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妖咬了人
血色的霧氣在少年猝不及防時,将人層層纏繞,瞬間裹緊成繭狀,于是,猖狂的大笑聲猛然響起,回蕩在山谷之間。
【黑山老妖,】那“東西”得意地吼叫,【今天,我終于得到你的身……啊……】
“它”的話沒說完,一道強勁的劍壓刺穿了凝結的“身體”,空氣中,紅霧劇烈地波動顫抖。
又一道劍氣,随即劃破血色的人形繭,剛被困着的老妖,瞬間顯出了身形。
黑發的人類少年,此時完全妖化。浮在空中的犬妖,飛到地面,落在他的身前,右手擒着鬥鬼神,與正在哀嚎的“東西”對峙。
體內的力量,分成兩股,在血脈裏沸騰,如同兩道強大的浪水,互相沖擊的同時,又是彼此交融。
黑山左手掩着臉,按着躁動的青玉妖紋,輕飄飄地開口:“多謝了~殺生!”
“Baka!”這是根本沒回頭看他的大妖怪的回答。
在殺生丸再一次地揮劍時,那團痛號的霧氣,迅速分散在四周,彌漫了整片山谷。
就聽到“它”突然狂笑起來,語氣奚落不屑:“原來是個卑賤的狗妖……”不知什麽原因,“它”這次用的是日語,自然,在場的妖怪都聽得懂,“黑山老妖,幾十年不見,沒想到你竟然堕落到需要一個牲畜保護的地步……哈哈哈,看來,你過去的驕傲不過是個笑話。”
黑山沒想回應對方的嘲笑,他不認為這樣一個“東西”,真的理解過去的他的驕傲。
他緩緩擡起右手。
這一次的妖化,他的意識完全清醒,神志堅定,雖然一時無法掌控身體裏的力量,但一些妖術,在被血霧困住的瞬間,突然浮現了腦海裏。
少年只是吐了一個字:“牢。”
“牢”,顧名思義,既可以是束縛敵人的牢籠,也能變化為保護自己的微型領域,還能成為吞噬別人結界的結界。
老妖的指尖,瞬時飛出五道墨綠的光繩,在“牢”的尾音落下時,那團形狀不定的霧氣,立刻被分解的光芒束縛,霎時間凝聚成一個巨大的球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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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綠的光澤間,是殷紅的流動的血色。
黑山目露疲倦:“有點勉強啊,看來,只能拜托你了,殺生~”
牢之術,看起來簡單,只是發一個音、動一下手指,其實是一種極耗妖力的高級術法。失憶後第一次動用這種妖術的老妖,用得不熟練,因為被陡然抽空的妖力,身體裏另一股力量立刻占據了上風,現在渾身都不太舒服。
殺生丸在那“東西”說他是卑賤的狗妖時,已經動怒了,只是黑山的牢之術速度極快,他的眼睛剛一變紅,對方就被光束制服了。
那“東西”發作不得,只能不甘地嘶吼:“黑山老……啊!”
鬥鬼神的劍氣,将巨大的球體劈開,墨綠色的光芒,靈動地纏縛着散碎的血霧,然後一起化作光點,融解在空氣裏。
霧氣散開。
殺生丸将刀插回腰間,轉身望着妖化的少年,對方一只手正捂着臉頰上的妖紋。
“還好嗎。”犬妖淡淡地開口。
真是難得見到這家夥的溫情關心啊。黑山忍着肉身的難受,輕松地笑了:“嗯~我……”
話說了一半的老妖,忽地消失在原地。殺生丸猛地回頭,少年無力地半跪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氣息格外地死寂。
金色的妖瞳倏然放大。
犬妖想要朝少年走去,陡然爆發的威壓,震動了整片山地,生生地阻斷了他跨出的腳步。
老妖單膝支地,周身迸發出一道清藍色的光芒,嘴裏吐出一句:“滾出去!”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兇狠與厭惡。
身體僵了一下的殺生丸,就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全身沐浴在流動的藍光裏,光芒散發着強大而純粹的力量,與黑山先前用的妖力全然不同。
這時,一聲凄厲的慘叫——正是之前被殺生丸斬殺了的妖霧的聲音——伴着一道從老妖心口冒出的黑煙,很快就徹底消散了。
殺生丸環顧了一圈後,走到正捂着胸猛烈咳嗽的少年跟前:“多事。”
雙腿虛軟,黑山用手撐着身體,仰頭望着不滿的犬妖輕笑,懶洋洋地應:“嗨~是我多事,所以現在也請你多事一回吧,殺生~”墨藍的眼珠流動着無辜的光彩,“身體完全動不了了呢!”
他沒有對犬妖解釋,血妖最厲害的地方不在妖力或術法上,而在于無聲息地侵占妖怪的身體,然後将寄身的妖力和靈魂吸收吞噬。
——他在想起一些妖法時,也同時記起了那“東西”的身份:他的宿敵,血妖。
不過,也僅僅想起這一點東西。
注視着幾乎癱軟在地的少年,殺生丸沉默了一下,肩後的皮毛緩緩變長,将略顯狼狽的老妖穩穩地卷到跟前,獨臂攬上對方的腰身,将人抱了起來。
黑山愣了愣,心裏為大妖怪的體貼,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斂下驚訝的心情,老妖揚起嘴角,眼神柔和:“謝了~殺生!”
殺生丸看也不看懷裏的人一眼,浮空飛起,冷淡地說了句:“少惹麻煩。”
“嗯~知道了。”老妖漫不經心地回答。
等兩人離開了山谷,黑山猛然想起這一趟的目的,略感汗顏:“吶,殺生~我們得回那個山谷一趟,”迎着犬妖冷冽的目光,他繼續說,“鴉天狗中了最猛勝的毒,要千年草的果實解毒。”
于是,抱着老妖的殺生丸,又折回了山谷,在少年的吩咐中,飛到半山崖壁上,一把拔起了藥株。
頭有點昏,嗓子幹灼,身體燥熱,四肢酥軟。
黑山靠在殺生丸的懷裏,意識渾噩。
飛行在空中的犬妖,猛地頓住身,低頭看着懷裏不安分地扭動的少年。
老妖漸漸迷糊了,只覺包裹自己的氣息,猛然間強烈了許多……讓他,渴望再親近一點。
“怎麽了。”
他聽到耳熟的嗓音在頭頂上詢問,心髒詭谲地悸動起來,不由得揚起臉,渙散的目光莫名地被那一抹淡粉吸引了。
于是不由自主地靠近。
殺生丸微微睜大眼,感覺到嘴唇被人胡亂地咬着,力道卻很輕,帶起絲絲的麻癢。
他定定地盯着離得極近的墨藍眼瞳,一種莫名的心情油然而生。
明明,在少年咬上來時,他完全可以避開的。
黑山猛地打了個激靈,強迫自己清醒,便發現自己正咬着殺生丸的嘴巴。
微怔。
厚臉皮的老妖,淡定地松開了牙關,略微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殺生,”他閉上眼,用着隐忍的嗓音,急促地說,“把我扔到水裏。”
真是大意了。
黑山雖不曾體驗過情`欲的滋味,但也不是沒常識,自己身體的異樣明顯是中了招。說來,這是血妖寄身失敗的一點後遺症吧。
血妖,本體為堕落的靈蛇,妖蛇性`淫,它的血肉,在妖魔道是最烈性的春毒之一,這也算是另一種種族天賦。
殺生丸對于被咬一事沒有做出表态,只是順着少年的話語,毫不客氣地将人直接扔進了山澗。
落水的瞬間,黑山自發地沉入水底。
他不記得很多事,但本能的東西,在關鍵時刻總會想起來。
玉石精魄,生為玉石,為大地孕育,受冰川之水千萬年洗滌,通俗的說,大地和水流算是黑山的母體。在水底修煉,于他是事半功倍。
等老妖醒來時,肉身裏殘存的血妖之氣已經被妖力清除幹淨了。原本近乎枯竭的妖力,逐漸豐盈了,與另一股力量,再度相沖相融合。
因為血妖,黑山的力量猛然覺醒了,一時間對肉身造成了相當大的負荷,好在,妖力和另一股力量,在相争融合時,不會真的損傷身體,對于現在想起了一些修煉之法的老妖,假以時日就能掌控這些力量。
黑山從水裏冒出頭時,就聽到小女孩歡快的叫聲:“琦sama,你醒啦!”
少年看着岸上的情形,怔了一下:雙頭龍妖獸趴在山路間休憩,邪見和鈴在淺水裏捉魚,殺生丸背對着他,獨自坐在遠處的溪石上。
一貫是波瀾不驚的心湖,驟然間蕩起了漣漪。
有一種溫暖的感覺,一點點充溢着胸腔。
“這一次我又睡了多久?”老妖踩着水面,飛到岸旁,問向鈴和邪見。
邪見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顯然早已解了最猛勝的毒。
鈴率真地開口:“五天了,鈴很擔心琦sama又要睡上四十天呢,總睡在水裏會很冷的!”
邪見爬上岸,神色慷慨,擦着眼淚:“黑山琦,這次都是因為我,你才出事,我邪見是個感恩的妖怪,以後你有什麽事,我邪見能做到的,一定會幫你的。”
黑山揚了揚眉:“嗯~連最猛勝都打不過,你能做什麽,鴉天狗~”
邪見瞪大眼:“我能……”猛地閉上嘴,他仔細地想了想,苦惱地發現,一行人中,除了鈴外,他是好像最沒用的,最厲害的武器人頭杖也是殺生丸給的……
看着邪見開始糾結的模樣,老妖心情暢快了不少:嗯,要不是為了這只鴉天狗,他怎麽會被血妖盯上,又怎麽會差點中了招?
不過,血妖是個隐患,他以前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現在解決了也是好事。
“殺生~”,和鈴說了幾句後,黑山來到殺生丸身邊坐下,笑嘻嘻地道謝,“之前麻煩你了。”至于因為春毒而咬了對方的事情,已經被老妖抛到天外了。
殺生丸平靜地注視着前方:“你沒有忘記。”
老妖舒展了下身體,懶懶地回答:“嗯~大概是封印解除了,身體開始恢複,這一次沒有失憶。”
靜默。
被清風吹得昏昏欲睡的少年忽地聽到犬妖冷淡的聲音在問:“‘黑山老妖’是什麽。”
黑山睜開眼,思索了一下:“嗯~大概是別人按的綽號吧!”他笑了笑,偏頭凝視着犬妖俊美的側臉,“殺生想知道什麽?”
殺生丸沉默,這個下午一直沒再開過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