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從此與故人,再不相見。”◎
“春覺……”姜予四處亂找, 可她根本爬不起來,渾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般, “春覺, 這兒有人受傷。”
春覺一聽,連忙邁着步子過去,剛要出聲“小……”
寧栖遲卻将姜予一手托了起來,微沉的眸子掠過她,令她立刻停步。
她驚了驚,一是被他的氣勢震住了,二是打心底裏就覺得她們主仆屈居于他人屋檐下,一時間不敢有所動作,也得罪不起。
小侯爺移開眼, 仿若毫不在意這點傷:“我沒事。”
姜予被他扶着,還在東倒西歪,依着寧栖遲的手臂才能面前不倒下去,又似乎是着急他後頸的傷, 趴在他肩臂往後看。
春覺都驚呆了,她急的幾乎想跺腳。
眼下姜予就像是抱住了他,還不安分的一再貼近, 脖頸相交, 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撲灑在肌膚上,如貓尾輕撓。
寧栖遲的手懸在她腰後, 神色凝滞,春覺竟看出了一分手足無措的意味。
救命啊, 姑娘一喝醉就無法無天的相怎麽還沒變啊!
春覺一鼓作氣, 幾步上前拉住姜予的手臂, 将她往自己這邊帶來, 姜予往後歪倒在她身上,左右晃了晃。
“春覺。”姜予摟着她的腰,睜大眼睛看她,“大夫!”
春覺自然看見寧栖遲為了維護自家姑娘被雪砸了,但這也輪不着她們管啊。
她不敢看小侯爺,扶着她要往走,“姑娘咱們快回去吧!”
姜予卻執拗的拉住她,春覺一時間被她鬧的脫不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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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中一直念念有詞:“你去找大夫,大夫……”
水畫也被吓到了,上前幾步同寧栖遲顫顫巍巍地開口。
“小侯爺,我們少夫人喝醉了,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素日小侯爺與少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別說是這樣接觸,就連說話也很少。
也不知小侯爺今日怎麽會在這,還恰好碰上了姜予。
兩個婢女都覺得這是巧合,而且看小侯爺的臉色,似乎是不太愉悅的。小侯爺一直都看不慣她們姑娘啊。
春覺一手扶着姜予,一邊道:“奴婢們這就帶她走。”
乘着小侯爺還沒生氣,可別在他眼前晃悠了,水畫也去攙扶姜予,準備帶着她離開。
可還未将人扶穩當,便聽見寧栖遲開口道:“折枝院太遠。”
兩人婢女動作微頓。
他拂去身上的碎雪,目光落在歪倒在春覺身上的女子身上,啓唇道:“将夫人帶回帆居吧。”
春覺愕然擡眼,“啊?”
帆居沒有多餘客居的房間,從引和水畫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心裏惴惴不安,又想也許是小侯爺好心呢?
姜予是抱着酒壇子來的,她死活不願意走,還跟春覺鬧,不給喝還哭,俨然已經醉過頭了。
現下還在外邊喝酒呢,更詭異的是小侯爺居然也陪着她。
春覺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姑娘不要出太大的醜吧。
書案邊,姜予抱着酒壇子,雙腮酡紅,窗微微開着,一點點涼風都能讓她格外舒爽。
寧栖遲已經上過了藥,行至她面前。
小姑娘已經有些困了。
微閉着眼,眉頭舒展,很顯然是放松的姿态。聽見動靜,也不過是微微擡了點眼皮,接着又閉上了。
她的聲音無力慵懶,“小叔,你怎麽又來了?”
“......”
寧栖遲竟不知該不該說破,如果得知坐在這的是自己,她會如何?
他坐在她面前,靜靜看着她露出的半邊側顏,酒香溢散在空氣中是,竟有些歲月靜好。
“我有點困了。”她聲音很小,幾乎是喃喃自語,“我這是在,借酒消愁。”
愁?
寧栖遲神色微動,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許多人說,姜家從商戶家接回來的女兒,庸俗,粗鄙,不識大字,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不堪為良配。
見過她,才知珠玉蒙塵。
他從未感受到她有任何的怨念。
刁難、輕賤、歧視,于她來說,不過一笑抿之。
可似是站在朝陽裏的人,也會有影子。
姜予将臉貼在壇子上,企圖降一降臉上的熱度,她閉着眼,呼吸緩緩,聲音很輕很輕,幾乎讓人聽不見,先前之言像是從未有過。
良久,寧栖遲問道:“愁些什麽?”
姜予眉間微蹙,抱着酒壇的手臂又緊了些。
她半幅度的搖搖首。
愁些連她也不知要如何面對的事,她腦海裏渾渾噩噩的出現那日貴妃同寧栖遲在殿中對峙的場景,閃過寧悸的問話,春覺的試探,她面前擺着佳肴美酒,身後又是萬丈懸崖。
她好似沒有退路,又好似處處為路。
“小叔......”她聲音很小,幾乎像是喃喃自語,“其實那日你問我的話,我想過了。”
那日路上,寧悸拉着她問她是否願意再尋一個郎君,姜予并非愚鈍之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細膩,春覺都能看出來,她如何看不出來呢。
那日之後,她思考了一夜,她這一生,不該有太多的期待和牽挂,她習慣了對未來沒有憧憬,因為這樣,在期待落空時,才不會又太多失望。
她被騙過太多次,第一次在陸家,母親不要她,第二次再姜家,親生父母不認她,最後一次是在寧家。
被騙的多了,她也就學乖了。更何況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選擇的資格。
她喝的頭暈目眩,這些思緒原先是放在心底的,如今卻汩汩的冒了出來,夾雜着苦澀、釋然以及淡漠。
她緩慢的睜開眼,眼底空蕩。
“我這樣的人,若和離後,會走的遠遠的。”
“從此與故人,再不相見。”
寧栖遲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猛然攥緊,眼看着姜予的眼睫又一點一點的垂墜下來,好似牽扯他的心髒,陣陣鈍痛。
他似乎想到什麽,面色發白。
那日殿中,她就站在屏風後,燭臺打落,她未必沒有一分動容。
可偏偏覆水難收,他默認了。
成婚那日,他挑開她的蓋頭,紅燭明滅,少女笑靥如花,瞳孔全然倒影出他的身影,她眼底有不輕易顯露的喜悅。
她十指幹淨如玉,鳳冠霞帔周正齊整,像是早早就做好一切準備,她腳腕有傷,可依舊忍着疼痛走完了全程,她坐在榻上,不曾挪動一分。
她有些生疏的喚他,“夫君。”
夫君,她只喚過那一次。
寧栖遲甚至不記得,那句‘夫君’是她用怎麽樣的神色喚出來的,自那之後,她對他便一直尊稱小侯爺。?
他仿若錯失了什麽,喉間漫上苦澀,他切身處地的感受到自己的意圖,和那份幾欲作亂的貪念。
忽然,屋外春覺敲了敲門窗,“小侯爺,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她心下十分緊張,過了許久,想再敲一次時卻聽一道男聲應下,她松懈下肩膀,輕手輕腳推門而入。
剛一進門,便瞧見自家姑娘跟個醉鬼似的攤到在書案上,磨了磨牙心想下次絕對不能讓她碰酒。
她施了一禮,“那奴婢就将姑娘帶出去了。”
之後春覺小心翼翼的走去,她根本不敢看寧栖遲的臉色,将姜予扶了起來,誰知一碰她,她便像個八爪魚似的纏上了自己。
姜予摟着她的肩膀,不住的道,“春覺,你有沒有看大夫。”
春覺無奈道:“我沒受傷,不用看大夫。”
“真的嗎?”
“真的。”
姜予半睜着眼睛,好似有些不可置信,“你為何好的如此快?”
春覺頭皮發麻,将她的亂動的手扒下來,道:“奴婢沒有受傷,是小侯爺受傷了。”
姜予似乎分外不解,這才安靜了一會。
可春覺支撐着她起身,姜予卻半點不安分,東倒西歪,還捏捏春覺肚子上的肉,忽然手移到她腰間,春覺一個激靈,下意識松了手,便被姜予撲着一同倒在地下。
春覺被壓的屁股痛,簡直心如死灰。
身上的姜予眼神恍惚,道:“好困啊,就在這睡吧。”
她氣的發笑,“姑娘!”
忽而,身上的人被人一把拉起,姜予歪倒在那人身上,春覺下意識心跳快了一拍。
她趕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塵土,“奴婢讓水畫來一起帶她回去。”
“不必。”寧栖遲卻道:“我來吧。”
春覺‘啊?’了一聲,勸道:“這......這不合适吧?”
小侯爺沒有回話,而是将人攔腰抱起,他背脊挺直,如同抱一只貓兒似的無比輕松。
姜予下意識将手臂環在他脖頸上,茫然了片刻,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她睜着困倦的眼睛,似乎終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緩慢而又迷糊的問了句,“小侯爺,你受傷了嗎?”
寧栖遲睫羽輕顫,‘嗯’了一聲。
可身下的人,卻沒半點反應,不曾着急,不曾關心。寧栖遲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她不關心他,不是情理之中麽,又有什麽好失落的?
輕呼一口濁氣,他擡步走向房間。
春覺忙不疊的跟上,心底驚濤拍岸,從引和水畫對望一眼,也是俨然吓得不輕。
今日小侯爺的舉動,明顯過界了。
寧栖遲走向床榻,輕手輕腳的将她放下,才發覺姜予已經睡了過去,她呼吸平穩,眉間卻輕輕皺起。
不似白日,她睡夢中似乎有許多的煩惱。
寧栖遲瞧着,許久未動。
春覺上前,提醒道:“小侯爺,夜深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大家,調整不好更新時間而且還有點卡文,這幾天上班有點感冒,所以昨天睡的很早,我會盡量每天更新的,更新不了會早點挂請假條,不讓大家白等了,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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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雙城、姜姜的兩瓶營養液和PTX的一顆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