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2
◎他的妻子,他自己來護◎
雷聲如鼓, 天邊的雲壓低樓闕,悶沉的窒息感席卷了每一人,雨遲遲不下, 急切,躁亂。
“那是陛下的後嗣啊!”
忽然,群臣中有人喊出了聲。
“是陛下與程夫人的後嗣!太子連犯數宗罪,已不配為儲君!”
“太子失德,已不配為君!”
如今之局面已然明顯,太子早已犯了重罪,而寧栖遲敢與其争搶,只因他身側帶着那位傳言之中陛下的養在外邊的私生子,那是皇家血脈!也是陛下最後托付之人。
陛下生前寫最後一道聖旨在他手裏, 必定是一道廢太子的旨意,而就算不是,太子此刻帶兵逼宮,已然形同造反。
他以兵力逼宮是逆賊之行, 這太子之位已經名不正言不順,可若是小侯爺不敵,便是權下亡魂。
此刻, 退一步都是生死。
不知何時, 有人高喊了一聲。
“臣願事幼主!”
接着是有人更高昂的聲音。
“臣願事幼主!”
而有人卻是不敢出聲,他們臉色煞白, 不願淪為這場政變下的冤魂。
烏雲籠罩,在寧栖遲玄青圓領袍拓下陰影, 他獨站予衆人之前, 好似一座孤峰, 風雨欲來的淩厲之氣盤踞在他身側, 而瞳孔卻已有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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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早被護在了親衛之中,他小小的臉顏色盡失,若在這一場變亂中不能占據上風,整個寧家以及站在其方的所有黨人都會成為階下囚。
“小侯爺!亂賊逼宮,請率禁衛軍捉拿亂黨!”
“請捉拿亂黨!”
他們籌謀如此之久,從将小世子接回京都,将安王除去,找出太子無數的罪證,直到今日撬動帝王心頭的隐秘,得到了可左右皇權的唯一生機。
可寧栖遲,竟許久未動。
懸在姜予脖頸上的那把劍好似一道催命符,血液從她雪白的脖頸落在衣襟上,她不聲不響,好似感受不到一分疼痛。
她就靜靜地坐于馬上,好似在衆人之外旁觀,既不吵鬧,也不掙紮,她用那雙如死水一般的眼睛直視前方,與寧栖遲遙遙相望,無一絲情感。
她本不該在這一場禍亂中。
衆人此刻心急如焚。
“太子手中亦有兵權,小侯爺若此時不下命奪回正統,等到兵衛湧入皇城,就來不及了啊!”
“虞侯大人,快下決斷吧!尊夫人忠義,為國捐軀必然受人尊崇!”
“動手吧!大人!”
用一女子性命換得一場勝利,是劃算的多的一場交易。
太子斂下神色,又用刀往裏抵了三分,輕蔑道:“便是動手,你們便有勝算麽?”
“小侯爺大概不知,孤将她掠走時,她被綁在梁柱上,句句自輕自賤。”
“她說她本就頂替了旁人的名義,你不會為她動一分恻隐之心。”
“她說她不曾有人在意看護,就是孤此刻殺了她,也不會有一人垂青。”
寧栖遲面色隐隐變幻起來,執聖旨的手愈緊。
太子勾唇笑。
“她求孤,不要拿她來逼你。”
此言說完,聖旨從小侯爺手側滑落,他面色透了幾分蒼白,好似落了雪。
馬上女子毫無反應,她被綁着雙手,仿若根本沒有聽見這一場對峙,她雙瞳深黑,面無神色。
而場上早已一片沉寂,勸誡聲漸停,哪怕如今衆人早已認為寧栖遲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妥協,可那畢竟是他的妻子。
還是個無辜的,被無端卷入禍亂的可憐人。從這位女子嫁入寧家,世人皆知她頂替長姐,無母家撐腰,亦無情感可靠。
她在世家夫人口中卻是賢惠得體的,更被稱作是一位良善之人,憐惜和愧疚充斥衆人心口,可如今存亡之際,誰又敢開口救她。
她是随時可以被丢棄的棄子,可又因為寧栖遲的維護,被當成了把柄。
太子見寧栖遲陡然變換的神色,唇角顯露一絲笑意。
牽着馬匹的缰繩猛然繃直,姜予離他更近一步,那刀劍已經将她脖頸劃出一道長痕,若再推進幾分,就能将她動脈割裂,再也救不回來。
“小侯爺,若真如她所說,她是這般不受你待見,那孤這便殺了她。”
殿內的小世子捏緊了手心,他此刻拎起袍子,發了瘋的往前跑,眼光中的淚已然滾燙,“我去!我去救少夫人!讓我去換下她!”
可他還未跑出大殿,便被從引一把扯了下來,“小世子冷靜!若您此刻出去,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小世子眼眶通紅,嘶喊着,“不!少夫人……”
王謙雲等人更是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怒罵道:“以女子脅迫,小人行徑!”
一時間,衆人都怒罵起太子來。
太子猛地提起姜予脖頸,面露陰郁,衆人瞬間停下了聲音,心都揪了起來。
寂靜中,那道略啞的聲音倏然落下。
“放下劍。”
這一聲,驚起一片駭浪,有人慌亂如麻。
“大人……”
“虞侯三思啊!”
不用任何的言語,此刻衆人只怕寧栖遲做出的決斷是那麽的荒唐。
他眼梢擡起,聲音如鐘聲般重,“我來替她。”
衆人一片驚亂,此起彼伏的呼喚充斥四周,可此刻卻沒有一人再攔,他沒有交出小世子,而是這般做下交換。
寧栖遲定定的看着太子。
“你以我妻為質,我曾與殿下說過,臣子忠于君主,而如今我為臣,便做不出以私情亂社稷之事。”
他不能此刻妥協,一旦交出小世子,從前的所有布局便徹底失敗,站在他這邊的人也會淪為亂黨,株連九族。
他将聖旨卷起,随着袖袍擲出,滾落在王謙雲懷中,他匆忙接過,仿佛有千萬斤重。
王謙雲內心驚動,他瞪大眼去看寧栖遲,極度不好的預感攀沿至腦海。
他聽到他說:“可現在,我非臣子。”
“若殿下執意要小皇子來換我妻,那我便随她為質。”
他舉起手中禁衛令牌,身後禁軍大恸,聽他一聲令下。
“不必管我,你們只管殺盡叛軍!”
他的妻子,他自己來護。
太子臉色驟變,他沒想到寧栖遲會如此不要命,他大步的朝他走來,好似不怕任何威脅,他身後的禁軍随着他的命令下,猶如出籠的猛獸,如潮水般湧出。
太子一方的人驟然有些亂了陣腳,眼見寧栖遲走近,他面色愈發陰冷。
有冷箭彈在他右臂,他一時不察手中劍吃痛甩下,眼看小侯爺極速奔來,他冷笑一聲,其實姜予在他手裏已經沒用了。
他将姜予一把扯下了馬,劈開了她手上的束縛,然後一把将她推了過去。
他沉聲下令,“殺了他們!”
身後銀甲兵衛頃刻刀劍出鞘,整個皇城瞬間成為了戰場,刀劍碰撞的冷聲中,無數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抱頭鼠竄。
姜予被推開時,正有刀劍朝她劈開,寧栖遲長腿橫掃,瞬間将其擊飛,女子腳下颠簸一瞬,被他帶入懷裏。
亂局之中,他撿起他人武器,将欲上前的人逼得節節敗退,摟緊女子的腰,他單手執劍,動作利落兇狠。
“別怕。”
這次,他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殿內,王謙雲一把抓住商澤,“小世子跟着我!”
此時小世子被衆人牢牢的護在中心,而盯上他的人太多了!
“王叔叔!”
小世子被王謙雲帶過,帶上一隊親衛,他在亂軍中活活殺出了一條生路。
王謙雲一邊殺掉前來阻擋的叛軍,一邊快聲道;“臣護送殿下出宮,眼下有了這份聖旨,只要找到外面兵馬司的人,就可以調動軍隊前來護駕!”
小世子此刻年幼,心裏尚有幾分警惕,“他們可信嗎?”
“這裏的禁軍只是虞侯手中的殿前司親衛,雖是精銳,但敵暗我明,太子一定留有後手。”王謙雲解釋道:“陳三說動了指揮使,他是我們的人,只是沒有調令不能擅自出兵,我們要快點趕到,子念撐不了太久!”
小世子回首見亂軍中,那兩道擋着風雨的身影,他猛一咬牙,腳步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內宮之中,嫔妃和小太監已經在到處亂竄,甚至有人偷了貴重物品企圖逃出宮門,宮中衆人已是人心惶惶,顯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有一女子偷偷在禦膳房取了一把鋒利的小刀,一路躲藏出了內宮,順着一條不為人所知的小道,走向了天子寝宮,那個如今陷入戰火的地方。
此時人人都在逃命,根本無人注意到她的動向。
一路走她一路心驚,太子的兵衛明顯要比殿前司的禁軍多太多,他們基本上已經将皇城包圍了起來,好在她一早記下皇宮的路,又換了身太監的衣服,躲躲藏藏沒有被殺紅了眼的叛軍扣下。
躲在廊檐後,那張冷豔的面容上十分凝重,看到被叛軍圍困的寧栖遲兩人,她心髒繃緊,好在他們尚有優勢,可下一瞬,她驟然失色。
太子已經帶着人馬去追殺小世子與王謙雲,叛軍此時分散圍困皇宮,寧栖遲讓禁軍整合起來,只要殺出重圍,就能等到人來支援。
他揮手将叛軍一刀斬下,還未出聲,忽然身形猛顫。
胸口是刀刃劈開的鈍痛,寧栖遲手中的劍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從手間滑落,沉沉的摔在地上,他瞳孔縮小,耳邊聲音驟失。
他忍着劇痛,及其緩慢的低下了頭。
此刻被他護在懷中的人正一臉淡漠,白嫩的手握着一把短刃,而刀尖,已經沒入他的胸膛。
鮮血,濺落在她臉上。
作者有話說:
姜予磕藥了,神智不清,見誰殺誰,就最後小虐一下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