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墜入洪流
吃完馄饨回到出租屋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陽臺外夜色正濃。
脫離了舒适的空調冷氣環境回到逼仄悶熱的出租屋，宋遙又出了一身汗。
“要不你先去洗澡吧。”周聞提議道。
渾身黏黏糊糊的宋遙早就想沖個澡了，她嗫嚅地應了聲，換了鞋子，趿拉着拖鞋往衛生間去了。
宋遙腳下那雙拖鞋是在惠民超市買的，最便宜普通的橡膠拖鞋了，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塑料橡膠的味道，但她并不嫌棄，因為她的拖鞋和周聞的是同款的。
當時挑拖鞋時，周聞挑了最便宜的款式，而宋遙也随手拿了一雙一模一樣的，不過是顏色不一樣。
周聞是藍色的，而宋遙是粉色的，這讓宋遙有一種情侶拖鞋的即視感。
由于衛生間除了一個接水的水龍頭便再無其他了，洗澡只能用水桶去接水，自己手動淋浴。
周聞買了兩個塑膠水桶，也是最尋常的款式，大紅色的塑膠水桶，他遞進去一個給宋遙，說：“先将就一下吧，以後再給你換花灑和熱水。”
宋遙笑吟吟地接過水桶：“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周聞回以一個微笑。
衛生間的門關上後，裏頭傳來接水的聲音，随即水聲嘩嘩。
周聞無事可做，于是就悶着頭将新購置的生活用品整齊地歸置好。
“我洗完了。”宋遙邊擦着頭發邊說話。
只見宋遙穿着寬松的短袖和短褲，露出兩條細長白皙的腿，毛巾裹着濕漉漉的頭發，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宋遙一出來就看見屋子的東西都被歸置得整整齊齊，床上鋪上了涼席，枕頭套好枕套，她知道又是周聞在忙活了。
“你快去洗澡吧，都挺累的這兩天，洗澡好早點睡覺。”宋遙坐到床邊說。
“嗯。”周聞整理完手頭的物件後就拿了衣服往衛生間去了。
剛有人洗完澡的衛生間總是有一股熱氣，同時氤氲着淡淡沐浴露的味道，味道并不高級，反倒有種劣質工業香精的氣息。
周聞直接往裏走，擰開水龍頭接了一大桶冷水，然而提起水桶，從頭澆下來，一瞬間整個人都幹爽起來，他繼續接水，緊接着洗頭，搓背，打沐浴露……
夜漸深時沉悶的晚風才變得有一絲微涼，風也大了些許。
宋遙披着半濕的頭發，倚着陽臺邊，吹來的晚風揚起她的頭發，涼爽沁人的晚風是她吹頭發最好的吹風機。
她迎風而立，目光遠眺着市中心商圈那整片聳立的高樓大廈，那些高樓在夜晚都發着光，光亮照着城市上空。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頭，頭發被風吹得全糊臉上，她邊撥弄着頭發邊說：“你洗完了？出來吹一下風吧，挺涼爽的。”
周聞同樣是穿着短袖短褲，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條毛巾，頭發濕漉漉，還滴着水，像是沒擦過一樣。
“你怎麽不擦頭發？”宋遙見他頭發還滴着水
周聞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頭發，然後随手扯了頸間的毛巾去擦。
他的頭發并不長，濕潤的頭發垂下還不到眉毛，只是耳朵兩邊的鬓角剃得很短都泛青茬了，頭發理得十分利落硬朗了。
這時，宋遙隐約發現周聞下巴處有一道淺淺的紅痕，似乎還滲着紅色的液體。
宋遙定睛一看，哎呀了一聲：“你流血了？”
周聞下意識擡頭去擦掉下巴的血，不在意地說：“沒關系，一點小傷。”
宋遙疑惑道：“你怎麽搞的？”
話聲剛落，宋遙便見周聞下巴和上唇邊緣泛起的胡茬都剃幹淨了，她心下了然：“你剃胡子劃傷了？”
“嗯。”他點頭，仍是滿不在意。
宋遙輕皺着眉頭往衛生間走去，只見衛生間的置物架上除了洗漱用品之外還放着一片小刀片。
她拿着小刀片出來，将刀片放在手心攤給周聞看：“你用它刮胡子？”
周聞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宋遙被他氣笑：“你不怕刮傷呀，這麽危險。”
“能用先用着吧，等有工作，賺了錢就買個刮胡刀。”周聞說。
“其實你不用省這點錢的。”宋遙坦白說。
周聞卻搖頭：“我們的錢不多了，不能再亂買東西了，不然真會餓死了。”
說着，周聞往屋裏走，從書包裏的暗格中拿出所剩不多的錢，他早已将錢分成了兩份了。
他将其中一份錢遞給宋遙，說：“這個你拿好，後面出去找工作什麽的都要用到錢。”
宋遙不安心地接過那份錢，她本沒打算要清點一共多少錢的，但她肉眼可見自己手中那疊錢明顯要比周聞手上的多。
她眉頭輕擰，把周聞的錢拿過來，細數了一遍，又數了自己的錢，數過才發現自己的錢要比周聞的多百來塊錢。
宋遙不悅道：“你為什麽多給我？錢應該平分呀，你這樣讓我很難做的。”
周聞說：“女生每個月都要額外多支出一部分錢的呀。”
“嗯？”宋遙一時間懵圈，然而很快就反應過來，原來周聞說的是女性“生理期”
她知道周聞這個人很貼心，但卻不知道能這麽貼心，居然還照顧到女生的生理期用品要額外花多一點錢。
宋遙頓覺自己錯怪了周聞，一時眼底隐有愧疚之意。
……
晚上十二點多他們才睡下床。
周聞在床邊的空地上鋪了張涼席，他平躺在涼席上，一只手枕着後腦，一只手放在小腹的位置。
已經關燈十幾分鐘了，但房子裏仍是有微弱的亮光，那是陽臺外的燈光透照進來的。
“你睡着了嗎？”宋遙翻了身看向周聞。
半晌才聽周聞悶聲說：“還沒。”
宋遙嘆了口氣，說道：“好熱呀。”
周聞微側頭：“熱？”
“嗯嗯，你不熱？”宋遙反問。
“還好。”周聞說。
宋遙才不相信呢，她都看見周聞撩起上衣散着熱氣了。
“你要是熱就脫掉衣服吧，你們男生夏天不是都不穿衣服睡覺的嗎？”宋遙趴在床上，玩着自己的頭發。
周聞頓了頓，猶豫着：“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我又無所謂，又沒叫你□□對吧。”宋遙大大咧咧地說。
“這……”在女生面前光着膀子睡子這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啦，咱都住一塊了，還拘謹什麽呢。”宋遙坦然說道。
“好吧。”
這時只見周聞坐起身子來，雙手抓住上衣的下擺，手一提就将上衣脫掉了。
“快睡吧。”周聞将衣服放到一邊，光着膀子重新躺下去。
宋遙也重新躺下去。
……
“你睡着了嗎？”
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宋遙仍是沒有睡着。
夏日真的是很折磨人。
她後背的衣服多少有些汗水濡濕了，這讓她十分難受，無法入睡。
宋遙見周聞半晌都沒有回應，以為是他睡着了。
就在宋遙再次躺下床時，周聞忽地說：“怎麽了？”
宋遙一愣，從床上彈坐起來，可憐巴巴地說：“我睡不着。”
周聞也起了身，屈起一條腿，一只手懶散地搭在膝蓋上，他望向宋遙，借着外頭的微光他能清晰看見宋遙的面容。
“很熱嗎？”周聞問。
宋遙抿嘴點頭。
周聞稍稍沉默了一下，随後起身。
“你去哪裏？”宋遙視線跟随着他的腳步。
只見周聞在入戶處翻找着什麽，不一會兒就看見他手裏拿着一塊快遞盒的那種紙皮。
“我給你扇風，睡吧。”周聞坐到床上，開始給宋遙扇起風來。
輕柔舒怡的風一下一下地撲到宋遙的小臉上，微微揚起她耳畔細碎的頭發。
宋遙微微驚訝，心裏莫名慌亂起來：“你不用睡覺嗎？”
“我還好，不算困。”
宋遙發現周聞很喜歡說“還好”這個詞。
“不用給我扇了，你快去睡吧，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扇。”宋遙想将周聞推回去睡覺，但周聞卻如一座大山，宋遙怎麽都推不動。
“別鬧，快睡覺，我一會兒再睡。”周聞繼續手中的扇風動作。
宋遙無奈，不安心地躺下來，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呀。”
“因為你也對我好呀。”周聞答。
宋遙懵然，記憶中自己似乎也沒對他有多好吧。
……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周聞的扇風，宋遙不再感到燥熱了，很快就昏昏地沉睡過去。
這一覺睡到早晨。
宋遙睜開眼時就見日光溢滿屋子，屋內格外亮堂。
陽臺上，周聞正低頭用小刀切割着礦泉水瓶。
聽到耳邊輕碎的腳步聲，他說道：“你醒了？”
宋遙抓了抓淩亂如雜草的頭發，用手指當梳子捋順下來，悶悶地應了聲。
周聞将切割好的礦泉水瓶底座遞給宋遙：“喏，自制的漱口杯。”
宋遙接過來，笑了笑：“挺好看的，切口整齊。”
“不整齊的要不少心割到嘴唇就不好了。”周聞說。
“也是。”她點頭，随後又問，“對了，你昨天晚上有沒有睡覺呀，不會一直都在給我扇風吧？”
周聞淡淡道：“沒有呀，你睡着之後我就睡了。”
“哦哦。”宋遙應答。
洗漱完之後，周聞遞給宋遙一塊面包。
“先墊一下肚子了，我們沒有什麽能吃的了。”
宋遙無所謂地說：“沒關系，我不餓的。”
“早餐還是要吃的，不然對胃不好。”周聞說。
宋遙撇撇嘴沒說話，默默地接過了面包。
周聞眼尖，宋遙一伸手，他就看見宋遙手臂上零星散落着幾個紅色的小包，這一看就知道是蚊子咬的。
如此夏日，蚊蟲是常有的，不足為奇，只是看到宋遙細白的胳膊上被咬上那麽幾個包，他看着隐隐心疼。
不過當事人宋遙對此沒有吭聲，只是不時還抓撓幾下，但臉上卻滿是不在意。
現在是早上的九點多。
宋遙幹嚼着面包，忽然問道，“我們等下出去找工作吧。”
“嗯。”周聞大口嚼着面包，有些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你要找什麽樣的工作呀？”宋遙忽然好奇地問。
“什麽都能做，有錢就行。”這是周聞的心裏話。
他高三時就被送到特殊學校去，現在逃了出來，高中都沒畢業，也就是初中學歷，而且才剛剛二十歲的年紀。
他這樣能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已經很不錯了，哪裏還有他挑的機會呢。
其實宋遙的情況和周聞差不多一樣的。
“吃完了嗎，吃好了就收拾一下出去了。”周聞咬完最後一口面包。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