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
◎兄長,我心有所屬◎
“郡主!”
“鷺兒!”
“快, 快去救啊!”
韓家女眷早已急成了一團,一時間,整個湖畔亂成了一鍋粥, 此起彼伏的驚愕高呼聲出現,鬧得人心惶惶。
而湖面上,先跳入湖中的兩個人急急地朝着昭和郡主的方向游去,寧悸猛灌了一口水才上浮起來,他循着方向靠岸,好是在快要夏日,湖水到底沒有那麽寒冷。
因是夜裏,他視野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只是循着記憶朝湖邊去,可還未游至那處,衣袍便被一只泡白的手扯住。
“救......救救我!”
那聲音氣若游絲,是個女子的聲音, 他頓時身體緊繃,卻未忍心推開她,而那女子又遲遲不肯松手。
岸邊, 姜予看到寧栖遲将寧悸踹入河裏後, 寧悸往岸邊游去,可偏偏好巧不巧, 昭和郡主就在他游經的地方,而且一把扯住了他。
她心裏起了一絲古怪, 眼看着寧悸彎着手臂将昭和郡主攔在懷裏, 接着兩人一起艱難的游上了岸。
“居然是寧二公子!”
“這, 這倒是好笑了。”
岸上的兩個人渾身濕透, 且又肌膚相親,衆目睽睽之下,免不了一些流言俗語。
郡主一上岸,韓家的人就急忙上前取了披風籠罩住她妙曼的身姿,而寧悸卻轉身,他鬓發還在往下滴着水,而他的神色卻令人有些心悸。
姜予心裏咯噔一下,下一瞬,寧栖遲牽起了她的手腕,将她帶到了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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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冷淡,遠遠的,深不可測的眼眸掃過獨立在湖畔的寧悸身上。
隔着距離,偏偏好似有無聲的硝煙彌漫。
“走吧。”姜予聽見他說。
她不敢再提寧悸,她總覺寧栖遲适才那一腳是因為自己,于是便乖乖的跟在了他身後,她的心很亂,不明白為何無端端寧栖遲會發這麽大的火。
兩人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而就在這場鬧劇結束時,衆人才想起那奪得泛舟彩頭的兩位,一時驚異不已。
姜予被寧栖遲帶到了湖畔一家小樓,安王妃正在此處小憩,見她前來驚訝不已,連忙招呼她落座。
“我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此處歇腳。”正說着,她将目光轉向了寧栖遲。
寧栖遲并沒有理會她,而是垂首看向姜予,他好似已經冷靜了下來,聲音平和道:“在這歇息會,我很快回來。”
姜予此刻也亂得很,便胡亂點了點頭,而他走後,姜予推開了一旁的窗棂。
她心下一緊,那個方向,不正是陳清允之前邀請她做客的船舫麽?
船舫樓上
“小侯爺,我們家姑娘喝多了酒,現下正睡着,您不能強闖啊!”
那攔人的管事說幹了嘴也沒辦法攔住寧栖遲的腳步,自下午老爺跟小姐吵了一架後,陳清允便喝的大醉,現如今正歇在了樓上,不知道是個什麽德行。
寧栖遲絲毫不理會他,身後的從引上前就将他扣住,一然後一腳将門踹開。
陳清允正坐在堂前,聽見動靜才轉過首來。
她眯起眼,打量着寧栖遲,之前在午同驿的事她還未忘記,自然對他有幾分設防,她面色變了變,冷聲道:“小侯爺這是做什麽?”
寧栖遲肩上是還未散去的清輝,他睥着她,聲音慢條斯理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威懾力,“陳家門生各個都不是庸才,我來見見。”
陳清允當場一僵,滿腦的醉意瞬間消散了個幹淨,她沉聲道:“你知道了?”
不用寧栖遲回答,她便兀自笑道:“我以為是什麽事呢,小侯爺,我聽阿予說,你待她不好,便想着找幾個人照顧她,這有什麽不對麽?”
不知是被她話中的那句刺痛,寧栖遲一時眯起眼,并未出聲反駁。
“你早就同她說了要和離,我身為她的至交好友,幫着尋個好人家而已。”陳清允捏起桌上的瓷杯,撐着下巴道:“你為此事來找我,是有何不滿呢?”
她的眼底皆是玩笑,她倒要看看,正當同姜予說的那般麽,寧栖遲回心轉意。
屋外的明月灑下一地霜白,寧栖遲如寒石雕刻,俊朗的五官肅穆冰冷。
他薄唇微啓,“尋個好人家?”
他垂眸落在陳清允身上的視線如同看待蝼蟻,“你有什麽資格為她挑選夫婿,你以為你選的那些人能配得上她?”
陳清允只覺有股涼氣從腳底升起,可她徑直忽略,擡首對他道:“總比一些給她傷害的王八蛋好。”
此話說出,就連身側的管家都抽了口冷氣,雖說陳家如今如日中天,可是比起寧府也要避一避啊。
他滿腦的汗,都不敢去看小侯爺的臉色,趕忙上前道:“小侯爺,小姐喝醉了,說得都是些糊塗話,您可千萬不要和她置氣!”
而寧栖遲面色都未曾變過,他徑直坐在了凳子上,手指勾起一盞酒杯,語氣似是閑談,“聽聞陳閣老慈悲為懷,經常接濟窮苦百姓家的寒門學子,陳家春闱便出了三位進士,如今一位在京都翰林院,剩下的還在侯官。”
陳清允忽覺不妙,“你說這個做什麽?”
“你所帶來的那幾位,怕是明年便要科考了吧?”
陳清允猛地一怔,寧備掌內閣,監百官調用,本就是從吏部升入,寧家權重,過猶不及,而寧栖遲如今雖被卸職,可他曾經可是科考主考官。
寧家在文舉調動上,有絕對的話語權。
陳清允神色一變,“寧栖遲,你什麽意思?”
“陳姑娘,我并非公報私仇之人。”
寧栖遲食指緩緩滑動杯口,他語調沉靜,好似沒有任何不悅,只是他的每一句話,都讓陳清允心低發緊。
“不過你所選的那些人,我只消說一句話,他們此生便永無翻身之途。”
陳清允心下一跳,寧栖遲的面容極度冷淡,他偏側着首,眼底漆黑渾濁,仿佛其中是無間深淵,讓人生出幾分恐懼。
她掐住了手心,卻并沒有一字可以反駁,确實,寧栖遲有這個能力這樣做,他受天子垂青,年紀輕輕便受文官推崇,下貶一兩個寒門士子就像是碾死一只螞蟻。
陳家能有如此基業,便是培養族中子弟和廣收門生的緣故,若得罪寧家這文官首臣,根本讨不得任何好處,父親也會打斷她的腿。
她氣的發笑,“你當我陳家是擺設麽?假公濟私,你這是為官?簡直就是奸佞!”
寧栖遲似乎無暇與她再說,他将茶杯輕輕倒扣在桌上,起身,“我不是來同你商量的。”
“我要你弄明白,再在她面前做這些蠢事,便不是旁人替你背鍋了。”
聽到此話,陳清允猛地站了起身,可她滿心怒意卻不敢輕易說出口,寧栖遲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她若真的惹怒了他,父親并不會站在她這邊。
半響,她只恨恨道:“即便你拿捏了此處又怎樣,她不喜歡你,你把我擋住了,還有旁人,還有千千萬萬的人。”
靜了靜,寧栖遲側首瞧她,眼底的沉色一閃而過,陳清允不禁想起了那日午同驿,他幾乎要将她掐死的窒息感。
她往後退了一步,心頭猛跳。
而寧栖遲什麽都未說,他轉身離開,在清冷月色下身姿孤決,壓迫感漸漸消散,陳清允這才癱倒在桌面上。
接着,一個小厮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他着急道:“小姐,那些士子,士子被人打了,竟被扒光了衣裳丢在了朱雀大街上!”
姜予同安王妃心不在焉的說了會話,被人看出端倪,便道:“我這沉悶,你若是覺得不适,可出去走走,燈會這樣熱鬧,不看看倒可惜了。”
姜予知道她話中的關懷和體貼,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便點首道:“謝王妃體恤。”
出了門,她踟蹰了一會,便朝着船舫走去,可到了那邊,管事卻說船上已經沒人了。
她只好挪着步子往宴席上走去,心裏搖擺不定,又是自責又是疑惑,她是不是不該同寧栖遲提那件事呢?小侯爺對此反應如此大,當真那般在意她麽?又會不會牽連陳清允?
她心裏疑惑很多,轉眼便看見王茵茵發現了她,快速奔走了過來,四周女眷見她都上前打了招呼,口中皆是贊美她與寧栖遲感情甚好,想同她交好的舉動,可她如今心中有事,不想應對。
而衆人之中有道目光及其刺人,她側首去看,居然是好些日子沒瞧見的姜千珍。
她蹙了蹙眉,拉着王茵茵離開了喧鬧處。
“姜家姐姐,你剛剛去哪了,我正找你呢。”王茵茵情緒似是有些激動,“你不知道,昭和郡主剛剛離開,韓家把寧悸叫走了!”
是了,還有寧悸的事,姜予趕忙問道:“是因為落水?”
“對呀,都肌膚相親了,再說,寧家門第正同韓家匹配,想來這婚事是落到寧二頭上,改不了了。”王茵茵有些想笑,“還好不是宣家那兩個蠢貨。”
昭和郡主落水,那前兩個下去救人的應當就是宣家兩位适婚的男子,沒想到寧栖遲一腳将寧悸踹下水,反倒落成了這樣的姻緣。
不,姜予忽覺不對,小侯爺怕是早知如此,故意這樣作為。
她抿唇,然後轉身便要走,王茵茵趕忙提起裙子在其後追,“姐姐,你等等我。”
馬車一路到了韓府,而守門的家仆聽了她的意思,說沒有拜帖怎麽都不願放她進去。
正無奈,忽然韓萍兒從一旁出門,見了她,滿眼的複雜,片刻後她只道:“這是我的客人,放她進去。”
家奴一愣,連連道是。
姜予詫異的看了韓萍兒一眼,正要道謝,她只側開首,道:“舉手之勞,別以為我是來還人情的。”
姜予噎住,韓萍兒等了半晌也不聽她說句話,氣的一揮袖,“你,帶她進去,我要去看燈會了!”
将一個婢女推了過來,韓萍兒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姜予看着他的背影,一時笑笑,之後對婢女道:“走吧。”
她走過廊亭,停在了一處院前,踏過拱門石橋見一片郁郁竹林。
她聽見了些聲響,便隐在石碑後。
悄然望去,石凳上坐着的身影眼熟不已,而他前方站着一個渾身尚未幹透的男子。
姜予垂目,恐怕韓家已經同寧悸說過其中利害,這才請小侯爺過來坐鎮。
檐下的燈被風吹得咯吱作響,光落在石凳男子面上,他俊美的面容清透,棱角分明,神色又如無悲無喜的神佛。
明明寧悸是站在他面前,卻如同一只落水的犬,他攥緊的手深陷皮肉。
他垂首悶聲道:“兄長,我心有所屬,我不想娶她。”
作者有話說:
感謝飛魚的一個雷,kxxkxx的一瓶營養液,十三的十五瓶營養液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