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我是嫉恨◎
姜予沒由來的握緊了手心, 她此刻站在這是萬分尴尬的,可她卻并未離去。
站在亭下的兩個人對峙,他們是有着血緣的親人, 可此刻卻好似戰場上弩拔劍張的敵我。
“為何不願意娶昭和郡主?”
寧悸擡起首,看見自己的兄長,在他眼中,兄長和叔叔永遠是寧家的頂梁柱,同輩之中以他為先,威嚴尤深。
兄長比他年長四歲,卻早早封官拜相,素日聽得最多的,便是在兄長鋒芒下自己是何等不得志。
他并不在意這些, 他自小沒有父親,一時聽兄長管教,也為他馬首是瞻,可是這次, 他不想再聽話了。
少年手心握緊,聲音裏是不輕易示人的倔強,“我不喜昭和郡主, 不願與她成親。”
“兄長, 我想娶一個我喜歡的女子。”
聽到此言,從引将目光朝自家公子對了過去, 寧栖遲并沒有對寧悸及少出現的少年叛逆感到片息動容。
他落在石桌上的修長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只道:“只是一句不喜歡?”
他的語氣好似在面對一個頑劣的孩童。
寧悸哽住鼻息, 向前走了一步, “兄長,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從小到大,從未有一件事忤逆過你,在兄長眼裏,我不願娶一位女子,便是任性,是不該麽?你又為何要将我踹入水中,是因為私心,還是你......”
忽然,拍擊桌面的聲響讓他頓時止住口中言語,寧悸用那雙幾乎含帶憤恨的眼角看向寧栖遲。
寧栖遲挑起的眼尾蔓上寒意,他緩慢開口,“你不是孩子了。”
他站起身,比起寧悸,他還要再高幾分,他言語淡漠,“崇明十七年,你父親得聖上旨意,寧願以一敵百也不抗旨叛逃,萬箭穿心不見屍首,這才保全了遠在京都的寧家滿門,那時,他年僅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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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十三年,我母親為保太後清譽,自願頂下刑罰,一輩子疾病纏身。”
“崇明十四年,你叔父為陛下擋下暗殺,被判青州五年不能與家人團聚。”
他句句字字都沒有埋怨一句寧悸的錯處,而每提到一人,寧悸的面色便蒼白一分。
寧家如今的輝煌,全是用血肉拼搏而出,而他如今眼中,卻只有男女私情。
寧栖遲緩步朝他走來,聲音淡淡,“寧悸,你知道自己姓什麽麽?”
寧悸不答,只是眼中下颚繃緊,比起先輩,他更像是被衆人保護在羽翼下的幼鳥。
“你不是蠢材,不會不知為何今日郡主會落水,又為何只有你和宣家那兩個小子才敢去救。”寧栖遲将他臉上所有的神色攬入眼底,半阖眼,落下的長睫薄薄一層陰郁,“不是你,就會是他們。”
明明正是熱的時候,寧悸卻打了個冷顫,他望着兄長的目光如一頭小狼崽,是,他知道,所以他痛恨兄長那毫無商量的舉動。
他把他推了出去,甚至沒有給出一分挽回的餘地,又站在制高點上,将他說的啞口無言。
可偏偏,寧栖遲仍舊用最刺痛人心的話,又一副孤傲輕視的姿态說教他。
“你如果連責任都擔不起。”
“那你又談何資格去追求你喜歡的人?”
耳鳴聲響,寧悸好似被他比作蝼蟻,是那麽的青澀魯莽,沒有一點穩重的心性,一時,屈辱感從腳下蔓延,心髒如同被酸雨穿刺。
“兄長與我說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寧悸握緊的拳頭上青筋暴起,他幾乎是咬着牙道:“難道沒有一點私心麽?”
寧栖遲靜了靜。
“昭和郡主誰不能去娶,以兄長的手段,不說陳三,即便是陳家四郎,亦或者謀求他路毀去韓家與宣家聯姻,可你什麽都未做,偏偏選中我。”寧悸沉着氣,直逼他道:“還是因為兄長見不得嫂嫂同我相處,對我親近,生了嫉恨。”
從引連大氣都不敢喘,小公子确實一針見血,小侯爺明明可以讓他無憂無慮繼續做個纨绔二公子,但因為少夫人,才設下此局。
寧悸本以為寧栖遲會詭辯,可須臾後,他卻徑直承認下來,“是,又如何?”
他半阖着眉眼,絲毫沒有半分僞裝,“如今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事實是,寧栖遲已經将他處在陷阱裏,無論這婚事他有多不願,只要寧栖遲首肯,那麽韓家與寧家的姻親便是板上釘釘。
寧悸只覺深深無力,不甘以及憎惡。他抿的唇發白,他從不知自家兄長對付起旁人來,是這麽的雷厲風行,這麽的不留聲息。
而寧栖遲凝視他,如月光般清冷的眸色中浮現片息執念。
“寧悸,自小我便教你,力微休負重,言輕莫勸人。 ”
“收起你的癡心妄想,若你不能從我屍身上踏過去,那麽她永遠只會你嫂嫂。”
寧悸整個人顫了下,面色一片蒼白。
而寧栖遲卻沒有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忽然凝起來,而聲音卻帶着幾分讓人膽寒的力度,
“你也好,旁人也罷。”
他手指觸碰到腰間那把冷兵器,眼底反射着銀色的冷光,無論是誰,若不能比過他,他便不會讓其靠近她一分。
一路向外,在一暖閣檐下見到提着燈籠的主仆二人。
蕭瑟竹葉被風吹落,寧栖遲腳步停了停,月下那人依靠着紅漆圓柱,正出神的盯着不遠處的燈樓。
一時,只剩風吹樹葉的簌簌聲。
從引在後面跟着,見到了少夫人,他心下一跳,那邊好似也有了動靜,轉過首來,遙遙對望。
半響,小侯爺才擡步走了過去。
姜予眼看着高大的身影步步走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是适才那一幕幕,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如今,她卻有幾分難言的窘迫。
寧栖遲走到眼前,她略有些頭皮發麻,不願去提起,她先一步開口,“我來喚你們,該......該回府了。”
好在寧栖遲沒有逼問她些什麽,只是看着她,靜默半響後點首應了下來。
她與他并排往外走,一路無話,姜予是覺有些亂,她雖不知寧栖遲對陳清允說了些什麽,但觀他對寧悸的态度,她心裏隐隐有些猜測。
寧栖遲,仿佛真的對她的情愫,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厚幾分。
不,或許不止幾分。
但寧悸畢竟是無辜的,姜予想到适才寧悸如同一只被人丢棄的小狗,心裏生了些愧疚。
她鼓起勇氣,側首對寧栖遲道:“小侯爺,我與小叔并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卻發覺,寧栖遲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姜予的錯覺,她說完這句話後,小侯爺周身的氣息沒有那麽冷了。
她接着道:“我只是把他當成弟弟看待,也從未想過與他有什麽牽扯。”
這是事實,從始至終,她就沒有想過要與寧悸有什麽旁的往來,若真如寧悸所言,小侯爺是在嫉恨,那也太誤傷了些。
寧栖遲垂目,應了聲,“嗯。”
眼看着寧栖遲的神色越來越緩和,姜予松了一口氣,她試探道:“哪那個婚事,可不可以不要逼迫他去成了?”
一時,風靜。
姜予覺得後背有些涼,兩人的腳步停在了街道門坊前,有官眷遇見她,同她打過招呼,姜予忙着回應便沒有去看寧栖遲的神色。
面前忽然駕使過幾兩馬車,車夫着急忙慌的,惹得衆人議論紛紛。
有風吹起一道簾子,姜予不經意看到,其中有人滿身鼻青臉腫的幾乎看不清樣貌,可姜予卻隐隐覺得有些眼熟。
周遭有人竊竊私語。
“好像是誰被打了吧?”
“似乎是陳家的人。”
陳家的人?姜予心頭一跳。
正好寧家幾人都出了門,又同她說了幾句話,她才一時無暇顧及其他,她又看見了寧悸,卻礙于什麽不敢去搭話。
等登上了侯府的馬車,姜予才緩過了神,寧栖遲随她身後,落座在另一側,不知怎麽,姜予有些如坐針氈。
好似外邊天闊地寬,她就是覺得窘迫,也可以逃走,而與寧栖遲坐在一處,她禁不住就覺得退無可退,就像适才在湖畔,他逼迫她那樣。
現在這個時候,小侯爺應當是冷靜下來了吧?
想到剛剛還未說完的話題,姜予心中一緊,而且她隐隐覺得,剛剛那些被打的人,應當與他有幾分關聯?
她心中游移不定,沒曾想,寧栖遲先開了口。
“今日你說的那些,我記得。”他聲音似乎是平靜,只看面色倒看不出端倪。
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聲不絕于耳,姜予不禁想起了那幾個被打的士子,又覺得胸悶,想探出去看看,躲避這些讓她無法回應的話。
可她還未動作,便被男子打斷了思路,他的聲音清冷,而又帶着幾分克制。
“不用看外面的動靜,若你不解,可以問我。”
姜予一怔,只好對上他的如畫般的面孔,她還從未在這樣,離得近了,一些莫名的壓力便逼上了她的面前。
她聽見他喚她的名。
“姜予,我是嫉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明剛剛與寧悸對峙時是那般氣勢逼人,可如今他只是垂首,他的眸色依舊很冷,只是眼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紅痕。
一時間,姜予靜了下來,心底有種奇怪的異樣流淌,說不清道不明。
而寧栖遲只是認真的看着她,他的聲音極力平靜,暗下的眉梢透出幾分落寞。
“為什麽,你寧願去随意去選一個人。”
“也不肯再看看我。”
作者有話說:
都原諒男主了?那我後面上感情戲了奧
對惹,我發現時間線出了點問題,這個春日宴會改成中秋燈會,劇情不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