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她雖不配進我寧家的門◎
“她在胡言亂語什麽?”
場上一片嘩然,各女眷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眼底滿都是不可思議,一是覺得姜予這大言不慚竟讓人無法辯駁,二是對于韓萍兒糟了這樣的晦氣有些好笑。
韓萍兒身側的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沖着姜予喊道:“大膽!”
“我不知哪裏大膽。”姜予有些疑惑的看她,“她說我是尚書府的嫡女,怎麽?你也是嗎?”
沒有丫鬟能這樣訓斥主子的。
這一通問話将小丫鬟堵得啞口無言,她組織着言辭,竟不知該怎麽還嘴。
“就你,也好意思自稱千金。”旁邊的小姐氣急敗壞,罵道:“滿口胡言亂語,我看是姜家失了家教,竟這樣攀咬旁人。”
韓萍兒的臉色也相當不好看,這事傳的愈發厲害,都已經帶上了姜家,旁人便坐不住了。
一個身穿金絲錦絲織長裙的娘子翩跹而來,她梳着精致的發髻,面若桃花,帶來一陣香風。
她款款上前,幾步上去扯住了韓萍兒的衣袖,“萍兒萍兒,你別氣,是我招待不周了,我家小妹才到京都,說話也沒個掂量,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和她計較。”
女子溫聲細語的說話,韓萍兒的臉色才好看了些,她又轉過身,喊姜予,“妹妹,你快給韓二姑娘道歉,有些話,可萬萬不能瞎說啊。”
她這一通操作下來,顯得更是識大體,場上不少人也為她說了好話,就連韓萍兒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姜予卻站在原地,瞥見姜千珍眼底的示意後,她嘆氣道:“不是我不願道歉,只是占蔔之後若要将其抹去,怕是會更遭,我觀二小姐印堂隐隐發黑,只是不知,二小姐能不能擔得住我這一聲歉了。”
她說的煞有其事,韓萍兒卻嗤笑一聲,她可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只當姜予是在炸她呢。
可偏偏有那信的在一旁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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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着韓萍兒今天氣性有些大了。”
“聽說這姜予以前認識道士,學了幾分皮毛呢。”
“她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這種事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咱們別管,反正就算真的有,倒黴的也是韓二。”
韓萍兒心裏咯噔一聲,又想這定然是這冒牌貨使用的伎倆,不願落面子給她道歉,那她偏要逼着她說。
卻沒想,姜予極快的給她行了一禮,一點都不覺得丢人,“是我胡言,說的話都做不得真,還望二小姐千萬不要放在心裏,不然若是糟了變故,還要埋怨我不是?”
“.......”
韓萍兒竟覺得她這道歉還不如不道。
這場鬧劇到了這,才終于有主事的人出面。
姜夫人身旁還跟着一位紫袍錦衣的美婦,她手腕上帶着一串佛珠,低調的站在一旁,只是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眸在場上幾位姑娘上掃了掃,視線在姜予身上停頓的時間長些,略過姜千珍時,又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
場上迅速靜了下來,姜千珍趕忙走了來,她螓首微颔,從善如流的對自己母親一字不落的将前因後果敘述出來,并沒有添油加醋,只是說完後,姜夫人看姜予的眼神卻不算溫和。
“兒女家玩鬧也要有個度。”她随意說道:“幾位姑娘都是識大體明事理的,今日是元仲的生辰,再橫生枝節怕是鬧得不算好看,珍兒,你去取些薄禮送于韓二姑娘,來者是客,和和氣氣才好。”
“是。”
主人家都發了話,其他人自是不會再多糾纏,韓萍兒也知這事再鬧下去怕是不好收場,悶聲應下,霎時間衆人便作鳥獸散開。
只是私下還在興味盎然的讨論這出。
姜夫人卻看了眼姜予,也許是顧忌着旁人沒說什麽,帶着人離開了筵席。
小姑娘松了口氣,又重新坐了回去,将杯子裏的冷酒一口喝下。
隔着煙波浩渺的水榭樓庭有幾道身影矗立,銀杏葉落在案幾上,不由自主滾到身側,似乎連秋色都偏愛執筆之人。
案幾上擺着上好的一副墨寶,男子背脊挺得如修竹,長睫低垂看向手中的宣紙,根根分明的手指握着紫檀狼毫筆,端方如玉,一身清正儒雅。
細碎的樹影打在他身上,顯得整個人清隽如畫,挺直如松。
“嗯,這字寫得好。”
身着明黃色四抓蟒袍,腰墜玉環的太子搖着扇子,毫不遲疑的誇獎道:“只是不知子念為何要寫‘假’字。”
寧栖遲道:“自然成文。”
他停下筆,留下力透紙背的一首絕句,鐵鈎銀畫,比起當世書法名家也不遑多讓。
“我以為諸位都去瞧熱鬧去了,誰知子念兄如此專心致志,竟做出如此好句。”一旁的藍衣公子笑道;“你這‘罪魁禍首’倒是心無二用啊。”
亭內笑起來,适才那鬧劇八成就是為了寧小侯爺這樁一家有郎,百家女求的婚事,姜千珍自是不必說,那韓二小姐怕也是早就芳心暗許。
不乏有人開玩笑道:“若我是女子,要知子念兄這顆好白菜被豬拱了我也定要鬧上一鬧。”
“這外頭接回來的嫡小姐還以為是什麽絕色佳人,哪成想竟是個市井女,樣貌也太過粗俗了些。”
“哈哈哈,委屈子念兄了,這種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這娶回去,豈不成了污點?”
“太子殿下,要不您求一道聖上旨意,将這婚退了罷,舍妹雖名聲不及姜家千金,但這樣貌才學,可比這市井女好太多......”
“我家四娘也是個性子極好的,子念兄要不瞧瞧.......”
說着說着,竟從貶斥姜予成了推銷各家妹妹。
今日的壽星姜元仲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姜予,丢光了姜家的顏面便算了,竟要将這婚事都給丢了,這樣粗鄙的女子,若是寧栖遲厭惡起來,他們整個姜家都別想讨得什麽好。
寧栖遲将鎮紙移開,細看片刻便遞到了姜元仲手裏。
他聲音清冷,“未曾備下薄禮,題贈與你,今日日程耽擱許久,便告辭了。”
他側身向太子行禮,之後便出了水榭,高挑的背影在衆人眼裏越走越遠,哪怕這份禮比姜予的那份還薄,倒也沒一個人說他的不是。
“子念兄這鏡中一絕妙哉。”有人看向姜元仲手中的小詩,“真真假假,誰分得清呢。”
踏過一彎小路,寧栖遲從側門出了姜府。
小厮慶元抱着傘跟在他身側,忍不住嘀咕道:“公子啊,那姜予未免長得太平常了,若不是太子殿下許諾會将姜三小姐嫁入侯府,我都要懷疑他們随便找了個丫鬟來搪塞您呢。”
“反正到時候公子您有了功名,請旨和離官家一定應允,不用整天對着那樣一張臉倒胃口。”
他絮絮叨叨了許久,自家小侯爺才淡淡開了口,“閉嘴。”
小厮捂了捂嘴,卻又忍不住道:“我知道的公子,三小姐傾心于你,凡是見了公子的,哪家姑娘不含羞帶怯的,原先好好的,您都準備好要迎娶三小姐了,偏偏鬧出這麽一場來,換我我也鬧心。”
等到寧栖遲冷冷撇來時,他才終于抿起唇,表示自己不會再多言。
天色陰沉,忽然下起了針尖似的小雨,寧栖遲停在桂樹下,微微側身,冷冽的眸子又朝着姜府掃了眼。
他并非愚人,今日赴宴有太子作陪,姜任為捏着自己對姜千珍的那份承諾假意賣笑,怕是早有勾結。
一份婚約倒談不上站隊,局勢已定,娶誰并不影響什麽。
只是可憐那位将要嫁來的嫡小姐。
腦海裏出現那張匆匆一撇的臉,寧栖遲印象并不深,只是記得稍顯平庸。
無論是絕色還是醜陋,對他來說并無什麽差別,只是那女子被衆人排擠時的露出的姿态讓他有些許不适。
“公子?”小厮見他凝神,還是忍不住小聲道:“您是不是想三小姐了?據小人所知,這幾日三小姐夜不能寐,吃喝也不好,今日是生着病赴宴的,您為何不在府上多留一會,這會功夫,姜家二郎定能帶她來見你。”
寧栖遲的身影在雨中仿若蒙上了一層青煙,自知曉自己的婚約以來,他便一直認為姜千珍是自己的要娶的妻,是以旁人拿着這件事打趣他他也并不會反駁什麽。
既打定了主意,那麽一切照舊。
只是如今一切未回到正軌,還是要有些分寸。
他轉身離開,只留一句,“避嫌。”
建寧侯府的馬車停在門口,車的簾帳被細風吹得微微掀起一個角,紫色的衣袍顯露一角,依稀聽見馬車內美婦背誦佛經的聲音。
寧栖遲跨步上馬,牽住缰繩,他側首對着馬車,俊美的側臉線條在冷光下流暢鋒利,道:“伯母。”
美婦出聲,“啓程吧。”
于是建寧侯府的馬車便緩緩離去。
煙雨中,馬蹄踩過水潭,行人喧鬧處,美婦說道:“今日這一出你也瞧見了,那孩子我見過,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将來要嫁入我寧家門的不容他人這樣侮辱。”
寧栖遲并不回話,美婦嘆了聲氣,“我知你更中意姜家三女,你年紀也不小了,我也做不了你的主,可今日那姑娘被針對,大半原因不還是因你而起?”
寧栖遲聲音平靜,“兒侄知道。”
“她雖不配進寧家的門,但我們也不該有輕賤的心思。”美婦又長嘆了聲氣,“若是她能安分些,我們寧家不會讓她受委屈。”
寧栖遲腦海中又出現那個單薄的,仿佛一陣風就要吹走的女子。
他靜默良久,然後應聲,“自然。”
只要她乖乖聽話,将來他會為她尋一處好去處。
作者有話說:
現在:娶回來遲早要分
将來:怎麽能不讓媳婦跟我提離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