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欲望
更新時間2013-2-25 15:10:57 字數：3314
雨後的夜晚，天空星星點點，挂着片片靜谧的藍色。
小伍一個人站在粘粘的土地上，突然間緊張了起來。整個身體的毛孔全部張開，呼吸夾雜着泥土清香的空氣。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單純地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撒謊過。即使從前有過，也都是善意的謊言。而現在，卻不是。是不是會發生什麽？小伍感覺到自己正被卷進一個無比巨大的黑洞，無法脫身。
正在緊握着拳頭沉思之際，看到前方有一個隐約的身影。小伍向前走了一步，定睛一看，是小雨。
對，從剛才回家起到現在一直都沒有看到她。聽蕪兒說，她去找浣娘了。但過去了這麽久，是去了哪裏呢？
小伍在松軟的泥土上留下了一行腳印，這腳印一步步向小雨走去。
“怎麽了？這麽晚，去哪裏了？”小伍仔細觀察着小雨，發現她和白天有那麽一點兒不一樣。
小雨咳嗽了一聲，沒有看小伍一眼，也沒有回答一聲，就繞過他向屋裏走去。
小伍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她又是柔弱的女孩子，自己不能不管。
于是，反手抓住了小雨冰冷的手腕，又立馬摸了摸小雨的額頭，說：“你生病了。”
小雨甩開緊握住自己的手，“用不着你管！”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平日裏小雨雖然說話刻薄些，但不似這般絕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小伍追趕上小雨，擋在她的身前。
“你喜歡小姐吧？”小雨突然問，眼神變得無比鋒利。
小伍沒有回答，眼光游離在別處。
“真可惜！她不喜歡你。”小雨笑着說。
小伍聽到她莫名其妙的笑聲，感覺到一絲涼意從前胸竄入自己的身體，顫了一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
“用不着你管！你是我的誰，憑什麽來管我？”
小雨和小伍四目相對，還是小伍先避閃開。
“你發燒了，快回去休息吧！”
小伍想把她拽進屋裏，卻沒想到她渾身沾滿雨水的身體像泥鳅一樣，“刺溜”一下就向樹林裏躍去了。
小伍沒奈何地抿了一下嘴唇，追上她，一下駝起了拳打腳踢的小雨。
“放下我！聽到沒有，放下我！你個……”
“如果你不想吵得大家人盡皆知，你就閉嘴！”
小雨被倒挂在小伍的背上，從樹林裏走到家門口的一段路顯得特別漫長。
她特別想哭，但絕對不能哭出來。從小到大，自己哭得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哭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也不允許自己流眼淚。
“睡吧！我去給你熬藥，好了，叫你。”小伍把小雨放在床上，扭身就走。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小伍站了一下，沒有回答，還是向前走去。
“站住！”小雨聲音嘶啞地大喊。
小伍怕她會驚動大家，回身便捂住了她的嘴。
小雨絲毫不避讓小伍警告的眼神，小伍漸漸松開了手。
“你想說什麽？”小伍問。
“是因為二小姐吧？因為她，才對我這麽好。”小雨低下了頭，看不清是不是在流淚。
小伍聽到她這樣說，雖然說不上心寒，但總是不舒服的。他真心把她當朋友，即使沒有浣娘，這樣一個瘦小的生着病的女孩子，任誰都不能不管。
他沒有說話。
“說呀！是因位二小姐吧！”
小雨一遍遍地問，一次比一次的聲音大。好像小伍只要不回答，她就會一直這樣問下去一樣。
“是。是因為小姐，我才會對你這麽好！行了吧？滿意了吧？”小伍不耐煩地說，他只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
“我就……知道。你們都……都是……”小雨斷斷續續自言自語地說着話，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向後躺倒了。
小伍嘆了一口氣，幫她墊上枕頭，蓋好被子，去熬藥。
“大少爺……大少爺……”小雨迷迷糊糊地在說夢話。
小伍剛走到門口，聽到她叫“大少爺”，笑了。心想這姑娘今天這樣，原來是為情所困哪！只是她口中的“大少爺”，是浣娘的大哥嗎？
其實，小伍只猜對了一半。
小雨今天這麽反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知道了史家林已經離開了，去哪裏了沒有人知道。
小雨本來是想去找浣娘，給她送傘的，因為天邊的雨越下越大，好像沒有盡頭。
等她跑到史家大門口，浣娘早已不見蹤跡了。
雨齊刷刷地打在小雨打着的油紙傘上。她不能讓史家的人發現她，又要左右環顧地尋找浣娘，把衣服裙擺都弄濕了。
她輕聲喊了幾下，“小姐，小姐……”沒有人回應。
正準備離開，聽到一個婦人說：“這史家大公子，怎麽今天沒有看到？你看到了嗎？”她對另一個女人說。
“哎！你不知道啊。他走了……”
兩個女人叽叽喳喳地從小雨身旁走過，小聲地議論着。
他走了？小雨只清晰地聽到了這三個字。
她反映過來，立馬追上那兩個人。因為跑得太快，加上聽到這消息後心中很是震驚，油紙傘一下從手中滑落了出去。
雨水打得她無法完全睜開眼睛，只能模糊地向兩個身影走去。
“你說什麽？大少爺去哪兒啦？”小雨一只手死死地拽住那個女人。
那女人或許是心疼自己的衣服被弄濕了，很沒有好氣地說：“你放手！去哪兒啦我們怎麽知道！你應該去問問他們家大小姐去哪兒啦，說不定啊……他們就在一起呢！”
“你快走開呀——哎！你別這麽說嗎！他們可是親兄妹，這話傳出去可不好聽吧？”
兩人把小雨推到了地上，自顧自地說着，向前走。
小雨聽到那個女人說：“不好聽？嫌不好聽，別做這事啊!真不怕丢人……”
她們的聲音一點點消失在雨波中，擊碎了小雨的心。
小雨在地上傻傻地坐了好長時間，才感覺到寒冷。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此時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原來，大少爺走了。是因為二小姐嗎？
一定是！從小大少爺就對二小姐特別好，比對旁的人都要好得多。這次二小姐離家出走了，大少爺不知道受了多少牽連呢！這才會被逼得離家出走。
小雨心中怪起了浣娘。若不是她，自己現在還留在史府；若不是她離家出走，大少爺現在肯定不會不知去向；若不是她的倔強和壞脾氣，自己現在還可以默默地看着大少爺……
小雨對史家林從沒有祈求過什麽，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在背後默默地看着他，關心他就夠了。而現在，連這份關心都成了多餘的了。
她一邊想，一邊淋着大雨向前走。
隐約地聽到争吵聲，聲音有點像二小姐。
小雨躲在牆角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竟看到了柳承如和浣娘身貼身地緊緊靠在一起。
她無法再留在那裏，拔腿就跑，向城外跑去。她要離開，她要去尋找大少爺。
可這世界之大，哪裏又會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呢？又要到哪裏才能找到大少爺呢？
小雨跑動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污水濺了自己一身。
出門時原本穿了一身粉紅色的衣裳，現在被雨水浸的，也變成了黑色。
小雨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衣裳，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怪不得，怪不得大少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我和二小姐差得這麽多！但轉念一想，大少爺和二小姐是親兄妹呀！親兄妹怎麽可以……
小雨的眼茫由迷茫轉為堅定，由脆弱變為堅強。
是愛讓她看到了希望，也是愛，把她變得剛強。
我不能走，小雨想着，大少爺這麽疼二小姐，早晚有一天會找到她的。我只需要呆在她身邊，就一定可以等到大少爺。
想到這裏，便堅決地回身向廖家走去。
如果說剛才小雨對浣娘只是單純的責怪的話，那麽在看到她和柳承如那麽親密地靠在一起的時候，這麽一點點責怪也變成了開始萌芽的一絲絲的恨。
浣娘到處留情卻處處有情。大少爺對她那麽好，若不是她，大少爺也定不會離家。可她呢？因為自己長得漂亮些，便随便和別人搞暧昧，這算什麽？為什麽大少爺和柳承如眼中都只看得到二小姐一個人？
小雨從沒有恨過一個人，也從沒有這麽讨厭過一個人。她從不知恨一個人的感覺是這麽讓人覺得惡心，就好像是在讨厭自己一樣。
但為了成全自己那虛無缥缈的愛情，她也寧願去恨這個從小到大視她如親妹妹的浣娘。
只要愛可以回來，小雨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但她卻不知道，那份愛從來都沒有屬于她過，又怎麽會回來？
小雨掙紮了一下，從睡夢中醒來。小伍正在床邊，向她嘴中灌藥。
看到小雨醒了，他說：“你醒了，自己起來喝吧！我喂你，你都喝不進去。”
小雨點了一下頭，慢慢坐起身來。
“謝謝！”
“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先去睡了。”小伍起身離開。
“能陪陪我嗎？”小雨撒嬌地說。
小伍扭過頭來，“你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說吧！”
“等等。”
小伍再次站住，但這次沒有轉身。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就喝藥。否則，我寧願死！”
小伍沒有動，“你問。”
“你……喜歡二小姐？”小雨仍然不死心，想問出那個真正的答案。
小伍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說：“快喝藥吧。那是你自己的身體，不能因為我不回答就不喝藥，”他略略斜了一下眼睛，“記住，什麽時候都不能做傷害自己的事。”
小雨知道了，他也喜歡浣娘。
為什麽大家，所有人都只喜歡她，而沒有人關心過，喜歡過自己？
為什麽？
小雨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僅僅只是一轉念，她生出了報複的念頭，望着小伍疲憊離去的背影，她在心裏狠狠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