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辣麽大一個殼呢！？

第42章 殼沒了的第四十一天

明明是做下這等事的惡人，面對唯一的受害者竟然反倒吓跑了。

洛雙明不懂為什麽那個吃人的妖會跑，他此刻也沒有工夫去思考他的行徑，他只能把這人記在腦海裏頭，然後現在主要是給爹娘收斂……他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感覺自己身體突然忍不住戰栗起來——他甚至不敢去回頭看。

又緩了好久，他才邁開步子，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是超脫在外頭的，所有的情緒都感受不到了，他近乎麻木的拖拽着兩具屍體，一邊算着棺木要多少錢，一邊想着家裏夠不夠花用……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娘親的手微微顫了顫，洛雙明一個手抖，接着緊緊的拽住了娘親的手。

“逃……”他娘閉着眼睛喊：“明仔，快逃……”

剎那間，淚水從眼眶裏迸發出來，他哭喊道：“娘——”

接着他娘好像精神了些，那一刻的回光返照讓她瞪圓眼睛，她看着洛雙明的目光是那麽的複雜，甚至有些沉重的味道，她說：“明仔？”

洛雙明抱着手撫上自己的臉：“娘！我，我在……”

于是那一刻，老婦人什麽都知道了，她知道她的明仔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她嘆息一聲，對洛雙明道：“走吧，別管我們，走得遠遠的，離這個世界遠遠的……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一直藏到打完這場戰的那一天。”

“不，娘……”洛雙明搖頭：“我要救人……我不能再讓它們殺更多的人了……娘，我要是早點明白就好了，我當時早點出現……你們就不會……”

他想，他要是早那麽一刻出現，也許他爹娘就都可以救下來，也就差那麽一點，他要是路上不多耽擱時間……

可是說這些也是無濟于事，他就想如果他要是能夠救下更多的人，也許就能夠彌補這個遺憾……

老婦人慈祥的目光長久的注視在他的臉上，她又是心疼又是自豪，這就是她的明仔啊，是她好好教導的明仔，就算是妖又怎麽樣……他是個多麽好的好孩子。

可是她心疼啊……她想到這孩子以後要面對的這些，她就心疼啊……

“你怎麽……不聽娘的話呢？”老婦人竟是後悔自己當初把洛雙明教得太好了，他太善良了。

洛雙明淚如雨下，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他顫抖着手伸出來合上了老婦人的雙眼，老婦人臨死前仍舊不甘的看着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好不孝，讓他娘臨死前都走得不安穩。

可是他也沒辦法對他娘撒謊啊……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抽泣了一下，一邊覺得自己沒用，一邊伸手擦掉臉上的眼淚，他去院子裏打盆水把兩老身上的血擦拭幹淨，一邊做一邊又忍不住哭。

他說：“爹，娘，你們走慢一點，等等我，我可能很快就去見你們了……”他想，也許他連一個人都救不下來就死了呢？唉，他能救多少人呢？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

“卡！——”幾個工作人員走進來，把躺在地上扮演屍體的老戲骨扶起來，兩個老戲骨一邊捶着腰一邊看着淚流滿面的圭毳笑。

“厲害啊，”那個演壞家夥的男演員走過來：“我還以為要卡好幾遍鏡頭，沒想到這次竟然一鏡到底一遍過了……你真是狐貍不成？演得那麽好。唉對了，我叫龍城，妖族。”

他伸出手來。

圭毳仍舊沉浸在剛剛的情緒當中，他撇過頭，一邊擦着眼淚，一邊站起來，一個人走到旁邊去，剛蹲下來，玄天策就來電話了。

“演得不錯。”他說。

圭毳：“……QWQ”

“……還哭呢？”那邊又在笑，笑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本來以為今天要多試幾場，動作那一塊沒有問題，但是情緒上還要再把控一下，洛雙明一直以為自己是人類，突然變成妖了，對自己是又恨又厭，他恨邱明，但更恨的是自己……”邱明就是龍城演的那個角色。

圭毳啞着聲音：“明白了……要再來一遍嗎？”

“那到不用……”玄天策聲音頓了頓，好像在忙着其他的事情：“我覺得你這樣演繹也很好……我就是想要不要再給你加幾句臺詞……”

圭毳啊了一聲，有些茫然：“加臺詞？”

“這樣，等下拍離開的戲，你跪在爹娘的墳前，打算在去救同樣跟你擁有着遭遇的人，你說……”

……

豔陽高照，兩座相互偎依的墳包緊緊挨在一起，洛雙明跪在墓前，他伸手擦拭着墓碑：“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想去救人……不是為了別的，我就想，如果當時你們被那個妖欺負的時候，有個人能夠站出來就好了……”

“可是連我自己都沒有這麽做，我怎麽能夠這樣去要求別人呢？”他怔怔的道，接着匍匐在地面，磕了個響頭：“娘，你等我多救幾個人，之後我保證藏得遠遠的！”

“我不會讓自己白白送命！”

洛雙明站起來，揭開一壺酒給自己倒上一杯，第一杯敬爹娘，第二杯敬天地，第三杯自己喝了下去，辛辣的味道像火燎一樣燒上喉嚨，他被嗆到直咳嗽，一邊咳一邊道：“爹……這酒有什麽好喝的啊……你還每天瞞着娘自己偷喝……咳咳！”

他咳着咳着先是笑起來，接着又忍不住想哭，他拿手覆着眼睛：“洛雙明，你別哭，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別再哭了，從今天起，沒人會為你心疼！”

“爹，娘，我走了。”

洛雙明用力的把喝空的碗摔碎在地面：“此去……無歸期！莫再相送！”

“走了——”白色的駿馬馱着少年朝着遠方奔襲而去。

……

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呢？人族邊界，成群結隊的将士正在與妖族相抗，夜晚下的村落必須點燈，各家房門被鎖得死緊，偶有熒光從黑暗中一閃而逝，接着第二天就響起女人的哭嚎。悲歡離合，生死離別，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上演。

洛雙明一路行來，見過太多太多，他也順手救下了許多人，但那些人更多的是被另外的一些人所迫害……他想妖族步步緊逼，為何人類還要自相殘殺呢？他想不明白，只能順手救下自己一臂之內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另一夥奇怪的人類，那是一個商隊，這種商隊在嘉汾年間極為常見，可見無論妖族多麽猖狂，人類永遠不會放棄自己的享受之樂，在這最混亂的時代，反倒激發了一些人及時求樂的欲望，大把的金銀像流水一般被這群人從一個地方運到另一個地方去。

平常洛雙明對這種商隊向來敬而遠之，不認同但也不幹涉，但是這一次，他停下了腳步。

在他十步之外的地方，面前穿着錦衣的中年男人正被手下護擁，他的腳下正踩着一個赤果的少年，那少年被鐵鏈緊緊拴着，裸露在外的背脊全是傷痕……

“看什麽看！”那中年男人朝着洛雙明瞪眼：“沒見過妖啊！”他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揮了揮鐵鏈：“很兇的哦~”

那被認作是妖族的少年已經氣息微弱，此時仍舊抑制不住的掙紮，他呲着牙，才做兇相，就被中年男人用力的一踹：“什麽東西！再吼一下試試！”說完朝着四周哈哈哈大笑：“你看……這就是妖！哈哈哈哈！”接着他又要拿起皮鞭，才将将拿起，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擡頭一看，就看到洛雙明正壓住了他的手。

“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中年男人冷下聲音：“我打妖族畜生，你插什麽手！”

旁人竟也跟着道：“對！打死他！打死他！”

洛雙明道：“你可以殺了他，但是……不要侮辱他！”他說完那句，直接抽手搶過男人的鞭子，往地上一掀，啪的一聲，一個劇烈的聲響，吓得所有人都止住了聲音。

那少年擡頭，虛弱道：“……我不是妖……我不是。”

“你不是？”男人指着少年金色的瞳孔：“你這眼睛還不是妖！？我勸你莫要狡辯！”

少年死死的盯着洛雙明：“我不是，我娘是人類……被這群畜生殺了，放了我，我要為我娘報仇……”

“胡說八道！”男人惱羞成怒，想要再踹少年，結果卻被洛雙明揮手推開。

洛雙明伸手探過少年的脖頸，他低低一嗅，忽然覺得嗓音有些幹澀：“他确實不是……”

中年男人不敢招惹洛雙明後退了幾步，此時聽到話仍舊忍不住嘲笑：“你說不是就不是，正常人誰長這樣的眼睛，就算他娘是人類，他爹也是畜生！人妖雜種！畜生都不如！”

洛雙明心想，這就是他一直弄不明白的，為什麽人類怎麽老是在折磨人類，這個被認作妖族的少年确實不是妖……就因為長了一雙與常人不一樣的眼睛就要受到這樣的毒打……那他呢？

他連人類都不是……

不過是一時怔忪，那中年男人卻是以為他怕了，呵呵笑道：“怎麽，不出這個頭了？”

“他确實不用出這個頭。”一個聲音響起來，洛雙明猛地側過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他斜倚在樹梢上，手垂了下來：“你們這群人類啊……”他嘆息一聲，搖搖頭：“他說得沒錯，那個少年确實不是妖。”說完，他從樹上躍了下來。

“今兒個是怎麽了，一個個的。”商人又是覺得莫名奇妙又是覺得惱怒：“非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硬要說這個狗雜種是人類！怎麽，你們就這麽想跟這狗雜種認親？”

“認親倒可不必。”邱明幾步邁到商人的面前，他舔了舔嘴唇，面露垂涎：“好肥的肉啊……”

商人突然惶恐：“你……”

“我什麽？”邱明指着自己，滿臉的無辜：“我就是妖啊……你嘴裏的畜生，狗雜種，你剛剛不是罵得很痛快嗎？繼續罵啊……”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邱明，只有那被認作是妖的少年發出慘烈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商人控制不住的發抖，但是那一刻，曾經信賴的護衛竟是一個都指望不上，其中有幾人已經控制不住的尿了褲子。

“罵啊……”邱明伸出手劃過商人的臉：“我喜歡聽你罵我，你罵我罵得越兇，等下我吃的時候，就……越開心……”

洛雙明就是在這個時候沖上來的，他先伸手扯開少年的鐵鏈，冷着臉對他道：“你要報仇，自己去！妖就是妖，不會幫你！想要活命，報完仇就趕緊跑！”接着一鞭子朝着邱明揮了過去。

那少年愣了愣，接着嘶吼一聲，跳到了商人的身上。

邱明側過頭，沒有顧忌被那少年撲上的商人，他看向洛雙明，臉上帶着笑：“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人類吧？啊？——小狐貍？”

“我是什麽，你管不着！”洛雙明冷冷的看着邱明，他手上緊緊捏着當時從商人手中拿下來的鞭子：“既然你自己出現了，那就用不着我四處尋你！”

“你我之間，有仇報仇……”

“你先等等！”邱明連忙出聲制止：“我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我是想要幫你。”

“幫我？”洛雙明冷哼一聲，已經抽起了鞭子：“我要你幫！？”

邱明一個躍起，輕松躲過：“小狐貍，你可真是不識好歹。我可是跟了你一路，你以為要不是我，你這一路能夠走得這麽順利！？”

洛雙明再次揮去鞭子：“我說過……你要麽殺了我，要麽就讓我殺了你！！幫我？你問過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