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暴力神經
那夜，夏末晚風似乎吹來了初秋的涼風。
陽臺上，白色幕布上正投影着電影畫面。
半個小時前。
下班的宋遙拉着周聞迫不及待地帶着投影儀回家。宋遙無比期待在家裏看電影。
他們租住的房子并不大，屋裏沒有合适的地方放置投影儀，最終周聞決定放到陽臺去。
在陽臺一邊懸挂投影幕布，另一邊放置投影儀。
周聞開了投影儀，設置好所有東西，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在幕布上投出畫面來。
看到投影儀成功在幕布上投出畫面，宋遙激動地亂蹦亂跳起來，還不忘擁抱了一下周聞。
周聞看着投影的畫面：“所以今晚要看電影你不睡覺了？”
宋遙抿嘴壞笑：“是的，我想看電影，然後要你陪我。”
周聞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好，我陪你，就是通宵看電影我也陪你。”
“你最好了。”
周聞挑選着電影，一時之間不知道看哪一部好，挑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到一部覺得好看的。
“我們看這個吧。”周聞看了看此刻正依偎在自己懷裏的宋遙。
宋遙擡眼去看：“這是什麽電影呀？”
“叫《怦然心動》”
“講的什麽？我沒看過。”
周聞沉吟着：“講一個很美好的故事，我覺得挺好看的。”
這是他讀高中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也是他很喜歡的一部電影。
初看這部電影時，他憧憬着這樣純粹而美好的心動，而今再看時，他似乎已經擁有了這份心動。
念及此處，周聞目光深深地望向宋遙。
宋遙眼眸如夜空亮星，笑得嫣然可人：“你說好看，那一定是好看的，我們就看這個。”
宋遙應允了，周聞就去放電影，畫面投到幕布上後他忙去将屋子的燈都關了。
燈光熄滅後，整個屋子都陷個了黑暗當中，只有投影畫面時發出的光芒。
電影開場，宋遙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地看，沒有一絲分神。
觀影其間，宋遙不時發出如銀鈴般的笑聲，不時又羞澀地捂嘴笑，當看到男主角把女主角的雞蛋給扔了的時候，宋遙不禁撇撇嘴：“這人怎麽這樣。”
周聞哭笑不得。
電影一直到淩晨三點多才結束。
電影結束時，宋遙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
那麽好看的電影她感覺沒看夠。
“怎樣？”
她耳邊傳來周聞低低的嗓音。
宋遙沉吟：“很好，很美好，就像我們一樣美好。”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這句話讓宋遙深深地記在心裏。
“你說，我們會不會像電影一樣有一個好的結局？”宋遙忽然問周聞。
這是她前一秒鐘腦海裏迸出來的問題，然後她下意識地就說出了口。
“當然。”周聞脫口而出這兩個字。
話猶未了，周聞抱緊了宋遙：“乖，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
“嗯嗯。”
……
自從有了投影儀之後，每每閑暇時間，宋遙都會和周聞一起看一場電影。
慢慢地這看電影成為了他們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九月中旬，白天的太陽兀自猛烈，不過傍晚時分溫度有所下降，吹來的風亦沁着一絲秋日的微涼。
由于每天都要很晚才下班，晚上下班回家時為避免宋遙路上着涼，每天上班周聞都會帶着一件薄外套，晚上回家時就給宋遙披上。
這夜，風很大，也很涼。
宋遙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桌子，風吹過來時，手臂冒起了雞皮疙瘩。
她渾身哆嗦了一下，忙收起東西回屋裏去。
看樣子，秋天忙要到了，宋遙想着。
這時，她肩膀上披上了一件衣服，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她回頭沖周聞笑笑，徑自把衣服穿上。
忽地外頭傳來客人的呼喚，周聞火急火燎地出門。
外頭來了四五個男生，都是穿着一身時髦潮服，腳下的鞋子清一色都是各種不同款式的AJ，頭發不是染成黃色就是燙成錫紙燙。
看他們模樣還是一臉學生樣，但脾氣卻不怎麽好。
其中一個黃發男子一坐下就嚷嚷着：“老板，點單點單。”
小麗正在室內收銀處清算賬目，阿軍在做燒烤，宋遙在收拾東西，沒人接應，因此周聞聽到聲音就第一時間趕了出去招呼。
然而當周聞踏步出去看到那個黃發男子的時候，腳步驀然頓住。
他像是看到某種讓人惡心難耐的東西，因此止步不前。
那黃發男子見遲遲不來人，于是不耐煩地喊了一嗓子：“他媽的，人都死了嗎。”
話語間，那黃發男子一轉身，看到面前站在不遠處的周聞，臉色大變，滿眼震驚。
他眼前的周聞此刻情緒翻湧如江海波滔，一時間如失語般，雙腳像是被地板吸住一樣，動彈不得。
外頭傳來些許躁動的聲音，處理完屋裏的東西後，宋遙急急地趕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她走出去，只見周聞呆愣在一邊，而那個黃發男子亦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着周聞。
眼前的氣氛有些怪異，宋遙心裏不自覺地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她上前去拉周聞的手，小聲問：“你怎麽了？”
觸及周聞的手裏，宋遙只覺周聞的手掌僵硬冰涼，她有些擔心地看了周聞一眼。
僵持了這麽久，黃發男子終于說話了：“你是周聞？”
聽到黃發男子聲音時，周聞更加篤定眼前之人是誰，眼神滿是厭惡的色彩。
“呦，你居然跑來這打工了？”黃發男人哼笑着，他悠哉悠哉地走到周聞面前，細細打量着他。
宋遙詫異，心想他們認識？
此時，周聞聲音冰冷：“你們要點些什麽，我這裏幫你們下單。”
周聞強行壓抑着情緒，他知道，現在自己不能發怒，不然只怕會很難收場，即便眼前人是心中憎恨厭惡之人。
只見那黃發男子笑笑：“可以呀，硬氣了呀，不像以前跟個狗似的對我們搖尾乞憐，巴巴地跟在我們後面。”
聞言，周聞霎時間怒火騰起，拳頭死死握緊。
“欸，你知不知道你爸媽聽說你從那個什麽特殊學校逃跑之後找你找瘋了？要不要我通知一下你爸媽，省得他們滿大街地貼你的尋人啓事。”
話聲落下時，周聞再也忍不住，只見他猛然沖上前，一把拽着黃發男子的衣領，目光兇戾地瞪着他。
黃發男子同伴見狀，霍然起身将周聞圍住，氣勢洶洶。
見此情景，宋遙連忙擋着那些人，勸誡道：“別沖動，叫沖動。”
黃發男子被周聞拽住衣領，不怒反笑：“可以呀，那麽不見，你确實長能耐了。”
“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所以你最好別惹我，我怎樣，我家人怎樣都不關你的事。”周聞聲音壓着怒意。
黃發男子掙開了周聞，痞痞地笑了笑，忽地一轉身，猛地一拳往周聞臉上砸過去，随後又是擡腿往周聞腹部踹了一腳。
被打了一拳的周聞尚未回過神來就被一腳踹來，腳下踉跄地倒了下地。
宋遙驚叫一聲，連忙去扶周聞。
她還沒扶起周聞，就見周聞像發瘋一樣撲向黃發男子，将黃發男子摁倒在地，握緊的拳頭一下一下地往他臉上捶，就像打沙包發洩一樣。
周聞額角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繃緊，手掌背一直到延伸到手臂上的血管脈絡清晰凸起，瞧着狠勁十足。
宋遙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周聞，雙眼狠戾如兇猛野獸。眼前的周聞仿佛被點燃了體內沉寂的暴力神經。
她過去拉開周聞，但周聞像一座山，根本拉不動，她只能大喊道：“夠了，夠了，不要這樣了，我求你了，不要。”
然而此刻的周聞像是着了魔了一樣，哪裏還聽得見宋遙的話。
這時，黃發男子的一個同伴抄起手邊的啤酒瓶，發狠地朝周聞腦後砸去。
只聽一聲玻璃聲碎的聲音，周聞腦後霎時間流血不止。黃發男子在這時候，将周聞反壓下去，顧不上滿面流血的傷口，擰緊拳頭就往周聞臉上打。
宋遙吓傻了眼，當即沖上去拉拽黃發男子，但亦于事無補。
情急之下，宋遙只好去拽扯黃發男子的頭發，去咬她的手臂。他同伴見了，紛紛圍上來要揍宋遙。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阿軍和小麗聞聲匆忙起來，都被吓前那一幕吓了一跳。
阿軍到底是男人，三兩個就拽開黃發男子，控制住混亂的局面。
周聞被打得鼻腔充血，嘴角迸裂，眉骨，眼窩，臉頰都有不同程度的傷。
最嚴重的是腦後被酒瓶砸的那一下，血水止不住地往外冒，流得周聞肩膀脖子都是血，觸目驚心。
宋遙不敢相信眼前那個傷痕累累的人是周聞，眼圈霎時間紅起來，眼眶盈滿了淚水。
黃發男子狠狠吐了口唾沫，指着周聞：“你他媽的，你死定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死吧你。”
“有種來呀。”周聞仍然硬氣沖他吼。
宋遙忙安撫周聞情緒：“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周聞胸膛劇烈起伏，喘着粗氣，怒意不減半分。
阿軍和小麗将黃發男子情緒控制下來，不讓事情再陷入僵局。
黃發男子最後咬牙切齒地指了指周聞，帶着同伴轉身走了。
見人走了，宋遙才松了一口氣。
發生了這樣的事還是大排檔開業以來第一天。
阿軍和小麗都無可奈何，又看到周聞傷得嚴重，于是将一旁看戲的客人遣散，早早打了烊。
小麗拿了家中常備的藥箱出來，宋遙察看了周聞腦後的傷口，還是不是得深，血到現在為止已經自行止住了。
宋遙和小麗兩人配合着給周聞包紮上藥，弄了好一會兒才處理完傷口。
“好啦，傷口暫時處理着，我覺得你們還是要去醫院比較好。”小麗建議說。
“我知道的。”宋遙紅着眼睛。
此時此刻的周聞面無血色，神情內疚地低着頭：“軍哥，麗姐，對不起。”
阿軍和小麗沒想過要怪周聞，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楚，他們并不想去責怪誰。
小麗忙安慰他：“你別想太多了，咱們都是自己人，說這話幹嘛。”
“就是呀，只是凡事不能太沖動。”阿軍感嘆着。
周聞抿着唇不出聲。
“我放你倆幾天假吧，阿遙回家好好照顧阿聞，也順便調整好心态，好嗎？”小麗沉思道。
宋遙忙點頭應答：“謝謝麗姐了。”
……
風很大，吹得一地落葉，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密密匝匝。
這個時間段，黎明路行走的人早已沒有，但路燈仍亮着。
只不過這一條冗長的道路，枯黃的路燈永遠只能照着底下那一小塊地，顯得無比微弱昏暗。
行走在路燈下的宋遙和周聞沒有說話。
他們都保持着各自的沉默，悶着頭各走各的。
走在前頭的宋遙忽然停了下來，随即她霍然轉過身來，看向周聞。
周聞見宋遙停下腳步，亦停了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唯有風聲響。
片刻，宋遙沉聲道：“雖然我自己脾氣是暴躁的，沒什麽資格教訓你，但我還是要說，你今天太沖動了，你知道如果軍哥沒來拉開你們，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周聞低下頭，啞然不語。
“我真的很不想看到你這樣，你打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對不起。”周聞萬般愧疚。
宋遙沒應聲，一臉靜默地站在周聞面前。
幾分鐘過去了。
“好啦。”宋遙邁步上前，溫柔地捧着周聞的臉，“我生完氣了，現在來哄你了。”
周聞擡頭的那一瞬間，宋遙看到他眼圈紅了，眼底隐有淚光。
一直以來，在宋遙心中，周聞都是陽剛硬漢的形象，但此刻，她看到周聞柔軟脆弱的一面，還眼泛淚光，可想而知他心情有多沉重。
“阿聞，不哭，我們都是好孩子，不哭。”
聽到宋遙的聲音，周聞再也繃不住了，他猛地抱住宋遙，下巴抵在宋遙肩上，低垂着頭，他不再隐忍，将壓抑情緒在這一瞬間通通釋放出來。
那一刻，放聲痛哭的他脆弱得像個孩子，讓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