腦袋:“是他?該死的該死的,他這樣我真的好難做啊。”
“所以祈禱吧,祈禱東方婧能快點看開,從過去掙脫出來,不然,所有人都要跟着她受罪。”
話音未落,視線中的花朵又黑了一點,幾乎變成了純黑色,周有餘坐在椅子上,無語凝噎。
“看來很難了,不行就請求魔王出馬吧。”
“可魔王去哪裏了呢?他和那個天賦很好的妖族都沒回來啊。”
“嗯,許遜之前和他們在一起,一個人回來求救,那魔王和妖族應該也遇到麻煩了。”
相顧無言,尤席跡和周有餘盯着快要變成純黑的花朵,尤席跡口中念念有詞,默背剛到手的治療失眠的口訣。
片刻後,撲通一聲巨響,尤席跡跌倒在地上,沉沉的睡去。
顯然,許遜發給他的安神靜氣訣貨真價實,好用的不得了。
周有餘見狀一臉痛苦:“所以,魔王到底去了哪裏呢?”
————
鄭玄離和孔淩霄被困在了一面鏡子中。
兩人和許遜一道,按照占蔔出的方位一路前行,最後找到了藏在一個小巷子裏的古董店,上面寫着“陶二古董店”,窗戶被黑紙糊住,破舊的木門挂着半拉破鎖,根本看不到屋內的景象。
店門被推開後,鈴聲叮鈴作響,挂着的一堆物品上的灰塵洋洋灑灑落下,落了三人一身,嗆得許遜直咳嗽。
“這是什麽古董店,怎麽也不打掃一下?”
許遜遮面。
屋內像是垃圾回收站,密密匝匝的堆滿了各種東西,衣物、紙板、石膏像。往一人寬的過道擠進去,出現在面前的又是各種猙獰的各種整人道具。
許遜被血淋淋的道具吓了一跳,站在門口躊躇一陣,往裏一看,曲曲折折的小道好像是一只怪物的血盆大口。
許遜揉了揉眼睛,覺得心驚肉跳,最後決定暫時在入口處調整一下心情,随手拿起一本書看起來。
“我在這裏看看,你們先進去。”
“好吧,你在這裏找找看。”
孔淩霄道,和鄭玄離一起走入長長的走廊。
“都是雜物,哪有幹淨的。唔,這個石膏像上面怎麽有一灘巧克力?這個酒瓶子上也有巧克力……有股怪怪的甜味,這是從巧克力廠收回來的廢品麽?”
“那很可能不是巧克力,你別亂摸,也別嘗和聞。”
鄭玄離的聲音隐約傳來。
剛想聞一聞的許遜趕緊擡起頭捏住鼻子,而後瞥到了一個小冊子。
《治療失眠的十個小口訣》。
“失眠口訣?我記一個,給游戲大佬試着發一下吧,好歹我也是個獵魔人了!”
許遜喜滋滋地拿出手機拍照,而後将圖片發到尤席跡公布的公共郵箱裏。
發出圖片後,許遜才發現這個地方沒網,郵件發了半拉一直在轉圈,他嘆口氣,将書放回去,浏覽別的東西。
前方越來越暗,帶着特殊的潮氣和酸味,像是鬼屋一樣,鄭玄離和孔淩霄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過道,終于看到了最深處的一盞燈。
坐在最裏面看書的老頭兒腦殼發亮,戴着幅油膩膩的老花鏡,穿着汗衫,踩着拖鞋的腳支在桌子上悠閑地晃蕩,老頭頭都沒擡道:“今日不宜開門,幾位請回。”
孔淩霄取出證件,往老頭的書上一放:“我們是有關部門查案的人員,有文物丢失,線人提供線索,文物曾出現在您這裏,請配合我們調查。”
“有關部門?真是熟悉的口吻,我看看。”老頭扶了扶眼鏡,眯眼看了一陣,看到特殊制式的警徽圖标,又擡頭看看孔淩霄和鄭玄離,咧嘴一笑。
“呦,好幾年沒見獵魔人光臨了,沒想到小家夥們也開始辦案了。行,你們看看,瞅上什麽東西跟我說,我寫個批條,記得把勞務費給我打過來。”
這人居然也知道獵魔人的存在,并且聽口氣還是個資深人士,孔淩霄納悶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前輩?”
“我是退休員工,以前都叫我老陶,也算是教了幾個徒弟。退休已經好久了,人老喽,還是喝喝茶看看書最好。”
孔淩霄掃了一眼,看到老頭兒手裏拿的是一本封面相當精彩,一眼就能看出有聲有色的圖書。
老前輩的退休生活倒是簡樸又實在。
孔淩霄眼神帶着些微尴尬的收回視線,知道對方不願意告訴自己真名,誠懇道:“謝謝前輩,不知道前輩這裏有沒有特別的物件,比如石像什麽的。”
老陶看書看得津津有味:“特別物件?我想想,喔,前段時間出去買魚,倒是從魚肚子裏剖出來一件東西。本來想送到你們獵魔人協會,但是天氣熱起來了,我就忘了。喏,就在那個架子上,自己找一找。”
他連個方位都沒指,孔淩霄不明所以,掃視了兩眼,幹脆将靈力注入目力,搜尋一圈。
一看之下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剛才他和鄭玄離走過來的那些橡膠整蠱制品上,每一個上都封印着一個惡鬼,看起來就鮮血淋漓骨頭支棱的玩具,身上附着的惡魔比外形看上去地還猙獰,惡鬼掙紮着,一道道符篆閃爍,将惡鬼束縛在整蠱玩具中。
架子上各色的制品,也都儲存着黑色的氣運,被符篆鎮住。
屋子裏的所有物品都沾染着某種不祥的氣息,很可能都是命案發生地殘留的物品。
孔淩霄面色一黑,忽然知道許遜口中的巧克力是什麽了——幹涸了的兇案現場的血跡。
這哪裏是廢品收購站,這根本就是一個兇器回收兼大型鎮魔中心。
能在這些鬼哭狼嚎中淡定看有聲有色圖書的老陶前輩,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孔淩霄汗顏:“前輩,我這就聯系同僚來把這些東西拖走度化,前輩您辛苦了,勞務費我會按照流程打過來的。”
老陶一頓,擡頭看了孔淩霄一眼,勉強滿意道:“嗯,左手架子上有你們找的東西,別拿錯了。”
“謝謝前輩。”
孔淩霄朝左手架子看去,瓶瓶罐罐和書本都沾着褐色的痕跡,煞氣湧動,而後他看到了一衆物品中看似最平平無奇的那個。
一柄巴掌大小的銀鏡。
鏡子中央畫着一個拇指大小的少女,黑發紅裙,帶着半張笑臉面具。少女像是懸浮在鏡面中央,蒼白的手中握着一只蘋果,将蘋果放在唇邊,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樣。
在他看着鏡子的時候,鄭玄離就将之拿了下來。
“保存的很完好,沒有磕磕碰碰和血跡,不錯。”
鄭玄離把鏡子遞過去,讓孔淩霄看一看。
孔淩霄明王目開啓,一眼就看到鏡中人唇角動了動,面具後的眼珠子也轉了轉,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連鏡面上蘋果的高光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裙角還輕輕顫動着。
孔淩霄一驚:“她是活的。”
話音一落,原本還很鮮活的鏡中人就毫無反應,當真像是一幅立體雕刻一樣不動了。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一出,孔淩霄就眯起眼睛,他忽而想到什麽,只覺腦中嗡的一響,手指忍不住抖了抖:“鏡中宛如活物的少女,蘋果……是十三魔器之一的魔鏡!”
看書的老陶擡頭看過來。
孔淩霄心神激蕩,他拿着銀鏡走到老陶面前,激動道:“前輩,這面鏡子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這可是魔器,攜帶魔器的魔王等人呢?”
老陶皺眉,翻了一頁雜志,不耐煩道:“我就是個老頭子,還退休了,魔王我哪能随便見到。只不過是出門買菜買到件怪東西,什麽魔王和魔器,晦氣,真晦氣。你們趕緊拿走!”
孔淩霄又仔細尋找一圈,沒發現其他異樣的東西。
他有些着急:“我們是來尋找妖神本體部分的,前輩,您這裏真的沒有石像或者其他的魂魄麽?”
老陶聲音低沉,越發不悅道:“妖神,又是麻煩物件,那真是個讨厭的家夥。你們來一個就夠了,來兩個我這小廟可裝不下,空氣都沒了……咳咳咳,你們身上到底帶了什麽?我感覺呼吸不暢,小子,你趕緊出門。”
“老前輩有脾氣,我們先回去。”
鄭玄離拍拍孔淩霄的肩膀。
孔淩霄看着老陶一副很難受的樣子,頓時一凜,帶着銀鏡往外走,一邊道:“打擾了前輩。”
“快出去,我都呼吸不了了……咳咳咳咳!”
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響起,期間還隐藏着一聲聲獸吼,吓得許遜趕忙開門蹦跶出去。
三人剛走出門外,就見黑色的房間扭曲一陣,隐約現出一個黑色的猙獰獸身,但須臾幻象消失,又變成破落的小房子。
“這特麽又雙叒叕是什麽?”許遜差點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