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女鬼
我手裏緊緊捏着這張照片,胳膊禁不住有些發抖,甚至忘了直起腰來。
這種畢業照裏坐第一排坐的都是老師,學校的主頁上肯定有介紹。而博士生因為人數少科研成果又多,記錄也很容易查。有了這張照片,“白啓紋”和這個女人的身份等于都清楚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終于還是讓我找到了!
“白啓紋”小老兒不賴嘛,竟然勾搭學生,而且還是個女博士。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一直彎着腰,剛想站起來,卻發現眼前的書架下數第二層上面,有一個奇怪的印子。
我先把相簿和那張照片都收進包裏,再蹲下去細看那個印子。那是一個泥腳印,因為上面積了很厚的灰塵,顯得很模糊了。
我把灰塵清掉,那個腳印就清晰起來。腳印很小,我說不準是多大碼的鞋子,但可以确定是童鞋,鞋底上有很漂亮的花紋。我又用手電去照我走過來的路,果然除了我新留下的腳印以外,還有兩排被灰塵蓋住看起來很模糊的小碼泥腳印。
這個小碼腳印的主人,走到書架前,還攀上書架的第二層,一定與放在書架頂層上的這本相簿和琉琉有關系。有一個小孩在幾年以前上到閣樓,想把相簿和琉琉放在了這個書架上,因為長得太矮夠不着頂層,所以踩了書架的第二層墊腳。那是一個大雨天,他很着急,從外面進屋鞋都沒來得及換,才留下了這排泥腳印。
這個小孩,應該就是“白景皓”。
相簿中最後的照片拍攝于2007年,之後就沒有新的照片,說明這本相簿很可能是六年前放在這裏的。六年前“白景皓”9歲,一般9歲男孩子約莫身高一米二三,踩上第二層去夠頂層,也跟這個書架的高度相符。
而且他很可能放下這些東西之後就再沒到閣樓上來過,腳印沒有清理掉是證據之一。他從閣樓出去後,閣樓馬上就被封起來了。
意識到小鬼這種惶然的态度,我忽然覺得,這兩樣東西,要比我想象得嚴重得多。
我用手電照着看小鬼那排腳印,無意間看見了另一件事,心裏“咯噔”一聲。
樓下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滅了。
我爬上來那個洞口原本有客廳吊燈的冷光透上來,現在卻漆黑一片。
停電了?
我心說不是吧,我可是一個人夜探兇案現場,現在這節骨眼停電,真會吓死人的。
還是說,這裏還有另一個人……把燈關了?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細細的“吱呀”聲。那聲音不大,但在這種極度安靜的環境中,聽得特別清楚,就像打雷一樣震得我心髒一陣狂跳。
門開了!
要說燈的事情我還能用停電了來解釋,防盜門絕不可能會自己開。
這裏有人。
……有人還算好的,至少我還能跟他求求情,朝我要錢我卡裏還有6000多塊。可命案現場這種至陰之地,午夜子時這種至陰之時,要真讓我遇上什麽現代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我上哪跟他講道理去?估計他們也不花人民幣,不會認我那6000塊。我這熱血現充大好青年今天可能真要折在這閣樓上。
我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冷汗一溜一溜地往下淌,襯衫都濕透了貼在我的背上。偏偏這個時候手裏的手電要死不死,閃了兩下竟然滅了。
周圍頓時陷入黑暗。
“嗯哼。”
那時我聽到一聲很甜美的女人的笑聲,幾乎就從我耳邊飄過來。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分明感覺到有人就在我身後很近的地方站着,呼吸一下一下噴在我後脖頸子上,綿長而帶着濕氣。我脖子上全是汗,被這麽一吹,一陣黏糊糊的寒意一下子蹿到全身,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來了,五髒六腑都直打哆嗦。
這樣僵了有一分鐘,身後那位好像很有耐心,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我心想說不定也就是個賊,進來偷東西的,我至少得別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就牙齒打着架勉強問:“女……女俠……”因為過于緊張,聲音顯得十分尖細滑稽,連我自己都認不出那是我的聲音。
後半句“有何貴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了。我剛一開口,身後那位就離我更近了些,身體幾乎貼在我的背上,頭越過肩膀伏在我的頸側,潮濕的氣息噴了我一臉。然後一陣冰涼滑膩的觸感從我的下巴沿着下颌的邊緣掠過,到達耳朵,打着圈往我的耳窩裏鑽進去。
那一刻我聽到自己腦袋裏嗡的一聲。
被舔了!
“天哪……”我尖叫着猛地向後推開那個人,撒開腿拼命往前跑。女人甜美的笑聲又在我周圍響起,這一次卻帶着回音像從四面八方傳來,辨不清方向。
我簡直被吓瘋了,腦子裏就剩一個念頭,就是逃命。但跑了三秒鐘就發現不妙——從我上來的洞口到書架也就5米遠,我玩命沖出去10多步,竟然既沒撞牆也沒從洞口掉下去。
這他媽遇見鬼打牆了?
周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女人的笑聲緊緊跟着我。我壓根不敢停下,手裏一下一下按手電的開關,無奈那貨不争氣完全沒動靜。
媽的!真是漢陽造,關鍵時刻掉鏈子!
對了還有手機!我又去兜裏摸手機,慌慌張張之間還真按開了手電筒軟件,白光晃得我眯了眯眼睛,剛回過神就看到一個女人蒼白泛着青色的臉就在我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女人嘴唇紅得像在滴血,唇角挂着詭異的笑容,一雙琥珀色的渾濁的眼睛怨毒地看着我。
我慣性很大根本停不下來,幸虧反應快用手裏的手電朝着她眼睛到鼻梁之間擋了一下,這才沒跟她撞個滿懷,腳上用力穩住身形,往後退了幾步。我原本是沖刺的速度,那一手電打在女人鼻梁上極重,女人退後兩步一縮脖子,像是疼得夠嗆用手捂住鼻梁揉了揉,随即惱羞成怒,張開血盆大口朝我撲過來。
那一下我看得清楚,那哪是人的嘴,上下4根獠牙都有三公分長!
我一邊躲閃一邊往後退,誰知剛退了一步,就腳下一空直直摔了下去。真不知該算好運還是點背。這個洞口是我的希望之星,我本一心找它,如今總算找到了,可這樣毫無準備摔下去也夠要人命。我大腿狠狠撞在那把凳子背上彈了一下,整個人翻了個個,重重跌到地上,摔得個七葷八素。不幸中的萬幸不是大頭朝下着地,不然我沒讓那女妖精害死恐怕也摔死了。
這樣一翻掙紮下來手機竟然還在我手裏攥着。椅子被我一撞從茶幾上掉下來,一陣巨響和我摔下來的聲音混在一起,震亮了樓梯間的聲控燈。我一刻也不敢耽擱,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女人從閣樓的洞口向下探出頭來,黑色的長頭發朝地面垂着,搭配蒼白泛青的面孔,顯得極度陰森恐怖。我心裏直罵娘,這貨他媽哪裏還是女人?活脫脫是只女鬼!
更令我覺得恐怖的是,我借着手機和樓梯間的燈光看到的臉,分明跟相簿第一頁的那個清瘦美麗的女子,一模一樣。
我的心髒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女人沖我詭谲地笑着,張開嘴從口中吐出一條鮮紅的舌頭,竟伸了一米多長像一條蛇一樣直奔我探過來。
“啊——”我發瘋一樣地轉身朝門口跑去,出門的時候把防盜門重重地關上,希望這樣能阻擋她一會。又拼命往樓下沖,從六樓直沖到一樓,好幾次險些被樓梯絆倒。
出了白家那個門洞,我也不敢回頭看,一直死命猛沖到一條大街上。三更半夜大街上其實沒什麽人,但路燈非常明亮,間或也有車開過去,總讓人覺得能稍微安全一些。
我沿着大街繼續跑了很久,直到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胸口裏面好像有一團火在燒,兩條腿都酸痛地沒了知覺。一輛大貨車從我身邊開過去,發動機的轟鳴聲漸進又漸遠。我握了兩次拳定了定神,猛地轉身。
身後是空蕩蕩的人行道,在路燈的照射下泛着明亮而溫暖的黃色。
什麽都沒有。
沒有跟上來。
我像是确認一般地又在心裏默默說了一次。
沒有跟上來。
意識到這一點,我整個人都虛脫了,腿一軟就跪倒在地。
臉上耳朵上還清楚地留着那種冰冷粘膩的觸感,一想到被女鬼那根舌頭舔過,我就猛地一陣惡心,又勉強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一個垃圾箱跟前,趴在垃圾箱邊上劇烈地嘔吐起來。消化了一半的晚飯混着胃酸拼命從喉嚨裏往外湧,我一邊吐,一邊止不住地掉眼淚。晚飯吐完了,胃仍是一陣陣地痙攣着,又幹嘔了半天,總算緩解了點。
我靠着那個垃圾箱滑坐到地上,心裏想,死一次可能也就是現在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鬼這一章可以說是我寫到目前為止最不滿意的一章……原本預想會更驚悚,但寫出來的效果完全不驚悚_(:з」∠)_
昨天在“12年未銘”鋪裏求評收到七夜中肯的建議(店規樓內出評不貼文下,着實遺憾),我的回複放到這裏倒正合适:
每到這種時候都會非常明顯地感到自己筆力不夠,真正能夠通過文字傳達給給他人的東西,要百倍遜色于我心中的那個故事。
《蛇蛻》于我,正如它的标題所暗示的意項。無論它作為一篇小說,最終是成功還是失敗,我只希望,我能在此經歷一場歷練,一場成長。
願這篇文完結的時候,我能迎來自己真正的蛻變。
願我能時刻記得現在這份不滿,摒棄迷惘,一步一個腳印,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