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事
接下來一連幾日,游千澈都纏着展顏,每天早上準時讓淮山過去請她,理由都一樣,這傷口不舒服,那傷口疼的;若是好些了,他又求展顏帶他去花園散步。
展顏也知道他身上傷痕多,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可就算是上輩子他也沒那麽黏人過,一個坐輪椅的人,還要散步。
就,離譜。
但她又很好奇他這麽做的原因,所以對于游千澈的要求,展顏都有求必應,每天去陪游千澈說會兒話,或者一起去花園散散心。
每天游千澈都跟她說,現在這群刺客估計還在伺機而動,讓她暫時別出門。
展顏送游千澈回去休息後,她就到竹墨軒發呆,但是柳月發現主子有點不一樣了,例如,她發呆的時候會帶着些許笑意。
不知不覺,十五已經過去,蕭憐雪也已進了宮,成了蕭惠妃了。
皇帝說要徹查永嘉公主遇刺一事,沒幾天,大理寺卿親自上公主府來陳述案情,說是抓到了幕後指使,這是一夥反朝廷的逆賊,尚不成氣候,已經盡數剿滅了。
聽完後,展顏看似松了一口氣,游千澈面無表情,顯然慶康帝已經找好了替死鬼,他們若要求去刑場看一眼,估計也能見到一群死囚被砍頭。
這種說辭,比騙小孩更幼稚,偏偏公主殿下似乎是信了。
她也未免太好騙了。
游千澈轉而一想,展顏在宮中長大,沒接觸過外人,也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就是被慶康帝和他的爪牙騙着長大的,好像也能理解她為什麽這樣好騙了。
這天,展顏用完早膳,下腹感到一陣不适,原來是月事到了。
展顏苦惱地換了一身衣服,喝了紅糖姜茶,才稍微沒那麽難受。
但她知道,現在只不過是個開始,每個月的那麽幾天,她都會痛得生不欲死。
淮山過來傳話,說游千澈用了幾天太醫的藥都不見起效,打算到外面尋郎中。
展顏一聽他要出門,渾身都戒備了起來,上輩子就是那樣,他經常神神秘秘地出府找郎中看傷,不知不覺的,他就成了逆臣。
“本宮正好無事,也一起去吧!”她慌忙脫口而出。
淮山驚呆,喜出望外,活蹦亂跳地回去複命了。
“公子給我準備好的說辭還沒用上,殿下就說要陪公子一起出行了!”淮山豎起大拇指,“還是公子高明!”
游千澈一愣,心情大好,哂笑道:“哪是我高明,分明是她也想一起去,才會這麽順利。”
展顏正在挑衣裳,雪芝姑姑就匆匆過來了:“殿下,聽說您要出門?”
“是啊,雪芝姑姑今日得空?不如也一起吧!”展顏脫口而出,折身迎上來牽着雪芝兩手。
少女本就生得清麗,薄施粉黛後多了幾分嬌媚,她桃腮帶暈,明豔如春花,雪芝恍惚間走了神,好似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殿下?”
“怎麽了?雪芝姑姑?”展顏疑惑地側着腦袋。
雪芝雙手一陣發緊:“殿下,您才遭遇暗殺沒多久,這就出門去,怕是不安全吧?”
“不礙事的,我們這次不出城,多帶幾個侍衛就好了。”展顏寬慰道,“雪芝姑姑,你別害怕,一起去吧,難得我們已經出宮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她清音嬌柔,如溫泉沁人心扉。
雪芝僵了僵,語重心長地說:“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有什麽好看的,殿下若沒什麽事盡量還是不要出門,需要什麽東西讓下人去采買便是。”
展顏語塞,從前她對雪芝姑姑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上次去蕭府別院的路上,她悄悄掀開車簾,看到了京城的人間煙火,僅一眼,她還看不夠。
外面的世界,明明也很精彩。
“何況您今兒不是小日子到了麽?出門多不方便啊!”雪芝姑姑哄道。
“暫時還沒那麽難受,估計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回來了。”展顏算了算時間,平時太醫過來給她看病,花費的時間也不多,游千澈去看看傷,應該也很快就能回來。
“殿下……”雪芝有些迷茫,不知不覺,小殿下長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話開始不中用了。
“姑姑,你不去的話,那永嘉給你帶點好吃好玩的回來吧!”展顏笑眯眯地推搡雪芝出去,“好了,本宮要更衣了。”
雪芝心不在焉被推到了外間:“桃月、梅月。”
“在。”桃月梅月行了個萬福,“姑姑有何吩咐?”
“你們跟着殿下出門,要注意別讓她接觸外面的東西。”雪芝謹慎地吩咐,“外面的一切事務,包括人和吃食。”
展顏想着這次出門要低調,挑了一套淺白色百花羅裙,外面披着一層淺色薄紗,衣領處繡着蜿蜒的暗紋,低調又不失精致,她将雲鬓高绾,飾以簡潔的玉簪,恰到好處地露出了雪白纖細的天鵝頸。
穿戴好之後,展顏才慢吞吞出門,優雅地上了馬車,她端坐在車內的座椅上,撫平了裙子上的皺褶,遠看就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
游千澈緊随其後被淮山扶上車,那俊逸的面龐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等淮山退下,他道:“顏顏,這麽巧?”
說着,他用眼神示意,展顏看了看自己的服飾,也看了看他的服飾,才發現游千澈也穿了一身白色常服,雲緞錦衣繡着祥雲暗紋,腰間配着朱紅白玉腰帶,如墨青絲用玉冠束起,讓他看起來比前幾日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兩人坐在一起像是事先約好了一起穿的風格。
也不知怎的,展顏頓生一種撞衫的尴尬:“我……我只是想着……淺色低調一些,出門不容易被有心之人留意到。”
淺色系列的衣裳并非只有白色,游千澈這段時期都在穿白色,她也是知道的,今天一不小心忘了,無意中給人一種她特意選了白色的衣服,跟游千澈配稱。
“非也,”游千澈打趣道,“顏顏穿白色清新脫俗,如九天仙女下凡塵,我怕會更惹人注意。”
“……真的麽?”展顏一愣,不太确定地重新審視自己,游千澈竊笑,展顏立即明白過來,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舌。”
車夫摘掉公主府的牌子,假裝是普通人家夫婦出行。
展顏坐着沒一會兒,小腹就開始隐隐墜痛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肚子,坐如針氈挪了挪位置。
“怎麽了?”游千澈關切地問。
展顏感到越來越疼了,緊要着泛白的下唇,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
“展顏?你不舒服?”游千澈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想起她醉酒時說的毒酒,想起她那時候瑟瑟發抖的狀态。
“……肚子疼……”她可憐兮兮地依在車壁,黑漆漆的眼珠子含着水光,我見猶憐。
游千澈長臂一撐,從對面坐到了她身邊。
展顏驚詫地瞪大了眼睛,這人不是腿腳不好嗎?怎麽能做到輕而易舉就挪了個位置的?
“怎麽個疼法?”游千澈關切地問,他懷疑她中毒了,抓住她的手腕把脈,“你今天吃了什麽?”
遇刺後這幾天,游千澈都是在自己房間裏用膳,沒有與她一起,他生怕這期間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展顏臉色蒼白地搖搖頭,沒好意思回答。
雪芝姑姑教過她,女子月事的時候要避開丈夫,而且月事是很隐私的事情,不要随便說,就連上輩子,她也謹慎地不讓游千澈知道她的小日子是哪幾天。
早上出門前她只是有一點不适,并沒覺得多嚴重,又擔心游千澈私下聯系什麽反叛勢力,所以忍着不适也要跟來。
萬萬沒想到,她才出門一會兒,小腹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她不說話,游千澈以為她是痛得無法發聲,一時間他顯得有些無措,想要把她擁進懷裏撫慰,又不知道她是否同意。
“展顏,你要是難受就靠一靠,我們很快到了。”他輕柔着聲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虛虛環住她,對車夫說道,“快點,殿下要趕時間。”
展顏嬌哼一聲,無力地挨在他懷裏。
“展顏……顏顏?”
“嗯……”展顏迷登登地應聲,她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他身上有她兩輩子都很熟悉的松香味,很是讓她心安。
她緊緊閉上眼睛,眼眶沒能鎖住眸中含着的淚水,他怎麽還是這麽溫柔?
她多希望那段血雨腥風的記憶是一場噩夢,醒來她還是她,游千澈還是那個愛她的驸馬。
游千澈微微低頭,能感覺到她挨得很近,能嗅到她發間幽幽的馨香,忽而唇邊觸到冰涼的額頭。
他垂眸看她,她的眼圈紅紅的,嘴唇泛白,長長的睫毛上噙着淚花。
“顏顏,很疼嗎?”游千澈憐惜地将她摟進懷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誰給你下的毒,我讓他不得好死。”
展顏猛然回過魂來,驚詫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不是中毒啊!他到底誤會了什麽?
“籲——!”車夫長籲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
作者有話說:
展顏:很佩服驸馬的腦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