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情藥◎
燭火被撞至地面, 瞬間燃起了一片絢爛,金盤銀器被刀劍劈成兩半,如散落的骨架滾落至腳邊, 驚慌失措的衆人早已失了儀态,拉着自己的家眷跌跌撞撞的哭喊着。
“護駕!護駕!”尖細的聲音從頂部傳來,夾雜着刀光的泠冽。
那些扮成舞女的刺客似乎是奔着陛下去的,對旁人也毫不留情。
急忙趕來的兵衛手執兵器與舞女争鬥起來,兵甲冷聲碰撞,叫人心頭駭然。
有兵衛直直朝姜予走來,将一舞女掀開,急聲道:“少夫人快走!”
姜予心頭猛跳,可她強行穩住心神, 抱着小世子滾向角落裏,被長屏隐蔽在其內,她緊緊的捂着小世子的唇。
不知何時,太子已經控制了局勢, 他手握着長劍,猛然刺入一舞女胸口中,迸濺出的鮮血沾染了他雪白的面孔, 竟顯露出笑意。
舞女瞪着眼睛蒼然倒地, 鮮血瞬間染紅金綢。
亂象中,他戴冠長立, 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血跡,又一劍将舞女脖子砍斷。
四濺的血肉腥氣不知節制的鑽入鼻孔, 姜予忍着胸腔中的惡心, 只聽見他高喊了一聲, “衆人聽令, 安王包藏禍心意欲叛亂,立即将其捉拿……”
而縮在角落的皇帝已經是勃然大怒,他雙目泛紅,“給朕殺了安王!”
太子勾唇應聲:“在此就地誅殺!”
姜予心頭震顫,就算是她也知道,安王是先帝數子之中最低調的一位,數年前就自請離開了京都前往偏僻之地,大局已定,他為何要冒險刺殺皇帝?
可如今這局面她又無法改變,周圍湧現的兵衛越來越多,幾個舞女雖然武藝高強,但幾乎不到片刻便被控制了起來,茍延殘喘。
宴席早已變成一片奢靡的廢墟,四散的人群皆失了體統,或亂竄或滾爬,而安王則醉醺醺的靠在案邊,渾然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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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把長劍刺入他的胸膛。
“嗚嗚……”小世子的小手緊緊的攥着姜予的手指,他聲音隐有哭腔,“父……阿父!”
安王妃雙目通紅的望着執劍之人,可她似乎連說話都做不到,只默默流淚,甚至帶着一絲釋然。
很快,第二劍落在了她身上,她擡目望着面前那張溫潤年輕的臉,嘔出一口鮮血。
她倒在了安王身側,雙目都未曾合上。
鬧劇在兩人咽氣之後陡然扭轉局勢,舞女盡數被斬殺,兵衛将宴席圍得水洩不通,躲在後面的天子這才扶着大太監的手走了出來,滿臉戾氣。
最後一名舞女跪倒在地,顫聲道:“是安王,安王意圖謀反,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求陛下饒命!求陛下饒命!”
話音未落,她的脖子便被割裂刺穿,徹底倒了下去。
衆人皆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刺激的頭皮發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一切像是戲劇,那麽快的歸于平靜,又讓身在局中的人後怕駭然。
太子收回劍,彎腰對上道:“父皇,造反之人已就地誅殺。”
可這更像是死無對證,姜予抱着掙紮的小世子,腦海混亂,衆多思緒之中,她隐隐想到了寧栖遲,為何他到如今都沒到場?
皇帝朗聲大笑,“好,你做的好!”
太子無比謙卑道:“此乃兒臣的本分。”
接着他又招了招手,便有人将五花大綁的幾位安王之子一路拖行而來,他們口中塞了抹布,行跪下地,狼狽不堪。
太子掃視一眼,又對皇帝道:“父皇,安王叛亂必早有反心,如今安王已斬,其子應同罪,以除後患。”
在場大臣目光深沉,有人跳出來贊同太子所說,其餘無一人為安王說話,就好似拿定了主意要定安王的罪。
可此時,聖上靜了許久,安王兩位嫡子一名庶女,最年長的那位看上去竟有幾分平靜,而剩餘兩位則是雙目落淚,早已心如死灰。
如果姜予沒有記錯,安王長子并非是陪同而來的,而是因為‘皇命’,他是安王最得力的一位兒子,年紀輕輕便在邊關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回京是接受封賞的。
可是再多的戰功,也抵不過造反這一名目。
陛下許久未語,太子眯了眯眼,場上人心各異,皆如驚弓之鳥。
有大臣上前,“陛下,安王謀反非一時一刻,若與其子早有勾結,只怕一時心軟則後患無窮啊!”
“陛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啊!”
而偏偏許久,任由下面的人如何勸說,聖上都沒有如同适才那般動怒,他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多疑探究,可在這位素來聽話的兒子身上,卻看不見一絲的叛逆。
之後,他沉聲道:“壓入牢獄,稍後再議。”
任由何人再谏言,聖上皆不為所動,太子壓低了眼,又道:“父皇仁善,可有人狼子野心,商秦瞞報軍機之事,兒臣送上去的奏疏陛下還未過目,今日若輕輕放過,恐來日給其逃生之機。”
“不如父皇賜鞭笞,折斷其腿骨,叫他成一廢人,再來定罪。”
鞭笞折骨,再是硬氣也會被折磨成一廢人,此話說出,有人冒出了冷汗。
安王長子商秦目光銳利,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似乎是這番話說懂了陛下,思忖良久後,他道:“準。”
跪下兩人弓着身子,死死的向地下磕頭,祈求饒命,商秦則閉了閉眼,分毫無懼。
被拖行至半路,又聽一道毒蠍般的聲音,“孤倒忘了,還有安王小世子。”
聞言,姜予心下一顫,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們一行人身上,她握着小世子的手更緊了些。
太子笑了笑,卻毫無暖意,“來人,将小世子帶走。”
兵衛手握兵器,朝着姜予走來。
此時她應将小世子交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如今局勢不明,她又勢單力薄根本護不住小世子,恐怕還會連累到自己。
可掌心中的那只手,卻是那般弱小無助,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衣裙,唇色蒼白,聲音顫抖,“求求您不要抛下阿澤。”
又是這樣一句話,那時候姜予帶他回府,也是因為他像一只被丢下的小狗。她并無什麽菩薩心腸,可此刻竟将小世子往後牽了牽。
商澤雖小,但他知道,少夫人照顧他只是因為寧叔叔的緣故,她很少與他親近,甚至趨于無情,可為了活命,他不得已要讨好她。
他原以為她會抛下自己,小商澤躲在姜予身後,抿着毫無血色的唇瓣。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太子悠悠道:“寧少夫人,你這是要包庇罪人嗎?”
“臣婦不敢。”姜予有幾分害怕,但還是自持冷靜道:“只是小世子年紀尚小,若是受刑,恐撐不過一時。”
太子上下打量她,笑道:“這就不該是你操心的了。”他又威脅似的開口,“孤并非想冒犯,少夫人還是盡快将他交出來為好。”
可姜予并未理他,而是轉身,直直向上跪下,微微提高了聲音,拜了下去,“還望陛下開恩。”
衆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皆有幾分不可置信,眼下安王一脈已經株連,她這樣庇護小世子怕是會沾得一身腥。
姜予了然,可她并非腦子一熱非要救助弱小,寧栖遲如今遲遲沒有出現,而太子這般着急定罪,她如今受寧栖遲庇護,便不能事不關己。
如果真讓太子處置了小世子,或許對寧栖遲來說不利。
聖上還未發話,太子目光就已經冷了下來,“來人,将小世子帶走。”
眼看着越來越近的兵衛,姜予擡眼望向聖上,額間已有汗珠,“陛下開恩,小世子一直居于寧府,又年紀尚幼對此事毫不知情,若如此恐如同死刑,稚者無辜,何況如今并未下定論,怎可這般錯殺?”
她話剛出口,便有其他大臣站了出來,言之鑿鑿道:“陛下,寧少夫人此言不虛啊。”
“還望陛下三思!”
可皇帝還未發話,那行來的兵衛便已經伸手去拽小世子,可他緊靠着姜予,那兵衛便下意識的要扯開她,而她身後的兵衛卻往前站了站,直面太子親衛,兩邊怒拔劍張。
太子已有冷色,“孤竟不知已有人敢扛聖令了,将他們一同拿下。”
姜予攥着小世子的手,已有了慌亂。
“住手。”
随着這道聲音落下,寧栖遲從門外走來,他此事竟衣袍帶血,甚至手裏握着一把長劍,劍落地,重聲尤有餘顫。
衆人頓時一陣躁動,就連太子都皺了皺眉,心道姜千珍連一時都拖不了他。
他目光落在被衆人圍作一圈的姜予身上,眸色不明。
小侯爺此時到場,好似場上的人都松了口氣,甚至姜予都覺得心落了下去,她下意識的傳遞去一個眼神,那目光裏帶着幾點濕意,很顯然她并不如适才那般淡定。
寧栖遲朝她走去,太子親衛看他逼近,都下意識的往後靠了靠,神色猶豫。
“陛下聖安。”他尤帶幾分冷冽,朝上作禮,“在外的叛軍已由臣盡數斬殺。”
他的到場好似給所有人都吃了顆定心丸,就連聖上都上前了幾步。
“子念你來的正好。”陛下面上的神色緩和下來,“安王造反,太子已将其就地正法,如今這些豎子,朕畢竟與安王情同手足,尚有不忍啊……”
此話說出,太子神色陡然落下。
姜予不解了一瞬,身前的小侯爺接話道:“尊陛下聖旨,安王造反屬實,其子牽連其中确要拿罪,來人,将人帶回去。”
眼看寧栖遲的人上去捉拿安王之子,太子聲音冷硬,“寧子念。”
寧栖遲此刻不知是否沾了血腥,周身的氣息壓迫感及盛。他仿若未聞,“小世子自幼跟在我身側,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受臣內教導,安王妃将其托付給臣,臣若容下,便是徇私,臣若不容,便是教導不嚴,殿下若要責罰,大可将臣一家株連。”
太子冷笑,“你這是在威脅天子嗎?”
“并非如此,陛下仁慈,此事前因後果并未查明,秋獵之上他是勝了,殿下要折他雙腿,豈非善妒。”
“況且捉拿叛賊,本就是臣的本分,臣會交給陛下一個想要的結果。”
他掀刨朝上跪拜,“請陛下恩準。”
太子轉首道:“父皇,此事無論如此,安王叛亂之心是真,若放過他之子豈不是養虎為患?兒臣自有法子讓其失再無反複之機。”
場面驟靜,衆人無不心有戚戚,更有甚者肩都震顫。兩人氣勢分毫不讓,更像是兩虎相争,而聖上的漠然更是讓衆人不知其意,緊閉鼻息。
良久,聖上開了口,“太子,你還是太急了些。”他目光落在寧栖遲身上,“此事,全權交由虞候處理。”
“遵旨。”
太子壓了壓眼,之後收斂了氣息,又恢複溫潤的模樣,笑道:“陛下還是器重虞候啊。”
有人議道:“陛下,諸位女眷受了驚,不若先行離開。”
姜予早已身子疲倦,她又精神高度集中,聽寧栖遲與聖上商議的事只覺耳中作響,最後她将目光落在安王妃身上。
安王妃就這樣走了,幾日前,她還在小閣中對她溫溫絮言。
說不上有多難過,她們交往并不深,可以說她一直與京都衆人保持着該有的距離,如今按上叛亂的罪名,更是要避嫌,甚至連小世子都強忍着眼淚,并未上前。
他像是被教好了似的,從先前來到寧家為質,依附讨好于她,到後來被訓斥私下與安王妃靠近。
好似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場結果。姜予恍然明悟,她目光落在寧栖遲身上,那麽小侯爺呢?他也一開始就知道安王一家活不成嗎?
如今這一場刺殺,更像是一場戲,為誅殺在外掌握封地富饒的安王和擁兵自重的安王長子。
唯獨,唯獨小世子……
正出神間,一道泠冽的刀光撕裂了簾帳,随着殺氣的劍風和森然的直覺,姜予對眼而去,舞女腰間系着的鈴铛清脆,好似在預警什麽。
她劍鋒所指之處,竟然是不足十歲的小世子。
姜予根本來不及反應,只下意識的将他扯到了身後,而她自己卻全然暴露在刀口之上,只不到分寸,便能刺入她的身體。
接着她的手臂狠狠的被人扯了一把,身子全然不穩,她目光所去,是寧栖遲替她扛下了這麽一刀,刀劍劃過他的右肩,他仿佛沒有一絲疼痛,而是反手扣住了舞女的匕首,狠狠折過。
他将刀刃反推刺入舞女腹部,血色四濺之中,姜予腦中一片渾然。
他往後退了幾步,臉色陡然蒼白起來,喉間蔓上一口鮮血,誰都沒有料到此時居然還有刺客,一時大亂。
姜予看着微微躬着身子的寧栖遲,他肩頭一片血色,繃緊的下颚更顯面頰消瘦。
她神色凝了凝,直到有人在她耳畔呼喊,“快來人,太醫!太醫!”
“姑娘,你別着急!”
春覺跟着自家快步走的姑娘,一時喘不上氣,适才小侯爺被刺了一刀,衆人大亂,可姜予偏偏表現的不驕不躁。
她只是差人去請了太醫,然後回去安頓好了小世子,這才好似想起了什麽似的,往小侯爺的住處趕。
可她的腳步卻很快,春覺根本跟不上。
姜予一時驚醒,慢下了腳步,只是此時她已經停在了他的營帳面前,她恍惚了片息。
作為妻子,她此時來關照他最不為過,更何況适才他救了自己,理應她該來慰問,只是不知心底是什麽情緒在作怪,明明之前說的那麽清楚,她又何必再到他面前惺惺作态呢?
不知過了多久,她擡步走了進去,太醫顯然已經為寧栖遲換過藥了,滿屋的血腥氣和藥味參雜着,他半裸着上身,見她突然來訪,下意識的扯被遮了遮身前。
他寬大的肩上布滿傷疤,有一道即為刺眼,好似才痊愈不久。
姜予記得,那是同午驿時他所受的傷,他雙目混然,如一尊佛像冷寂。
見她時,又似乎消融了片息。
“啊,少夫人!”從引正端着水轉身,一看見她似乎像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兒似的。
想來也是,她很少親自踏入他的領地。
姜予尚有些局促,“我來照顧。”
“少夫人不必擔憂,屬下已經幫公子處理好了傷口。”從引撓了撓頭,“太醫說未曾傷到要害,只是牽動了舊傷,有些駭人罷了。”
從引仿佛想到什麽,趕緊道:“那屬下先告退了!”
他腳步飛快地走開,還不忘将四周的下人驅散,等人走後,整個屋子只剩兩人一坐一立,連風聲都靜靜。
盤旋在姜予心中的思緒盤根錯節,她閉着唇,良久才上前,坐在了寧栖遲床側。
他目光清冷,看不出一分端倪,姜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從來都看不透他,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本想說一些冠冕堂皇的關懷的話,可又覺得那般虛情假意,又是何必,可性格使然,她還是問,“傷口可好些了?”
攥着被子的手往上移着,寧栖遲唇色微白。
“無礙。”
态度清清冷冷,一如往日。不知怎麽,姜予頭一次不想同他這樣,她心中仿若有種積壓了很久的東西,她眉間的暗色越來越重,然後控制不住的,她往前挪了挪,問出了聲。
“是不是小世子的身份,有問題?”
這是她想了許久的,她從不過問寧栖遲要她所做的事和他的籌謀,就好似這樣,她就永遠在他之外。
可是如今,她想知道這場突然發生的刺殺到底是為了什麽,他這般護着她,暗處看護她,又是為了什麽。
他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他只垂着眼,窗外的月色将他俊美的面頰映襯的冷白如玉,他答,“是。”
“你讓我照顧他,也是因為他的身份嗎?”姜予忍不住追問。
“是。”
“他是罪臣之子?還是先皇遺子?”
傳聞當年先皇生有八子,最小的那位皇子在政變裏不知所蹤,按照年齡來看,小世子也可能是這一位,那麽今日這場戲,就是故意要将安王一家誅殺,除去禍患。
姜予細思極恐,身子忍不住向前探進,“你為何要救他,又為何要我撫養他,難道不是觸怒聖上嗎?”
“你不該聽,姜予。”
一道略顯啞意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寧栖遲将身子往後靠了靠,避開女子的靠近。
姜予恍然清醒。
“這些事情本就與你無關。”他咳了兩聲,閉目壓下胸口漲起的血氣,“是我該死,将你卷入其中。”
“今日你拖住了太子,我已心有愧疚。”他聲音疲倦,亦帶自責,他不能第一時間趕去,讓她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因這朝堂冗雜,你知越多,越不能獨善其身。”
“你本該好好的,偏安一隅。”
這是她想要的,狩獵時她告訴他她希望離開他,躲避他的一切。
寧栖遲睜眼,用再無波瀾的眸子看向她,“我既答應了你,也不會食言。”
留在這,他只會越想越多,他貪戀她的溫柔和聰慧,他不曾教過她要如何面對那些是非,可能看見她護着小世子,他總歸生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思緒。
她這般好,可他留不住,也不該癡想。
“姜予。”他又喚了一句她的名字。
她就在這,他已經許久沒有同她說過話,燭燈未滅,他知姜予的為人,來看望他已是本分,他知足了。
他五指聚攏,修長的骨指沒有一絲力氣,垂眸,他聲音淡淡,“回去吧。”
姜予征了征,漸漸垂下了眉眼。不知過了多久,她點了點首。
“是我逾越了。”
她起身行了一禮,接着轉身離開。她步調穩妥,無一分異樣和猶豫,就好似以往那般。
這是情理之中,寧栖遲靠在床梁上,目光晃動,明知如此,可他合上眼,這份難以言喻的情緒卻難以抵觸。
可片息,一股熱潮上湧,代替了腦海中所有清晰理智的念頭,那潮紅上升至臉側,灼燒着五髒六腑,門前女子未曾走遠,腰身纖細,裙擺如花,寧栖遲攥緊了床沿,汗如雨下,口齒中竟是止不住的一聲喘息。
姜予推開門,油燈搖曳在卷葉殘樹之中,未行幾步,姜予不禁低首望向了袖口。她的衣裙上沾了幾滴鮮血,精致的刺花沾了姝色,豔麗極了。
見她發呆,從引忍不住問道:“少夫人?”
她散去思緒,只道一句,“我走了,好好照顧小侯爺。”
從引糾結了許久,只好答是,姜予點首離去,因為适才那樁刺殺,整個營地都亂作一團,有小婢女帶着太醫無奈撞到了她,連聲道歉,那太醫正是姜予熟悉的陸其陸太醫。
她拍了拍衣裙,搖了搖頭表示無事,可轉首看他們遠去的方向,好像是寧栖遲的營帳……
陸其把了脈,之後忍不住擦了下額上的汗,從引問的着急,他趕緊道:“小侯爺無事,只是中了……中了情藥。”
“什麽?”從引瞬間驚呆了。?
床榻上的男子面色潮紅,而他手臂上的經脈和身下的異狀又是那般洶湧,
寧栖遲此刻只抿着唇,裸露的肌膚上汗珠滾落,他目光如炬,呼出的氣息炙熱如火,已是意識不清,可不知是不是教養使然,在衆人之前不至于太失态。
他素日太冷,如今這般情态讓從引這個男子見了都不免臉上發熱,看都不敢看。他趕緊帶着陸太醫出去了。
在門前,從引急的不行。
陸太醫趕忙道:“這情藥洶湧,只是因小侯爺又受了重傷,怕是一會又要發高燒,神志不清又受了情藥,怕是難熬了,眼下我不敢再為其用藥,藥性相沖恐有性命之憂……不知尊夫人可在?這……若是小侯爺實在是忍受不住,也好有人照顧。”
從引幾欲要暈過去。
造孽!就他們少夫人跟小侯爺這個情況,怎麽可能……可是若是不請,小侯爺怕是要活生生受這一夜。
最後他咬了咬牙,朝着姜予離開的方向奔去,“我去請少夫人!”
作者有話說:
來辣,終究還是鴿了會,感謝友友們不離不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