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星河

第26章 走吧，我們回家

金主任宣布游戲結束後，衆人熙熙攘攘的走向操場的出口。

在熱鬧的人群裏，顧星河和林明意卻一直沉默不語。

一個在好奇對方為什麽不說話，一個還沉浸在剛才微妙的接觸中，

她怎麽不說話？我剛剛做的果然有些過火了嗎？顧星河心想着，餘光看到林明意皺着眉頭，緊抿着雙唇，似乎在想些什麽。

顧星河沒敢問太多，只好跟着林明意的腳步一起走向出口。

林明意烏黑茂密的頭發遮住了她通紅的耳朵。

其實她當時感受到了顧星河微涼的鼻尖觸碰到自己的耳根，渾身忍不住顫栗了一下，強忍住喊出聲的沖動。

幸好，顧星河這傻子一直沉迷游戲，應該沒有關注到這一點。

可是，我還想再和她待在一起，越久越好。

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看着顧星河越走越快的步伐，林明意眼一閉心一橫，輕輕的拽住了顧星河的手臂，猶猶豫豫的說：“你......待會兒......還有什麽事情嗎？”

顧星河低頭，突然看見自己的藍色腕帶暴露在空氣中，于是下意識甩開了林明意的手，将長袖從手臂處扯了下來，遮蓋住那個腕帶。

她不想讓林明意知道自己還住着院的事情，她害怕林明意會帶着有色眼鏡看着自己，她害怕自己的陰暗面被林明意發現後，會和其他人一樣做出離開自己的決定。

在爾虞我詐的娛樂圈裏，她經歷過太多的逢場作戲和背叛了。

而林明意感受到從手中掙脫開的微涼手臂，怔了下神，看着顧星河将長袖扯下的動作，才不動聲色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她只是因為這個，并沒有害怕我。

顧星河好像才反應過來林明意剛剛提出的問題，過了幾秒才回複道，若有所思的說：“待會兒啊，事情倒是沒有......”

“那你來我家吧，”林明意得到答案後，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但看着顧星河吃驚的表情，好像又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一些唐突，又補充的說了一句：“畢竟，你很久沒有來了。”

“去你家？還是我之前去過的那個地方？那我豈不是會看到叔叔阿姨和你弟弟？這我空手來不太好吧。”顧星河嘴巴不停的輸出着，說完，雙手一攤，證明自己确實什麽也沒有。

林明意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說道：“不用，他們很早之前就已經搬到其他的房子裏了，我只是因為這套房子離學校近，上下班方便，才選擇一直住在那個房子裏面。”

顧星河點了點頭：“行，那我去參觀一下。”

她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手指僵硬的懸在空中，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回握了一下。

這已經花費了她全部的勇氣，

這麽多年了，顧星河早就習慣了自己對林明意單方面的主動和付出，也習慣了自己得不到回應的現實。

但面對心愛之人今天突然莫名其妙的開始不排斥自己的示好，甚至開始做一些對自己而言很匪夷所思的親密舉動時。

她承認，她想躲。

顧星河心裏嘆了口氣。老天爺啊，你到底還有多少考驗等着我。

一路走在通往林明意家的石磚路上，這也是曾經這所學校的學生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

決裂之後，她們兩個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只有周五放學的時候，顧星河才能假借着回家的名義，悄悄跟在林明意的身後，遠遠的看着她和劉堯嬉戲打鬧的樣子。

顧星河只有在幻想着身旁的人是她自己的時候，嘴角才終于有了一絲絲的上揚。

那個時候的顧星河雖然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可腦海中已經開始編織着自殺的計劃了，只是因為想多看幾眼林明意，才延長了計劃的時間。

等畢業之後，等徹底沒有念想了之後，再結束吧。

但沒想到，現在居然茍且偷生了這麽多年，真看不起自己。

林明意看着顧星河一直沉默不語，晃了晃牽在一起的手，問道：“怎麽了？”

顧星河還沉浸在自己年少時懵懂的回憶中，聽到林明意的詢問，下意識的說：“以前，就在這條路，我都在身後跟着你，看着你在夕陽下清瘦的背影，我......”

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麽，顧星河趕緊剎住了車，幹巴巴的解釋道：“就，順路而已，閑着無聊，就一個不小心看到你了。”

林明意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戲谑的說：“哦，原來是你啊，怪不得當時總感覺有哪個變态在尾随我。”

其實當時的林明意知道，顧星河就在身後默默的跟着她。

很難不注意到吧，當時顧星河的成績足夠成為這所普通學校裏的一段傳奇，再加上她精致的面容，早就已經成為當時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所以就算她走到哪裏，只要周圍有同校的人，大都會驚訝的說“她就是那個顧星河啊”之類的話。

林明意又怎麽會沒有聽見呢，更何況還是“顧星河”這三個烙在自己心裏的名字。

那時的她，或許是顧忌着顧星河太過耀眼的學神光環，也無法接受顧星河喜歡自己的事實，不想将這件事情太過高調，于是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逃避。

可現在，她不想躲了。

她喜歡她，她愛她。

林明意一邊想，一邊默默捏緊了握住的那只右手。

這次，我不會讓你逃走了。

突然，一個穿着校服的學生和另一個學生打鬧着，在這狹窄的石磚路上，追逐的途中，不可避免的狠狠的撞到了林明意的肩膀。

顧星河聽見了肩膀之間的碰撞聲，看見林明意吃痛的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眼底爆發出了陰鸷冰寒的殺意。

她瞬間抓住那個學生，擡起手想将他狠狠的揍出血，林明意适時的将顧星河的手放下：“沒事的，我來解決。”

顧星河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受控制，喘了幾口氣，壓低了帽檐，低聲說了句：“好。”

“這位同學，撞到人了不說一聲抱歉嗎？”

林明意不高不低的嗓音傳到了那個學生的耳朵裏，本想回頭開口罵剛剛抓着自己衣服的人是誰，結果說話的人居然是自己曾經投票過的林老師！

出于不想給自己喜歡老師留下壞印象的想法，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頭：“林......林老師，對，對不起，不好意思啊。”

“沒事，下次在學校外面注意安全，周圍都是車輛，不要亂跑。”林明意淡淡的說着。

“好，好的，老師再見！”那個學生揮了揮手，趕緊和自己的夥伴一起撒野似的逃離開老師所在的區域。

畢竟林老師是學校裏出了名的人美嘴毒，尤其是自己還犯了錯誤的情況下，她絕對能夠百分百對自己發出心靈上的暴擊。

所以在她還沒有開始罵自己之前，跑，能跑則跑！跑不了的......只能自求多福，等待林老師“口吐金蓮”了。

見那兩個學生跑遠了，顧星河才像犯了錯的小孩一樣，低着頭對林明意說：“不好意思，我......我剛剛情緒不太好，是不是給你丢臉了。”

林明意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挽住了顧星河的手臂：“走吧，我們回家。”

回家？

家嗎？

顧星河苦笑着，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和林明意一起走在路上。

“家”這個詞彙，怎麽會屬于她？

在初三母親病逝之後，父親連續一個月在外吃喝嫖賭樣樣都沾，渾身上下一股酒氣的回到房子裏，當着她的面，慶祝着他自己重回單身的時候，就已經不複存在了吧。

在高三時父親意外破産，房子車子變賣了個遍也無力償還負債時，焦頭爛額之際，居然想出了将自己的親生女兒偷偷賣給某個大腹便便的富商，以此獲取巨額的資金鏈，來挽回自己三十年來辛苦打造的公司的時候，就已經不複存在了吧。

幸好，顧白榆看到顧星河的求救信息，馬不停蹄的從公司趕回家，給了那個有着血緣關系的父親一巴掌，解決了這出“賣女求榮”的戲碼。

幸好，他頂不住債主天天上門催債的壓力，扛不住自己“鑽石王老五”的身份瞬間跌落至谷底的現實，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夜晚，從一座大橋上，跳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星河在學校裏接到了警察的電話，前往醫院認領父親屍體。

她和顧白榆站在太平間沉默着，掀開了那條蓋住整個身子的白布，看到了這張因為在海裏泡久了而浮腫發白的臉。

一滴淚在她臉上劃過。

她想起了母親在生前的一次閑聊中，告訴自己在出生後，被護士抱出宣布是個女孩兒時，父親在手術室門前将西裝外套抛向空中，歡呼着喊道：“我顧某人有女兒啦！我顧某人有女兒啦！”

然後在自己能夠在襁褓中被抱着的時候，他在公司附近的豪華酒店裏，擺了整整一個星期的酒席，逢人就發一大把的喜糖，美滋滋的笑着，看着自己的小臉，說道：“這是我顧某人的千金，可愛吧？”

又想起，在她兒時，曾經對自己百依百順，将自己抛在空中又穩穩接住的父親，甘願跪在地上給自己當小馬兒騎的父親。

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或許，他也愛過這個自己曾經視若珍寶的女兒吧。

但至少現在，他死了。

在母親去世後，那個印象裏的父親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家”這個字眼，對顧星河而言，是那麽的陌生而又奢侈。

林明意啊林明意，你為什麽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掐住我最致命的點，在我本就荒誕凄涼的小小世界裏，不停地盤旋，飛舞。

不要再給我希望了好嗎，我經不起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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