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有些人,經年累月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依然如同陌生生,有些人剛一見面似乎卻相識了很久,世間有些安排太令人匪夷所思。
就如同亦衡和紫純,僅僅就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卻住到了一個屋檐下,如同一家人。
看着那個身材妖嬈的女人在廚房了忙活着,亦衡突然間感到她的人生非常的豐饒富足,她一直期盼自己能和心愛的人共同組成一個家,當愛人下廚的時候她能夠圍繞在她身邊為她打下手,當愛人工作壓力大得失眠的時候她可以在她的耳邊哼着睡眠曲哄她入睡。
想着那個離去的女人,想到過往的一切已然成為她徒勞的努力,她的心又開始痛了起來,想到日後如果有人願意和她共度一生而她卻只能給她在黑夜中潛行的愛,她的心更痛,所以西月的選擇應該是對的吧,她給不了的,她又何必去恨呢,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不能給她想要的。
事實一直都是如此的殘酷,殘酷得壓的人的背脊一直都是彎的。
可是,假如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世人企盼的那樣,一輩子都生活在別人你應該這樣或那樣的企盼中,你會快樂嗎?他們知道你快樂嗎?他們願意同你一起分擔痛苦嗎?呵,世态炎涼,這世間之事一向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呵,想來自己也是傻的,何必在意那些呢。
想通了的亦衡不禁露出釋然的笑容,這一回神,面前便有一雙幽怨的小眼睛注視着她。
亦衡問
“寶貝怎麽了?”
蘇蘇把嘴撅得老高的:
“我要看笨笨貓。”
亦衡一臉不解:
“笨笨貓?”
蘇蘇一臉鄙視:
“亦亦真笨,比湯姆還笨。”
“哦?”亦衡這回懂了,笨笨貓可不是貓和老鼠裏面的湯姆嘛,整天被傑瑞耍得團團轉的不是笨貓又是什麽,想通了的亦衡,起身到電視櫃那裏擺弄着,不一會兒,緊湊的音樂響起,首先是傑瑞被欺負的畫面,蘇蘇乖乖的爬到沙發上做好,懷裏還不忘抱着可愛的彼得,那小眼神喲,看得可入迷了,置于亦衡,她早已自動忽略。
亦衡委屈的吸吸鼻子,好吧,她承認自己确實沒有笨笨貓和聰明鼠那麽迷人,只好落寞的灰溜溜的走進廚房了:
“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
紫純回頭看了她一眼:
“去客廳裏坐着吧,還有兩個菜就可以吃了。”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亦衡不想出去。
紫純這回頭也不回,亦衡知道她在微笑,她問:
“你會嗎?”
亦衡立刻答道:
“會。”
紫純問道:
“會什麽。”
亦衡道:
“會洗菜和洗碗啊。”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飯廳裏等着吧,飯後就有碗洗了。”
“喂。”
“嗯?”
亦衡很想從身-後抱住她,可是猶疑了一下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乖乖的回到客廳裏陪蘇蘇看動畫片。
身-後沒了聲音紫純有些納悶,回頭一看人已經不在廚房裏了,心裏不禁有些埋怨,這人真是出去了也不跟她說一聲。
夜裏,吃過了晚飯,亦衡就帶蘇蘇去洗澡,洗了澡就在床上講故事,這一次是睡美人的故事,哄了許久,蘇蘇終于睡熟了,紫純剛好從浴室出來,頭發還在滴水,她邊走邊用手上的毛巾擦拭着,眼睛看着半靠在床上的亦衡給了她一個清晰的微笑。
可是,那一剎那,亦衡別開了眼抗拒那種無言的誘惑,那一層發自自然的光澤,那樣眩人的身姿,那種任何事物都無法企及的美麗,讓她害怕得咬緊牙關抑制沉重的喘氣,她害怕那樣的美麗,如果有一天她得到了又再失去那該怎麽辦。
紫純靜靜地擦拭自己頭發,突然,她說道:
“今晚就別睡沙發了床這麽大夠我們睡的。”
亦衡克制了自己異樣的情緒,露出猥瑣的笑容:
“你可是知道我的喜好了,哼哼,夜黑風高的,你竟然也敢邀狼到床上來,就不怕……”
話還沒說完,一條白色的毛巾就落在她的頭上将她的一臉猥瑣樣蓋住:
“睡覺的時候別忘了蓋好被子,着涼了我可不管你。”
亦衡扯下頭上的毛巾折好,放到床頭櫃上,還是不正經的笑嘻嘻,假裝伸手過去摸摸那白裏透紅的臉頰,可惜沒有觸到便被打掉了,紫純一個眼刀丢過來:
“你是想屎還是不想活?”
亦衡咽了咽口水,灰溜溜的夾着尾巴跑出了房間。
房門關過來後,她倚在門上,臉上也不是剛才那樣不正經的表情,眼裏多了一種恍惚的憂傷和甜蜜,如果可以一直這樣繼續下去,那該有多好啊。
***
昨夜,亦衡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門口有一口大大的行李箱,她知道那是紫純的。
這時,紫純剛好從廚房裏出來,看到亦衡醒了笑笑:
“早安。”
亦衡的腦子有些當機:
“早安。”
“亦亦,是大懶蟲。”蘇蘇不知從哪裏奔過來直接撲到亦衡的面前。
紫純過去抱她到懷裏:
“這兩天我們娘兩打擾你了,你身-上還有傷,別那麽晚睡,別抽那麽多煙。”
“嗯。”亦衡淡淡然的應着,她還能說什麽呢,事先說好了等她傷好再走,如今她的傷還沒好多少呢就急着走了,這代表着什麽意識亦衡很清楚。
“那,”紫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和蘇蘇就先回去了。”
“嗯。”亦衡依舊淡淡然。
“亦亦拜拜,有空蘇蘇會和媽媽一起來看你的。”小家夥倒是還是那麽熱情。
“嗯,拜拜。”
走了,人去樓空,也許不是空的,還有亦衡一個人。
亦衡平躺在沙發上,眼睛靜靜地看着天花板。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亦衡一直不吃不喝,誰的電話都不接,一直不變的姿态,讓她的神經早已麻痹,她全然不覺得痛苦,空氣中似乎還充塞着某個女人的餘香,而她的心中充滿了一種恍惚的孤獨。
所有人都不願意要她,父母如此,趙西月如此,還有那個女人也如此,無妨,至少她還有她自己。
花未開,卻已然扼死在搖籃裏,也好痛過了以後就不會再痛一次了。
是時候,該起床了。
手腳一動,酸疼的麻痹感,讓亦衡大口的喘着氣。
許久,身-體終于恢複知覺了,從沙發上起來,回到房間的浴室裏洗漱了一番,再出來進入廚房,兩天前那個女人走的時候給她煮的粥已經變味了,亦衡嘆了一口氣,趁着現在還有些力氣,她燒了一些水,泡了一盒泡面,吃了兩口便覺得飽了,便不吃了,從茶臺上拿過了煙點上,其實沒人管着的生活也挺好的。
又一夜無眠,亦衡一直在客廳裏,看着東方變成魚肚白,到後來紅彤彤的太陽慢慢地的升起,襯得漫天的白雲都是金燦燦的,這一夜,亦衡消滅一條煙和數不清的茶水,屋子裏都出都是一股濃濃的煙味。
這幾天的經歷就好像一場夢一樣,她莫名其妙的認識了一個美麗的直女,後來還突然間愛上了她,再後來那個女人似乎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然後快速的逃離了她。
亦衡不禁感慨,好真實的夢。
既然夢醒了,生活還是得面對的,亦衡拿過了自己的電話,撥給了財務,詢問了一下前幾天空下來的鋪子租出去了沒有,和其他的一些問題,等把工作上的事都解決完了,她挂了電話回房裏洗了個澡,換上衣服便出門打車去樂唐那裏。
樂唐給她留了信息說是有新茶到了給她留着呢,反正今天也沒事幹就去把新茶取回來吧,某人一直忽略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很閑的這個問題。
亦衡付了錢,下車,慢悠悠的進入玉器市場的三樓,來到樂唐的店鋪是剛好看到紫純也在,他們似乎在讨論工作上的問題,她站在玻璃門外面,朝樂唐指指旁邊意思是自己先去逛一下,對于樂唐的反應,紫純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亦衡對她笑笑算是打過招呼了轉身就走。
下了樓到吸煙區裏,亦衡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抽煙解悶。
過了一個小時,亦衡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離開吸煙區回到三樓,這一看人還在呢,這回,樂唐招手叫她進來,亦衡只好一邊叼着煙一邊進來坐到樂唐的側首。
亦衡剛坐下,樂唐不放過調侃她的機會:
“哦,幾天不見你的下巴變得更潮了,瞧瞧你那兩眼,國寶啊,真讓人羨慕。”
亦衡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她的身後是個魚缸,放着魚缸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方硯臺和一只毛筆,亦衡快速的抓起毛筆趁着樂唐還得瑟的時候用快速準确的在他眼上畫了濃濃的一圈,回擊道:
“你也不賴,時下挺流行煙熏妝的。”
樂唐氣得直把兩個眼睛瞪圓咯:
“真沒見過像你這麽幼稚的人。”
亦衡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彼此彼此。”
樂唐倒抽了一口冷氣:
“嘶,才幾天沒見,你怎麽就突然變得那麽壞了?”
亦衡回道:
“兄弟來而不往非禮也。”
樂唐一臉憋屈:
“你這張嘴,小心我有一天毒啞了它。”
亦衡一臉的欠扁和得瑟:
“請請請。”
“呵呵。”紫純突然笑了出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那一副滑稽模樣,其實更多的她的笑容給的是亦衡,這人無論什麽時候都那麽可愛。
樂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他無可奈何的瞪了亦衡一眼抽出濕巾擦拭邊自己的眼睛邊嘟哝:
“真是交友不慎。”
亦衡悠然的品茶:
“彼此彼此。”
紫純微笑的看着亦衡,此時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情,對于亦衡她是矛盾的,想遠離更想親近。
樂唐裝模作樣的端着茶杯放在嘴邊,一雙賊溜溜的眼睛不斷的在兩人的臉上穿梭,有貓膩啊,這麽快就好上了?
亦衡一直沉默着喝茶,對于現場怪異的氣氛她便當是山風拂過臉頰,有來便有去。
終于,紫純忍不住心疼,還是問了出口:
“你,這幾天一直沒睡好?”她的氣色實在很糟糕。
亦衡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沒。”很簡單的回答讓她自己都感覺到有些心酸。
“是嗎?”紫純也沉默了,端起茶杯掩飾般的靜靜地喝茶。
樂唐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正名,确實有貓膩啊。
***
夜裏,洗漱完畢了之後,亦衡便依然不上床睡覺,打開游戲機,闖關看波霸。
半夜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
一直心裏郁悶的亦衡随着雨水的降落,反倒感覺沒有那麽孤寂了,手裏一邊噼啪噼啪按着手柄,耳邊很享受的聽着雨落聲。
亦衡一直覺得夜半而來的雨是一種美麗的牽絆,總帶着一股朦胧的暧昧,感覺像是心愛的人輕敲心窗而來一般。
扔下了游戲機手柄,她點燃了一支雪茄,悠然的品嘗着濃郁的咖啡香味。
亦衡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個失眠的夜了。
遠處閃耀的閃電,使世間的一切瞬間變得蒼白,轟然的雷聲,更讓大地為之震顫。
嘴裏銜着雪茄的亦衡沉穩如山,那景象那聲音,一切都是她愛極了的。
電話響起,午夜而來的電話,也許那個人也是一個寂寞的人。
亦衡拿起電話,屏幕上顯示的號碼,讓她受寵若驚,是她。
“喂?”她接了電話。
對方先是沉默,許久她幽幽的聲音傳來:
“我被雨聲吵醒了,睡不着。”她竟然向她撒嬌,那個夢讓她醒來之後,她竟然怎麽也無法抑制那想要聽到她聲音的沖動,猶豫了好久,她還是無法戰勝自己的心。
“嗯。”亦衡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此時的她很害怕情不自禁會使人萬劫不複。
聽着話筒裏出來的慵懶的聲音,紫純感到有些內疚:
“我吵醒你了嗎?”
“沒。”
“你……”紫純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
“是不是一直都沒睡。”她的語氣竟然帶着莫名的心疼,腦海裏不斷的閃現她憔悴的神色和眼睛上怎麽都掩蓋不住的嚴重的黑眼圈。
這回,亦衡沉默了。
紫純再問:
“你是不是好久都沒有睡覺了。”
亦衡依然沉默,紫純聽到了她發出一聲長長地的吐氣聲,她知道,她現在一定在抽住煙,幾次的接觸,紫純感到亦衡就像是一個迷了路的羔羊,但她總是試圖努力的找到歸家的路,她不像她,在公司裏上班,每日不禁要面對公司裏人與人之間,利益之間的勾心鬥角,帶着微笑的面具,揣測他人的內心,防着明槍暗箭,生活雖然有些苦悶,可眼前總有個目标,可是亦衡那樣的生活也讓人羨慕,如果不具備敏銳的市場目光和大膽,恐怕也無法做到吧。
電話兩頭的人都沉默了好久。
磅礴的大雨并沒有要停下來歇息的趨勢,亦衡覺得老天也是一個頑皮的孩子。
“亦衡。”紫純這時在電話裏喚她。
“嗯?”亦衡回道。
紫純問道:
“你為什麽會喜歡女人呢?”紫純問完之後突然發現這個問題不僅唐突還有些愚蠢,可是話已出口,想要收回是斷不可能的。
亦衡知道只要是人都特被鐘愛這樣的問題,你為什麽喜歡Ta?
為什麽呢?亦衡還是回答了紫純:
“我特別喜歡《聖徒格耶奧義書》裏面的一段話,‘在他深愛的女子的懷裏,男人會将整個世界都忘記,自身的一切都不複存在,而同樣的,在與那全知者契-合之時,我們也會進入完全忘我的境界’只要是愛上了,誰都別想從愛中生還出來。”
紫純默然不語,這個人究竟癡得有多深呢?
兩個人默默的拿着電話傾聽着話筒裏傳出的彼此的輕微呼吸。
亦衡什麽都不想想。
紫純在思考着如何面對自己朦胧飄忽的心态。
這一夜,兩人都拿着電話一個後來在床上睡着了,一個坐在地毯上被靠沙發歪着頭睡得嘴巴半張還好沒有哈喇子流出來。
紫純醒來的時候,一絲陽光斜斜的照耀在房間裏,她發現電話還在通話中,只是原本是滿格的電池,已然頻臨關機的命運,她不禁輕輕一笑。
熟睡的亦衡,她溫熱的呼吸此刻似乎已經打在她溫熱的肌膚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