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乖孩子◎
雪地路滑, 紛紛揚揚的碎雪簌簌的撲在傘面上,一路遠行,公子才發覺腰間的荷包丢在了二夫人院子裏。
那是成親時, 少夫人繡的,昨日翻箱倒櫃收拾東西的時候尋了出來,他還覺得有些稀奇,畢竟這東西自從大婚那日取了下來就一直放在角落裏落灰。
寧栖遲取過,放在手間,垂眸瞧了片刻,手指小幅度掃過刺繡。
梧桐樹上雙栖鸾鳥,不是很紮眼的顏色,卻異常精致小巧, 莊衡正要取回來,他們家小侯爺卻已經別在了腰間,
莊衡一時間心下大驚,把疑問吞到肚子裏, 只當自己沒看見。
或許是小侯爺覺得東西精致,随便用用呢。
果不其然,今日便沒再看見在小侯爺身上出現。
可路到半途, 寧栖遲卻停了腳步, 說了句‘不見了’。
莊衡下意識的就想到那個荷包。
于是便一路尋了回來,可到了二夫人院門前, 小侯爺卻停步不前,他離得遠, 只能隐隐約約的聽見似乎是二公子和二夫人私語。
再離得近點, 就聽見了二公子那句‘那我可以護着她嗎?’
莊衡內心的驚訝簡直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下巴都能掉到地上, 二公子纨绔,可從未做出不尊長輩,偷雞摸狗的事來,如今卻惦記起了長嫂?
可是轉念一想,這嫂嫂也并非是真的嫂嫂啊,不過空有名頭而已。
他禁不住去看自家小侯爺,風吹着他的衣袖黑發,眸色明暗不定,側臉被檐上的羊角燈襯出線條清晰的輪廓,仿若有霜雪在眼睫上。
小侯爺會怎麽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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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麽說,少夫人現在還是他的妻子啊。
莊衡覺得,小侯爺心裏肯定是對少夫人還有愧疚的,可兩人早就有和離的心,那麽不過是合作關系,小侯爺與姜家三小姐有些傳聞,少夫人不介意,若有人對少夫人有意,想必小侯爺也不會有什麽情緒吧?
那麽如果有人能願意對少夫人好些,應該算是好事?
裏邊已經傳來了二夫人要提鞭子抽寧悸的聲音,瓷器落地,莊衡吓得一顫一顫。
袖袍灌入涼氣,寧栖遲轉身。
他臉色愈發病白。
莊衡聽他道:“走吧。”
“那公子,東西不找了?”
屋外霜枝輕顫,落入一片瑩白。寧栖遲沒有回答,只是神色仿若萦繞着一絲絲暗色。
肌膚上的冷光幾近透明,手放在懷間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寧栖遲垂下眼簾。
本就不是他的。
莊衡很是忐忑,他又覺得,公子似乎是在意的,不然那天雪夜裏也不會追出來,也不會将那荷包貼身放在懷裏。
可公子,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正想着,卻聽見他道:“你以後,去跟着少夫人吧。”
“咳咳。”
晨起姜予正在漱口,聞言差點将水吞到肚子裏,好在她及時吐了出來,接過春覺給她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面前的人還有些局促,站在原地撓了撓頭,顯得有些老實。
水畫驚奇,“你說,小侯爺打發你來跟着我們少夫人?”
見莊衡直愣愣的點頭,水畫捂唇,“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得罪小侯爺的事?”
莊衡很冤枉,除了聽到二公子大逆不道的一番言論,他可是什麽都沒做。
“少夫人,公子說讓我聽候你調遣。”接着他就自賣自誇,表示自己手腳功夫不錯,要是外邊有什麽流氓,他能一個打十個。
姜予聽着,眼底不禁含了一絲笑。
“那水畫,你下去給莊侍衛安排一間住所吧,不能虧待人才呀。”
莊衡有些不好意思,“謝,謝過少夫人。”
少夫人可真溫柔,他樂滋滋的想。
等人走後,姜予才收拾了妥帖,她穿了一身水墨冬襖,下搭着橙霞馬面裙,挽了個流雲發髻,寥寥金簪,面容姣好,看上去端莊又貴氣。
春覺嘆道:“姑娘還是第一次穿成這樣呢。”
姜予問道:“是不是顯得有些老氣?”
春覺搖搖頭,“姑娘永遠是姑娘。”
姜予聽罷,笑了笑。
寧府準備好的馬車停在了門口,寧悸早早便等着了,只是他看上去精神狀态不太好,臉側還有紅紅的印子。
姜予見了,忍不住關懷的問了下,“小叔昨日沒睡好?”
寧悸支支吾吾道:“我母親喝的多了,扇了我兩巴掌。”
姜予驚呆,二夫人可是個慈悲的,這二公子是犯了什麽事能讓她大動肝火,居然還扇了兩巴掌?
她實在是驚奇,可惜寧悸并不多說,含含糊糊的混了過去,眼神飄忽,似乎不太敢看她。
姜予只好不再多問,被春覺扶上了馬車,路過将軍府的時候,王茵茵招了招手。
“唉小姐。”
她身後的婢女沒她跑的快,見她提着裙擺,一臉開心的跑了過來,然後利落的跳上馬車,掀開簾子,還不忘朝後面招招手,“三哥哥,你快點。”
遠處的王攀若征了一下,他遠遠的看見馬車裏已嫁作他人婦的女子,不禁心底有些苦澀。
他點首示意,終究不跟王茵茵一樣無禮,上了自家的馬匹。
這個傻哥哥,王茵茵心想。
她鑽入馬車,便一路朝着定王府去了。
“我母親先去了,我說我等你呢。”王茵茵很高興,“沒曾想還未等一會你便來了。”
姜予彎唇笑,“是我們心有靈犀。”
“可不是!”
一路歡聲笑語的,路過街口,馬車忽然卻停了下來,聲音停頓,王茵茵朝外問道:“出什麽事了?”
外頭傳來馬夫的聲音,“回姑娘的話,前面是是兵部尚書府的轎子。”
“也沒得我們讓他們的道理。”
王茵茵很不悅,她一個将軍府小姐,還怕兵部尚書不成。
姜予掀開馬車的簾子往外探看,一輛馬車橫在街道中間,停了半響都不動,她喚春覺,“你到前面去看看。”
春覺應聲下了馬車,過了好一會才趕回來,對衆人道:“好似是有哪個府裏的馬匹沖撞了百姓的攤子,那尚書府的小姐正對其對峙呢。”
沒想到居然是這麽一回事,姜予表示理解,“倒是熱心腸。”又道:“那我們便等等吧。”
她倒也不着急,定王設賞梅宴,遍邀世家,是以這條通向定王府的路上有不少官眷的轎子,人多必然會出點亂子,沒曾想那兵部尚書家的小姐竟這般好心,倒是難得。
寧悸卻道:“奇怪。”
姜予側目望向他,眼底有些疑惑。
他很快解釋,“不知嫂嫂,可聽說過前些日子兵部尚書和定王府的事?”
姜予雖然不怎麽接觸外邊的消息,但這事鬧得太大了,茶樓酒肆裏都在傳,就是定王看中兵部尚書家小姐逼婚,這事鬧得不可開交,據說朝堂上現在還在僵持着,連陛下也覺得很難辦。
王茵茵也這麽認為,“照理說,兵部尚書一家應當不會來參加定王舉辦的筵席,他們都鬧成那樣了。”
姜予道:“或許和我們一樣,也要賣太子一個面子呢。”
“也有可能。”王茵茵道:“太子想讓兩家重歸于好。”
說到這,前面的糾紛解決,馬車也繼續行駛起來,周圍人聲鼎沸。
王茵茵感嘆道:“太子還是賢德。”
他們這位太子,雖然母家落了一乘,可在其位謀其政,也算是一位明君了。
寧悸在馬車外,聞言不可置否的挑眉。
“又或許是想拉攏兵部尚書呢?”
這話也敢随便說,王茵茵真是佩服他。
誰料姜予又道:“說不準是拉攏定王呢。”
“???”
王茵茵覺得這兩人實在是口出驚人了,還好周圍沒人聽見,不然傳出去,那可是要抓起來審訊的。
還好這話題沒說多久,馬車便到了定王府。
冬梅搖曳,給黛色屋檐平添幾股仙氣,定王奢靡,府邸也修建的極為精巧,這賞梅宴辦的倒是名不虛傳。
下車後,寧悸叮囑道:“嫂嫂,男子和女子在筵席上是分開的,但您已經是夫人,便沒有未出閣姑娘那般嚴苛,若是你這出了什麽事,只管讓春覺去尋我便是。”
“多謝小叔。”姜予道了聲謝。
寧悸笑着搖首,“小事。”
姜予瞧着他臉上的巴掌印,平白讓俊臉顯得有些幾分滑稽,便忍不住出聲道;“你這麽乖的孩子,也不知二夫人為何與你動手。”
她想着,若是下次他再犯什麽事,她便出面求求二夫人好了,左右在外人面前,應當會給孩子留幾分顏面吧。
王茵茵聽她這樣說,很是驚恐。
乖孩子?你怕是不知道他八歲就打翻了好幾件禦賜之物,十三歲氣的伯爵府夫人差點要狀告大理寺吧。
姜予自然不知道,寧悸叫她一聲嫂嫂,她自然是将他當作小輩來看的,況且寧悸一直看上去很好相與,她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說完,那邊的管事便尋過來問她要名帖。沒顧上其他,姜予便跟随進了定王府。
寧悸瞧着她的背影,抵着虎口的手指輕轉了轉。
乖嗎?
他想了想,心底的糾結散去。
對不起啊母親,我就在她面前裝一會吧。
作者有話說:
明天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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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某某君的十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