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辣麽大一個殼呢！？

第41章 殼沒了的第四十天

圭毳換好裝後，此時的他扮演的是一名年不過十五的少年，好在本人本就長得比較顯年幼，再經過化妝師的鬼斧神工，圭毳看向鏡子時，有些怔住，鏡子前的他跟那名扮演狐貍幼年時期的小演員竟有五分想象。

他再在腦子裏面過了一遍劇本，很快再次進入忘我的狀态——他叫洛雙明，他爹娘會親切地稱呼他一聲明仔，他娘不是他親生的娘，爹也不是他親生的爹，他娘說是在一個大雪天把他撿回來的，因為生得畸形，估計被人遺棄了。

他說沒關系，反正他爹娘只有一個。

他爹就會拿他的胡須去蹭他的臉，然後發出笑聲：“我家明仔可真懂事。”

洛雙明有一個秘密，他爹娘耳提面命要他不要對任何人說，那就是在他十歲之前，他屁股後面一直有一條白色的毛絨絨的尾巴。也許這就是爹娘說得畸形吧，洛雙明沒有覺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私塾對面擺攤的王娘就老是誇他長得好看，還會分給他做好的菜吃，不過爹娘要他不要老是蹭別人的吃的，所以後面洛雙明就拒絕了，他偶爾會幫王娘收一收攤子，因為王娘以賣豆腐為生。每到這個時候，王娘就會看着他感嘆：“你這小生，這麽會哄人，長得又俊，以後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姑娘，得了你不高興到裙子都笑開了叉兒？”

洛雙明就會臉紅的笑笑，哦，他前段時間去鎮裏參加考試，得了童生的功名，現在大家都不叫他明仔了，都叫他小生。

他也不懂是什麽意思，其實他更喜歡別人叫他明仔。

總之，他在鎮上過得很開心，雖然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但是養父母都很疼他，鄰居街坊也很照顧他，對他也都很好，他想等以後真考上功名也要回到這裏來當個父母官，然後把鎮上的路給修好，屋子也要整一整……鎮門口的牌坊要重新刷漆……

他想着想着，忽然被人叫住，那是藥坊的膏藥李，因他老是在脖子上貼塊膏藥所以街坊都叫他膏藥李，此時叫他是要他記得把藥帶回去：“前陣子聽你爹還在咳嗽呢，我這有一劑藥，喝了保證好！”

洛雙明連忙說謝謝，要給錢。

膏藥李揮了揮手：“不收你錢，一劑湯藥不值幾個錢，你這小生，等以後出息了，記得你李叔就行了。”

洛雙明搖頭，非要給錢，兩人一時僵持住了，最後膏藥李生氣的拍桌子：“我缺你這個錢！你小子是我看大的！你爹當年找我拿藥，什麽時候給了錢！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

洛雙明：“……”

他一時不知道是該腹诽自己老爹做人太厚臉皮，還是要解釋看不起人不是這樣的，最後到底人小臉皮薄，只能悻悻的拿着藥往家裏走。

這一路走來，手上拿着的本來只是出來買的一只筆，最後不知怎麽就大包小包了，王娘還又給他包了份豆腐……洛雙明望着自己手裏提的東西有些欲哭無淚，等下回去又要被爹罵了，說他老是拿別人的東西。

不過爹你也沒跟我說，你當初拿藥的時候沒有給人錢啊。

一會兒就拿這事去堵他爹的嘴！洛雙明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們家住在街尾巷子最裏頭，離着最近的鄰居都隔了一小段路，要轉到最裏頭才能見到。洛雙明提着大包小包，發現家裏門竟然沒拴着，一邊叫着：“爹——你怎麽不拴門啊，不前幾天還說有黃鼠狼串門嗎？”

“爹，我回來了！”

他跨過門檻，院子裏面沒人，兩只雞正在地上啄食，他一邊把東西放到臺階上，一邊解釋：“爹，李叔說你前幾天咳嗽，非要送我一劑藥，還有啊，那個王掌櫃，你記不記得，肚子圓圓的那個……他小兒子也考上童生了，非說是我教的，要給我送什麽書。”

“還有還有，那個劉嬸你知道不，娘你肯定知道，劉嬸，家裏面兒子差點淹死的那個，我當時不是救了人家嗎？送了我幾年雞蛋，我這次實在是提太多東西了，她直接塞我兜裏，我連推的手都沒有。”

“再有就是王娘又給我包了一份豆腐，我實在沒辦法了，爹，要不你去給人把錢補上……”他一邊說一邊往屋內走去：“爹，你怎麽不說話啊？”

“娘！？”

“吱嘎——”房門被推開，屋內沒點燈，他娘趴在凳子上，人事不省，他爹被人摁在牆上，倒是還在喘氣。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的眼睛竟然在黑暗的屋子裏泛着熒光，綠油油的很是慎人。

他歪過腦袋，臉上露出疑惑地表情：“……人類？”

洛雙明那一刻腦子一片空白，他大叫一聲，朝着那‘人’沖了上去：“放開我爹！——”他幾乎看不到那‘人’的動作，自己的脖子就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扼住，接着他感覺背後一震，自己直接被人給強硬的摁在牆上，透過餘光，他看到自己的爹貼着牆面慢慢的劃倒在地面上。

那手特別緊，緊到他幾乎沒辦法呼吸，那一刻他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好像有一種沖動從血脈裏面激發出來。

那種沖動來源于空氣中蔓延的氣味，那氣味好香啊——他想。

那個陌生男人離得他很近，目光裏透着疑惑，鼻子微微聳了聳，像是在嗅他的氣味：“……不是人類？”

可是此刻洛雙明已經什麽都聽不到了，他感覺一股癢意從脊椎裏往上蔓延，他甚至感覺到屁股後面多出了什麽東西——那是他以為消失不見了的尾巴。

接着他趁着面前‘人’疑惑地時候，雙手指甲突然伸長，用力掙脫開男人束縛，他一下覺得自己的身體好輕，一個輕躍就跳得非常高，他的速度也非常快，快到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他已經落到了爹屍體的身邊，他鼻子微微聳動，他想，怎麽會這麽香——真的好香啊——

香氣的源頭被他找到了，那是從他爹身體裏不斷往外蔓延流淌的，鮮紅的血液……

洛雙明突然被自己吓到了，他猛地往後跳了一大步，耳邊傳來男人的笑聲：“原來是一只小狐貍，差點看走了眼。”

那男人還在朝他笑，倒是态度挺好：“……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有主了，動了你的糧食……”

洛雙明：“……”

他想不會吧，這怎麽可能呢，他怎麽會是這副樣子？他不是人類嗎？他還要當大官，還要養爹娘，他怎麽……會是妖呢？

妖是什麽，妖不是窮兇極惡，喪心病狂的嗎……他爹娘知道他是妖嗎？知道為什麽還要養他？……接着他終于意識到，他爹娘沒了，被眼前這個男人給殺了，不，這不是人，這是妖……是妖！！！——

洛雙明發出兇狠的低吼朝着那長得像人類的妖撲了過去……

“唉唉唉，”男人為了躲他躍到院子裏，他的容貌暴露在外頭，竟是一張極為好看的臉，他的臉頰上沾上了一點血液，嘴唇鮮紅，竟給人一種頗為豔麗之感，他此時無奈道：“你這狐貍脾氣怎麽這麽暴，我不就是不小心動了你的糧食嗎？”

洛雙明哪裏還肯聽他說話，他不要命的朝他撲去，他的犬齒伸出，抓住機會緊緊的咬住了男人的手臂，男人幹脆一只緊緊的捏住他的後頸：“你這孩子……”他好像并不生氣：“也太護食了吧，這樣，我去給你再抓幾個人類來……”

洛雙明只想咬死他，聽到他的話，更是心裏且恨且憤，他既憤怒這人嘴裏的輕描淡寫，又恨他用着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語氣說着讓他整個美好生活都破碎掉的話。

他殺了他的爹娘，不僅不覺得過分，甚至還用糧食這樣的稱謂去侮辱，他的爹娘……

男人拿他沒辦法，一邊捏着他的後頸往外拽，一邊嘶聲：“你這小狐貍牙齒倒挺尖，發育得蠻好嘛……唉，我倒是很少碰到你這種小崽子，你爹娘呢？就這麽大膽放你這毛都沒長齊的一只在人類世界裏頭晃？”

洛雙明硬生生撕掉一層皮，他望向男人，只覺得自己這輩子的恨，苦，怨，都在此時被激發出來：“……你殺了。”

他說。

“什麽？”男人一副沒聽清的模樣。

于是洛雙明又說了一遍：“……你殺了。”他看着面前這殺人兇手，語句清晰到有種冷酷的味道：“你殺了我爹娘，剛剛被你殺掉的人類就是我爹娘。”

那一刻，男人臉上的表情茫然到好像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他接着像是想笑，又覺得好像過分了些，但又覺得這事荒謬得可以：“剛剛那個……你爹娘？哈，我以為你是故意裝作他們孩子的模樣，沒想到，竟是真的？……他們知道你是妖嗎？你就真把他們當爹娘了？兩個人類？”

洛雙明本來以為自己爹娘是不知道的，但是過往的一幕幕從他的腦海裏面略過，他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他們知道。”

男人突然止住了所有聲音，接着又不敢置信：“怎麽可能！”

洛雙明擡頭看他，他的目光從仇恨漸漸恢複平靜，爹娘肯定不希望他就這麽放棄自己……他還要做好多事，給爹娘安葬，跟鄰居告別，這個妖……他現在暫時殺不掉，所以他緩緩道：“你殺了我爹娘，你也可以殺了我。”

接着他又問，少年人的聲音此刻竟然一絲生機都找不到，死氣沉沉：“你要殺了我嗎？”

男人後退了一步，竟是罵了一句：“你肯定有病。”他像是遇到了什麽怪物似的，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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