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聖上夜探長春軒一事,不等顧晗去請安,就傳得後宮人盡皆知。
顧晗想到這件事可能在後宮引起喧嘩,但請安時,連皇後都若有似無地朝她瞥來了幾眼,她才知曉,這件事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叫人在意。
顧晗昨日半夜中被吵醒,後來睡得根本不踏實,她不想和其餘人作糾纏,請安剛散,顧晗就一改往日的不緊不慢,準備回宮。
但饒是如此,仍有風言風語落進她耳中。
“這有些人啊,往日和容寶林一副姐妹情深,結果容寶林昨日剛小産,就迫不及待地将皇上往自己宮中拉。”
說話的人似怕當事人聽不見一樣,還刻意地揚起了聲,顧晗步子稍頓,她轉身看向說話的人,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下來:
“陳嫔降位至今,怎麽還沒有學會該如何說話?”
此時衆人剛出了坤寧宮,四周妃嫔都還未離開,淑妃剛乘上儀仗,聽見動靜,立刻擡了擡手,示意儀仗停下來,她遙遙朝這邊看來。
陳嫔最煩旁人動不動就和她說降位二字,她臉色鐵青冷笑:
“怎麽?難道昭嫔做得,旁人說不得了?”
顧晗輕扯唇,她真的不理解,陳嫔都到今日了,怎麽還一點都不長記性?
她以為她還是曾經那個高高在上的德妃嗎?
顧晗盯着陳嫔那張得意的臉,不由得想起年前娘親進宮,卻差些遭了算計一事,她一直不曾和陳嫔算過這筆賬,也許就是因為她沒有作為,才叫陳嫔覺得她軟弱可欺。
德妃還在說:“這人吶,裝得再如何溫柔純良,但只瞧她做的事,也就知曉了她的本性。”
顧晗忽然松開了玖念的手,上前一步,揚起手就狠狠掌掴在陳嫔臉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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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清脆的巴掌聲猝不及防地響起,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傳來,陳嫔聽着四周人驚訝地抽氣聲,被打懵的腦子才回了一絲神,她不敢置信地捂臉尖叫一聲:
“你竟敢打本宮?”
對此,顧晗的回應,只是擡起左手,又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叫她兩頰對稱,剎那間,四周陷入死寂,都目瞪口呆地看向顧晗。
陳嫔回過神來,她自出生以來,還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大庭廣衆下被人掌掴,就如同将臉面放在地上讓人踩,陳嫔這般心高氣傲的人,如何能忍?
她發了瘋一樣,就要撲上去撕打顧晗。
顧晗只要出宮,就會将小方子帶在身邊,在顧晗出手時,小方子也驚駭得停住了呼吸,但在看見陳嫔動作時,他立刻反應過來,上前将人攔住。
長春軒的奴才都不是傻的,忙忙放下儀仗湧過來,幾個人按住陳嫔,一時間,陳嫔莫說撲上去打顧晗,連動都動彈不得!
陳嫔不斷掙紮着,恨毒地仇視顧晗:
“放開本宮!”
玖念小心地扶着顧晗上前,顧晗捏着陳嫔的下颚,迫使她擡起頭,顧晗和她平視,輕聲說:
“你說得沒錯,我并非什麽溫柔純良的人,今日這兩巴掌,一是還你年前陷害我娘親,二是因你今日不敬上位。”
娴泠宮的奴才為何不敢反抗,就是因為顧晗比陳嫔高了半個品級,在這後宮,有時恩寵重要,但不可否認的一點——位高一級就可以壓死人。
陳嫔依舊死死地盯着顧晗,若眼神可以殺人,顧晗許是要死上不知多少回了。
顧晗接過玖念遞上來的手帕,不緊不慢地擦着手,這動作很輕,卻格外侮辱人,陳嫔當場被刺激得尖叫一聲:“昭嫔,你這賤人!”
四周的妃嫔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震驚地看向顧晗,有人時不時朝坤寧宮看去,但坤寧宮一直安靜,似裏面根本沒有人一樣。
這是顧晗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發火,其實很多妃嫔對顧晗并無什麽敬畏心理,同樣是剛入宮的新妃,哪怕她升位快,但也一直溫柔輕語的,很難叫人怕她。
但今日一事後,給許多人都提了個醒,這位是當今的昭嫔,聖上現如今的新寵,連陳嫔她都敢如此折辱,其餘人若犯到她手中,又豈能讨得了好?
顧晗手心都有些震疼,她既然敢打陳嫔,就不怕陳嫔捅到皇上跟前,她看向依舊逞口舌之快的陳嫔,扯了扯唇角:
“看來陳嫔根本沒有長記性,不要驚擾皇後的清淨,來人啊,請陳嫔移步禦花園,那裏風景甚好,想必陳嫔也很樂意在那裏罰跪兩個時辰。”
自顧晗進宮,長春軒就一向得意,這些奴才竟也不怵,架着陳嫔就要朝禦花園拖,一時間,坤寧宮前響徹了陳嫔的掙紮怒罵聲。
奴才被打疼了,不由得下了狠手,陳嫔越發掙脫不得,她掃了眼四周,直到撞進顧晗冷涼的眼眸中,她才知曉,顧晗是認真的。
她也真的做得出來這事!
陳嫔終于知曉了什麽叫怕,她身子顫抖了一下,可她不會服軟低頭,色厲內荏地對着顧晗威脅道:
“你敢?!”
顧晗懶得搭理她,她做都做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要轉身離開前,顧晗視線落在陳嫔一旁的佳春身上,語氣平靜道:
“想叫你家主子免受這番皮肉之苦,除非你能将皇上請來,否則就別白費工夫了。”
陳嫔害得淑妃斷了子女緣分,淑妃就絕對不會幫她,而坤寧宮至今沒有動靜,皇後的意思也很明顯,至于其餘比她位高的幾位娘娘,也沒有必要為了陳嫔而得罪她。
所以,佳春想求助,只能去禦前求皇上。
佳春知曉昭嫔說的是事實,昭嫔看她的眼神很平靜,就仿佛在看一個路人,沒有因為主子而對她有一絲怒容,有那麽一瞬,佳春竟覺得些許自慚形穢。
她堪堪移開視線,看向狼狽不堪的主子,佳春明白,昭嫔敢這麽說,就代表了她有恃無恐,可佳春別無選擇,她只能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朝禦前去。
在禦花園跪上兩個時辰,那主子就真的面子裏子全沒了,依着主子的脾性,待回宮後,她們這些在場的奴才都落不得好。
顧晗無動于衷地看着佳春離開,其實她心中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她也想知道,皇上會怎麽做?
遠遠的,淑妃看着這一場鬧劇,在看見陳嫔的狼狽時,她忽然暢快地低笑了聲。
雅絡擡頭去看,一時怔住,她很少見自家娘娘笑得這麽輕快,似一直壓在她身上的烏雲散去,雅絡不由得轉頭去看昭嫔,對她生了一絲感激。
自家娘娘在宮中身不由己,仇人近在眼前,卻根本無法有所作為。
雅絡喊:“娘娘。”
淑妃垂眸看向她,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她擡手擦了擦眼角,依舊止不住笑意:
“本宮進宮這麽多年,從未有這麽開心過。”
她知曉今日的事必然會驚動皇上,遙遙地看了眼顧晗的背影,她閉了閉眼眸,遮掩住眸中的神情,淑妃的聲音從儀仗中飄出來:
“戲也看完了,回宮吧。”
她知曉,這後宮中有人将昭嫔和她作比較,但其實有什麽好比的?
淑妃心中很清楚,她和昭嫔的差距。
——猶如鴻溝。
坤寧宮中,宮婢都探頭探腦地朝外看去,等殿外安靜下來後,才有人轉身回去報信。
暮秋倒了杯茶水,端給娘娘,稍顯得有些遲疑:
“娘娘,昭嫔讓人将陳嫔拖走了,娘娘真的不管管嗎?”
皇後抿了口茶水,頭也未擡,輕飄飄地說:“她得意了那麽久,也該壓壓性子了,再說了,她以下犯上,甚至當初想利用昭嫔的母親陷害昭嫔,昭嫔并非泥性子,這口惡氣,她是一定要出的。”
“而且,她宮中的奴才不是去請皇上了嗎?”
“既無人來尋本宮作主,本宮也樂得清閑自在。”
暮秋啞聲半晌,她哪裏在乎陳嫔如何,她聲音低了下來:“今日昭嫔好生威風。”
昨日宮中剛失去了一位皇嗣,皇上竟還去了昭嫔宮中,暮秋心中不上不下的,總覺得有些事情超出了她們的把握。
皇後神情依舊平靜:“昭嫔恐怕也憋了很久,現在才發洩出來,已經叫本宮驚訝了。”
暮秋見娘娘眉眼的疲倦,想起昨日被打入冷宮的五姑娘,她想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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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春不敢耽誤一刻地朝養心殿跑去,與此同時,劉安也得了消息。
劉安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很久後,他問傳話的人:
“你确定打罰陳嫔的人是昭嫔,而并非淑妃?”
其實劉安更想說周嫔,但轉念一想,周嫔和陳嫔位份相當,她就是有這個心和脾性,也根本不可能。
除了周嫔,宮中能這麽肆無忌憚的,也就是淑妃了,而且,淑妃和陳嫔之間還有着深仇大恨。
至于昭嫔?
不是劉安不願意相信,而是昭嫔往日溫柔似水的,連和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怎麽可能會在大庭廣衆給陳嫔這般難堪?
傳話的奴才讪笑了聲:
“奴才還是分得出淑妃和昭嫔的。”
劉安白了他一眼,心中乍舌了番,細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才知曉病根出現在哪裏,果然又是昨晚皇上去長春軒才鬧出的事端。
劉安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通報皇上,擡頭就見佳春狼狽地跑過來,再不複往日的得體,朝養心殿前砰得一跪,那聲悶響,叫劉安心中倒抽了口冷氣。
不等劉安上前,佳春就凄慘地喊了出來:
“求皇上救救我們主子啊!”
這動靜很大,殿內人也非聾子,有動靜傳來,劉安忙推門入殿,果然見皇上撂下了筆,不耐地皺眉朝殿門口看來:
“外面什麽事,吵吵鬧鬧的?”
劉安讪笑了聲,悻悻地說:“是陳嫔身邊的佳春姑娘。”
聽見陳嫔二字,陸煜眉眼間的情緒就寡淡了下去,耷拉下眸眼,冷冷淡淡地應了聲:
“什麽事?”
劉安摸了摸鼻子,将坤寧宮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沒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昭嫔讓人将陳嫔拖去禦花園中罰跪,而且,昭嫔主子還說了句,”劉安頓了下,他擡頭偷看了眼皇上,才敢說道:“說,若想讓陳嫔免受皮肉之苦,就叫佳春将皇上請過去。”
陸煜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問:
“你确定是昭嫔?”
劉安和皇上對視了一眼,讪笑着點頭。
陸煜确認了讓陳嫔罰跪的就是顧晗,不由得沉默了須臾,顧晗若沒說那句讓佳春來請他的話,佳春來求,他讓人去一趟也就罷了。
偏生顧晗說了那句話,若他還派人過去,那就是在打顧晗的臉。
陸煜也也知道顧晗在宮中的處境,顧晗今日的舉動,的确是心中有痛恨,但同樣也是在立威,陸煜擡手捏了捏眉心,只覺得頭疼。
這妮子慣會給他出難題。
陸煜腦海中閃過早時女子攬着他腰酣然入睡的溫情,其實心中早就有了偏向,他翻開一張奏折,垂着眸眼,平靜地說:
“陳嫔屢次欺負她,她心中有氣,也是應該。”
劉安才不接話。
頓了下,陸煜才又道:“讓來人回去,在禦前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禦花園中很熱鬧,陳嫔被壓着跪在大道上,各宮妃嫔都零星幾個散落在四周,不論是新入宮的妃嫔,還是舊邸跟上來的妃嫔,一直都見慣了陳嫔得意,何時見她如此狼狽過?
顧晗早就回宮了,她可不想在這裏被人當熱鬧看,而且,若是皇上知曉顧晗這般等在這裏,也只會落個步步緊逼的印象。
和四周隐晦的宮妃不同,周嫔大咧咧地站在涼亭中,就差把看戲兩個字刻在了臉上,身邊的宮人也不好攔她。
陳嫔知曉她和顧晗交好,顧晗不在,陳嫔憤恨的視線就落在了周嫔身上,周嫔才不怵她,沖她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道:
“陳嫔惡狠狠地瞪着我作甚?你若對我有什麽不滿,大可和我一同到太後跟前說道說道!”
不止陳嫔,哪怕四周人也都一噎,周嫔是毫不掩飾自己有靠山一事,甚至理所當然地借此耀武揚威。
偏生旁人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
陳嫔也知曉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她堪堪移開視線,不想再惹得太後的不喜,見她如此,周嫔嗤諷地冷笑一聲,她還當陳嫔多有骨氣,說到底,也不過欺軟怕硬罷了。
沒叫這些人等太久,很快就有人看見佳春灰敗的身影,頓時所有人都朝她身後看去,久久不見她身後有人,這才确認她是一人孤零零地回來的。
霎時間,禦花園中一陣喧嘩,掀起了議論紛紛,和先前的遮掩判若兩狀。
陳嫔腦海一片空白地看向佳春,待佳春走近,她忽然攥住佳春的手,質問:
“皇上呢?!”
佳春噗通一聲跪在了她身邊,低垂着頭,眼淚洶湧而出,卻說不出一個字。
陳嫔意識到什麽,卻不願相信,她眼淚如同洩洪般掉落,她呆滞地搖着頭,不知在對旁人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不管我的……”
哪怕她降為嫔位,陳嫔也一直覺得皇上不會對她不管不理。
她可是給皇上誕下了皇長子!皇上護了她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忽然就不管她了?!
陳嫔還想說什麽,但佳春卻聽不下去她的自欺欺人,痛苦地喊了聲:
“主子!”
她原本不願将皇上的話說出來,可如今,她卻覺得不如說出來讓主子清醒過來,她殘忍地說出真相,親手打破了主子的幻想:
“皇上說主子不敬上位,昭嫔心中有怨是應該的,昭嫔的處罰并無不妥,讓主子跪滿了兩個時辰再回宮!”
陳嫔所有的話都戛然而止,她木然地看向佳春,只覺得腦海中暈暈乎乎的,她身子狠狠地晃了一下,佳春驚呼了一聲,慌忙地扶住她。
四周的竊竊私語傳來,陳嫔臉色慘白地抖了抖嘴唇,其實,她早就該知道不一樣了,以前這些子妃嫔豈敢圍着她看笑話?
都是見她落魄,才有了這般的膽子。
只她不願相信,不願相信皇上會對她如此狠心。
可如今,她被昭嫔狠狠掌掴,罰跪在這裏,而皇上無動于衷,甚至說昭嫔罰得無錯,叫她顏面狠狠落地,打碎了她所謂的驕傲。
陳嫔抖着身子,這段時間哭得太多,她竟有些哭不出來,她只覺得徹骨的冷意。
皇上當真好狠心。
她閉上眼,忽然凄涼地喊了聲:“皇上!”
她怎麽就忘了,當初淑妃被她害得不能有孕,哪怕淑妃後來再受寵,皇上也不曾為她作主過,皇上從不是念及舊情的人!
許是她哭得太慘,四周的議論聲漸漸停息,竟覺了一分兔死狐悲,衆人面面相觑,周嫔站在涼亭中,頗覺膩歪:
“陳嫔有何好哭的?”
“你怨皇上薄情,怎不記得數次謀害皇嗣後妃,皇上都不曾要你性命,皇上若當真一點舊情不講,你以為就憑你犯的錯,還有性命跪在這裏?!”
這一句話,叫四周生了同情憐憫的人立即讪讪回神,陳嫔會落得今日處境,原因或者許多,但最主要的原因也不過自作自受罷了。
哪能因她這時慘狀,就忘記她做過什麽?
消息傳到長春軒時,顧晗剛要準備用膳,聞言,她輕挑了下眉:
“皇上當真這麽說?”
小方子恭聲:“那佳春親口說出的話,自不可能有假。”
顧晗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她自進宮起,就遭了陳嫔不知多少次的算計,顧晗向來記仇,哪怕隐而不發,心中也一直記着,陳嫔今日犯到她手裏,她自然沒有心軟的道理。
她心情頗好地持筷用膳,玖念在一旁低聲抱怨:
“主子動作太快了些,奴婢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見主子上前去了,陳嫔是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一時也驚愣住了,若陳嫔沒有怔住,而是反手撕打主子,主子豈不是要受罪了?!”
顧晗也知曉吓到了她,任由她抱怨不反駁,等她說完,才輕聲說:
“好了,我知道的,日後不會再這麽冒失地沖上去。”
玖念嗔惱了她一眼,明知她話中多是敷衍,也拿她沒有辦法。
好在主子沒事,今日又叫陳嫔出了這麽大的醜,玖念心中也痛快,也不再說些掃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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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長春軒的輕快不同,挽夕殿中一片死寂。
容寶林靠坐在床頭,小久端着藥碗,小心地喂她,猶豫了下,才将今日宮中的事說給主子聽,不是小久想叫主子煩心,而是這件事鬧得這麽大,根本瞞不住。
等她停下來,殿內靜了片刻,容寶林低垂着眸眼,不知是何情緒地說:
“姐姐向來得皇上喜歡。”
小久動了動嘴皮子,堪堪噤聲。
她視線朝下,看了眼主子的腹部,眼中遮掩不住的擔憂,半晌,她掃了眼四周,确認殿中無人,她才壓低了聲說:
“主子昨日剛得償所願,連太醫都瞞了過去,皇上離開前,奴婢瞧着對主子是存了些憐惜的,夫人說過,那藥雖然不能叫人真有身子,可小産的脈象卻是一模一樣,只不過極為傷身子。”
“不管宮中鬧成什麽樣子,主子可千萬不要亂想,先将身子養個大好,方才是緊要!”
小久生怕她會胡思亂想,将夫人的話重複了遍,只為了叫主子知曉其中的厲害。
和侯府相比,她們小門小戶,主子進宮前,府中沒什麽可以給主子的,夫人臨行前,憂心忡忡地給主子的包裹中塞了這顆藥丸。
這藥丸并非什麽好東西,會叫人如同小産一般大出血,而且極其傷根骨,尤其是對女子來說,一旦養不好,來日子女都來得艱難。
夫人給主子這藥丸時,根本沒想過主子會用在自己身上。
小久也不想讓主子用,可主子卻說,她想要搏一次,搏皇上會對她有一絲憐惜,否則就算有個好身子又如何,在這宮中也不過茍延殘喘地活着。
許是主子說這話時,眼神太過堅定,讓小久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事已至此,小久只希望主子能夠記住夫人的話,好好地養好身子,莫要留下病根,惹得日後悔恨。
容寶林輕顫着眼睑,啞聲說:“我知道。”
她被小久剛剛說的話占據了心神,小久也一心都是主子,兩人都未瞧見在楹窗外的游廊上,不知何時落了一道人影,不知站在那裏多久,也不知聽多少。
待殿內徹底安靜下來,這人才眼神閃爍着,悄無聲息地拿着掃帚離開,全程沒有發出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