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精的自我修養

第49章 鬼市9

許遜一臉焦急地進入獵魔人協會：“不好啦,鄭玄離和孔淩霄被鏡子吃掉啦！鏡子吃人啦，快去救人！嗯，蟲子？”

他十萬火急地跑回來,但是進門就發現哪裏不對。

許遜瞪大眼睛看着周圍,又使勁揉了揉眼睛：“好多蟲子！這是怎麽回事？喂,譚麗麗,拿殺蟲劑來啊！”

沒人理會許遜。

有蟲子飛了過來,直往他臉上撲，許遜擡掌一拍：“還沒到夏天呢,怎麽會有螢火蟲，還是紫色的？”

又一只蟲子飛來，許遜又是一巴掌。

連續幾只蟲子飛過來，許遜上蹿下跳,啪啪啪啪地将幾只蟲子拍死，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麽。

“我懂了,這蟲子有問題！”

許遜一時冷汗直冒,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撒腿往後撤：“完蛋,獵魔人協會被蟲子攻占了，我先去買殺蟲劑，各位新同仁，你們等着我！”

許遜跑得飛快，身後一群蟲子尾随而來,許遜一腳已經踏到了結界邊緣，正要松口氣,斜刺裏一只手臂伸出來,像是揪小雞仔一樣,将許遜一個成年男人拎住，一把丢了回去。

“回去把你！”站在邊緣穿着尤席跡衣服，用帽子遮臉的周有餘陰森森道。

“啊啊啊啊——”許遜慘叫一聲，化成了一道流星，落在了獵魔人協會內部。

而後，一群蜉蝣花靈便将他重重包裹住。

“不——”慘叫戛然而止，許遜腦袋一歪，也沉沉睡去。

“救人……啊……”夢中，許遜還不忘發出此種呓語。

尤席跡聽着接二連三的慘叫，一陣牙疼：“不是說這是普通人麽？那麽多蜉蝣花靈入體，這小子都不是噩夢輪回了吧，他直接能夢到自己的前前前世吧？”

周有餘陰沉着臉：“不知道，但是他的目力絕對有什麽問題，顯然，他能看到蜉蝣花靈和結界，只能暴力解決。”

東方婧想了想，恍悟：“是窮神，一定是窮神給了他什麽好處。算了，他困在哪一世就哪一世，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算他倒黴。”

三人看着面前逐漸消失在原地的結界，尤席跡道：“額，這個不算是地獄吧，地獄可比這可怕多了。”

“是啊，到底還有一線生機。”

東方婧：“你們可閉嘴吧。”

噩夢輪回，能将夢境和現實割裂，因為山神結界和招魂幡、夢魔珠，以及鬼王力量的聯合效果，在夢境開始，所有結界內陷入夢境的人的魂魄，都會進入另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就是噩夢世界。

在噩夢中，所有人都會遇到種種危機，若是無法解除危機，他們就會被困死在夢境中，整個人也會在現實世界消失。

隔窗看着一片死寂的獵魔人協會內部，尤席跡拿着手機，開了一局新游戲，瞥了一眼東方婧。

在噩夢輪回開啓後，東方婧的戾氣更重了，眼中的血紅色翻滾着，當真是觸目驚心。

“東方老太婆，現在你滿意了嗎？這些人中有的曾經是你的同伴，甚至有一部分是你的學生的後代，眼睜睜看着他們死了魂魄也被困在噩夢中，這樣複仇，你會覺得快樂嗎？”

東方婧聞言沉默了。

快樂麽？不，只會更加怨恨。

他們在場的每一個都對人類滿懷怨恨，尤其是東方婧，她的過去實在是太慘痛，也就比魔王冕下好了那麽一丢丢，所以她的恨意時刻折磨着自己。

魔王有強大的實力，所以魔王還活着，還成了魔王。但東方婧呢，因為實力只是比魔王差了一點，即使身為半神，她也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的故土，她的伴生山靈，她的魂魄，她的力量。

她的一切都成為了人類惡意下的祭品。

要不是魔王出手，她會成為毫無意識的魔物，不知自己因何而生，又該去何處，最好的結果，就是在一片混沌中，被獵魔人度化。

東方婧的怨恨如此之深，注定她會魔化，這讓尤席跡和周有餘多少有些憂慮。

他們都是魔物，但若是入魔太深，怨恨會吞噬靈智，到時候，若是開始濫殺無辜，魔王也沒辦法挽救，只能将他們喂聖器。

三人中，尤席跡因為血統的原因，怨恨人類沒那麽強烈，他更厭惡的是當初吞噬了自己血親的惡魔，若是東方婧墜入那種境地，他會親手殺了東方婧，讓原來的夥伴成為夢魔珠的一部分。

但他多少有些不忍心，畢竟這麽多年，他們是一起走過來的，雖然是會吵架，感情卻比其他的魔物深厚。

一旁翹着二郎腿的周有餘吸了一口煙，煙霧缭繞中面容白淨的青年笑得諷刺：“沒錯，東方老婆子，要是你真的沒辦法化解戾氣，入魔越來越深，到了你對普通人也能毫不心軟的下手的那一刻，我們兩個會一起動手。這麽多年的感情了，我們最後的仁慈也就是讓你的魂魄變成聖器的一部分，最多呢，是給你留有一點意識。”

東方婧隐隐有些失控，如今許遜是獵魔人，他被舍棄倒還情有可原，但是若以後進入鬼市的是其他普通人，東方婧真的能停手麽？

她甚至會把鬼市中的魔物和鬼魂，都變成對付人類的傀儡。

周有餘和尤席跡當然也厭惡一些人類，但因為他們一個本身就是人類，一個有人類的血統，對人世本就有扯不斷的牽挂，所以再怨恨，他們也有底限，不會失控。

若是非人的山神對人類徹底失去了仁慈憐憫，毫無疑問，那将是整個人類的災難。

聽聞兩個同伴的所言，東方婧目中紅色更甚，純澈的寶石色逐漸轉為了血色。

猩紅又執拗。

“我該怎麽辦呢？這是人類欠我的！我所摯愛的一切，我的半身……他比我自己更重要，我寧願當時徹底消散的是我！可是那些惡毒的人類，他們害死的是我最親愛的人啊！”

東方婧的黑發一瞬變成了白發，隐現的鹿角折斷染血，長發在室內飛舞，一陣一陣哭嚎在她身邊響起。

陣陣哭嚎聲中，混合尖利的動物咆哮，室內的花草全都瑟瑟發抖，像是恐懼着它們曾經的守護神。

有些孱弱的小草甚至當場枯萎。

周有餘托起一盆枯死的含羞草，冷着臉道：“東方，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你到底傷害的是誰？你時刻傷害的，是你的眷屬！你要是再不控制自己，你就會變得和當年的那群瘋子一樣，會給你的眷屬帶來災難。冕下複活你，是為了讓山靈複蘇，是為了庇佑妖族，不是為了讓你偏執發瘋的！”

尤席跡瞥了一眼東方婧發梢的花朵：“沒錯。看看你的心髒，從純白變成血色，又變成黑色，到了花瓣全都變黑的時候，東方婧，我們就會動手了。”

看着枯死的花草，東方婧雙手握緊。

低頭看着自己的變得尖利的指甲，片刻後，東方婧擡手理了理頭發，摘下頭上的那朵奇異的小花。

鹿角消失，白發重新轉黑，随着呼吸收縮的紅色花朵蕊絲上，果然沾染上了濃重的黑色。

“這樣存在着，真痛苦啊……”

空靈的嘆息響徹。

周有餘和尤席跡對視一眼。

周有餘吐出煙氣，勸解道：“我有一個主意。我們把你進入噩夢輪回，我會用招魂幡引動你的記憶、執念，将當年發生的一切複刻。你可以盡情的厮殺，用各種手段複仇。而那些新的獵魔人，只要你願意，他們也可以是你的仇敵，你可以選擇對他們中的一部分或者所有下手。”

東方婧擰眉。

尤席跡頭都不擡的玩游戲，附和道：“你不是要報複所有人類嗎？那在噩夢輪回中試一試，看夢境中你能否直接下手，就當是練手了。山神曾經的憐憫之心阻礙了你，不如直接舍棄憐憫，成為劊子手，那樣你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東方婧怔怔地看着手中被黑色浸染的花朵。

山神的心髒，是一朵存在山腹中的花朵，這朵花，本應該繼續深藏在山腹中，無人能夠采撷。

可是一切都毀了，在那些屠神的人類操縱下，她的家，她的本體全都失控的沉入了至暗，是伴生的山靈拼盡權利沖散黑暗，才将她的心髒送出來。

心髒枯萎，山神将不複存在，但心髒存在的代價，是她的夥伴，她的摯愛，永遠的消失了。

那些她當做孩子們的人類，噬咬幹淨了她的血肉，又毫不留情地屠戮了她的至親。

她怎能不恨？

無數的歲月中，東方婧一次次的茫然，痛恨，為什麽，那時将她的本體和摯愛送入絕境的，是她和半身無數年來守護的人類呢？

因為人類對山林的愛護和敬畏，山神才誕生。她愛護着他們，這是天性，也是回報，年複一年，她曾看着他們在山中游玩，看着他們在山下繁衍生息，看着他們從稚童成長為青年，又回歸到山中，成為山靈的一部分。

一代又一代，她們曾那麽親密的偎依着。

她為守護那片山林和山中的人族而生，山神的憐憫之心，就是她的神性。

可是，人類抛棄了她不夠，還想讓她成為堕入至暗的惡魔。

“會這麽痛苦，是因為我還沒有将那種沒用的憐憫舍去麽？現在，那就将它徹底徹底舍去了吧！”

東方婧把染着黑色的花朵放在花盆中，輕輕地觸碰了一下，而後，閉上了雙目。

山神的虛影沒入花朵中，花蕊顫動着，無數蜉蝣花靈游曳過來，沒入了花心。

東方婧最終決定在噩夢輪回中喚醒過去的噩夢，并将之變成所有人的噩夢，帶着她痛恨的，也全心愛護過的生靈，徹底的沉入黑暗。

惡魔也好，瘋子也罷，她早該在神和魔之間做出取舍了。

眼看得山神消失，周有餘撚滅了煙，面色凝重。

“趁機祛除執念吧，別浪費了我們的好意。山神總歸得要有神的樣子啊，想起你對所有生靈的愛意吧，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