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笑了,說:“過兩天給你。”忽忽又嘆了一口氣,說,“你這是何必呢!”
方竹別過頭,不讓她看見面上的神情。
楊筱光頂怕老友認真惱起來,好在梅麗從那邊猛跑了來,被楊筱光一番介紹,得知方竹是記者,就笑容滿面地一個紅包塞過來。方竹要推讓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先收下來。
梅麗說:“多關照關照我們家的小朋友。”眼一轉,又瞧見幾個本城著名娛記在另一頭,便匆匆趕了過去。
方竹手裏掂着紅包,哭笑不得,問楊筱光:“這是何之軒選的合作商?”
楊筱光說:“你放心,這種女人他看不上的。”
方竹又對着楊筱光要沉下臉來。
楊筱光眼光忽忽往後臺一溜,奇怪,偏一眼就能找到潘以倫,他默默坐在候選人的末排,抱胸,伸腿,閉着眼睛假寐。她對方竹努了努嘴:“何領導看中的是最後那排中間的那個正太。”
方竹看過去時,潘以倫恰巧把眼睛睜開了,于是方竹驚嘆一小聲,贊道:“這雙眼睛适合在聚光燈下吸魂攝魄。”
“瞧你這形容。”楊筱光忍不住笑起來。可是卻在心裏揣測,正太是否有自信?因為他身邊的其他選手條件都不錯,且臉上擺滿了興奮,都是一副躍躍欲試和蠢蠢欲動的樣子。
就他仿佛處于安靜天地間,獨自一人,不管世事。
潘以倫很憊懶地伸展了一下身體,一擡頭,就看到了楊筱光。
楊筱光向老友告別:“我去去就來。”
她擠過人群,來到他身邊。
“好啊,正太,預備做新一代的少女殺手吧!”也可以做師奶殺手,她想他憂郁的樣子确實很乖巧。
潘以倫輕輕一笑:“你來了啊!小監工。”
Advertisement
她笑嘻嘻地說:“我當然要來監場,做一個新星崛起的見證人。”
潘以倫的唇微微一斜,仿佛有些不太高興:“你奉承起人不打草稿。”
說得楊筱光立馬尴尬起來,一下子倒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主持人依次上臺,比賽要開始了。她适時退了出來,找到坐在前排的方竹,坐在她身邊。
方竹說:“那男孩兒很個性,也許會讓觀衆覺得別扭。”
楊筱光想,萬萬不可如此。
“奇麗”之所以想捧一捧潘以倫,無非是覺着他外形條件好,性格又乖巧,好操控。何之軒之所以看中潘以倫,也無非是看中他有點兒想法,成本低廉。
他們誰都不知道潘以倫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唯有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的。
楊筱光悚然一驚,心想自己想多了。
好戲開場了。
這樣的選秀場本身就是模糊的,選手上臺表演的項目也沒有做任何規定,只是統稱才藝。但現代人會的才藝也都不多,不過是唱歌跳舞樂器演奏,偶爾出現雜技和武術點綴點綴。所謂平民選秀,沒有标準,便只是在笑話中選擇适合正常人審美的非笑話。
觀衆在看笑話,評委亦然。其實普羅大衆都明白,能秀出來的還是歌舞能力、外形條件和聚衆能力。
女主持人雖然不大機靈,但真的是勝在厚道,時常鼓勵平民選手,很好地中和了男主持人尖刻的官僚氣。
大多數表演相當無聊,純做茶餘飯後的笑料,所以只要一兩個長得像樣的選手上臺,下頭的觀衆就會喝正彩,有癡頭怪腦的女孩子亂叫:“帥哥,帥哥!”臺上的稍不經世面,就會一陣子紅臉,活像街頭賣藝的。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炒作時代的抛頭露面,不比舊時大世界的雜耍更高級。
有男孩兒拿着吉他上臺裝文藝青年,唱自己創作的校園民謠,咬詞和周傑倫一樣不清晰,人倒是長得還算不錯,開口就大謬其論了。
唱畢一首歌,女主持人先誇他:“你是今天迄今為止出現的唯一一個創作型歌手,對自己的入選有沒有信心?”
他說:“我選上以後,要為我心目中的一百個好女孩兒做一百件實事,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去年‘超級女聲’的冠軍,我要跟她交流一下羽毛球的球藝或者法語翻譯技巧。第二件事就是要和‘超級女聲’的亞軍合作一首歌!”
下面哄堂大笑,男主持人不懷好意地說:“那你一定會成為女孩兒都喜歡的大衆情人。”
那選手還揚揚得意,朝臺下抛出飛吻。
楊筱光替他感到難堪,如此這般的稱之為個性不如貶之為自毀。
觀衆席又一陣哄然。
梅麗擠了過來,一坐下就說:“要命,早曉得有這麽個創作型,幹脆讓小潘抽1號,免得被人搶了風頭。”
楊筱光這才想起來問:“正太的節目是什麽?”
梅麗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個就是潘以倫了,他在騷包男沖臺下飛吻夠了之後才出場。
白色的高領毛衣,牛仔褲,球鞋,幹淨得猶如清風拂面。
臺下不是沒有人倒抽涼氣的。
他定定地往臺上一站,先露出一個笑容,燦爛無比,然後什麽話都不說,開始演唱。
熟悉的曲調,陌生的歌詞,沒有任何伴奏。潘以倫的聲音清冽動聽,如一陣春風,拂過每個人的心頭。
我等不過個轉身
這樂壇已經沒有張國榮
許冠傑在紅館複出紀念那一場
梅豔芳卻只開最後那一場
我最心愛的吉他我已不會再去彈奏
我始終寫不出我最想寫的那一首歌
達明一派終于要來上海給我們開第一場
我會去萬體館聽到這輩子最後想聽的聲音
歌壇到底是什麽樣子
我們怎麽去找最初的感動
風繼續吹随風而逝他最終離開我們
許冠傑唱給我們聽的滄海一聲笑
今年已經沒有了黃霑的和聲
陳百強這記憶裏的聲音早已沉寂太久
譚詠麟已不再是二十五歲
軟硬天師宣布解散是否不再做音樂
世界不斷地改變改變
我的心思卻不願離開從前
時間不停地走遠走遠我的記憶卻停在
停在我們八零年代的最初
現在的選秀門檻不高其實挺好
我坐在角落發着明星夢聽着小道
我夢想的大世界遷移到一邊
這裏又多了上海大劇院演歌劇和舞劇
小小弄堂的反面是鋼筋鐵骨的森林
誰能從這裏翻越過去
我記得第一次吃肯德基就在這附近
如今它已經開得遍地都是
年少時候流連的田園水窪黃花菜地
它現在變成精品高樓在出售
電視裏立波啤酒那首歌是我喜歡上海的理由
可是城市越大世界越來越吵
地鐵開了好幾條
廣告越來越多班次還是那樣少
人依然那樣多
金茂大廈已經不是第一高樓
東方明珠還在它的對面
日本人說要蓋高樓它一定要高過金茂
陸家嘴終于從荒蕪草地變遷成一片綠地是我們的驕傲
上海不斷地改變改變
我卻不斷懷念很久以前
時間不停地走遠走遠
我的記憶卻停在卻停在
最初的那個年代
潘以倫的唱功很好,旋律把握得很精準,音色算不上特別,但是足夠鶴立雞群了。
唱畢,場下靜默了片刻。觀衆們遇到正經的來參賽的反而來不及做反應,好半晌才鼓起掌。
女主持人及時地問:“謝謝十七號選手,請你告訴我們你唱的歌曲的名稱。”
潘以倫說:“還沒想好名字。”
衆人驚訝。
男主持人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分外不得體了:“這麽年輕為什麽這麽感傷?曲子是自己作的嗎?歌詞是自己填的嗎?”
潘以倫答:“歌詞是自己寫的,曲子是黃舒駿的。”
女主持人感慨地加了一句,為潘以倫解圍:“潘以倫的歌讓我想起很多年少往事,屬于我們這代人共同的回憶,真的很美好,也很感動。這是今天比賽的意外,用這個方式來紀念我們對往昔的共同記憶。”
話筒到了潘以倫手裏,他露出乖乖的微笑,說:“寫得不好,謝謝大家!”
然後鞠躬,動作很孩子氣。下面的女孩子們不出意外地沸騰了,歡呼雀躍,立刻有人成了他的粉絲。
男主持人終于肯圓場:“我們比賽的宗旨不僅僅是選拔新人,更是選拔有才華的新人,後面的選手要加油。”
潘以倫點一點頭,很謙遜,始終微笑着,故此,更招人愛。他已經懂得在什麽場合顯示怎樣的表情。
楊筱光說:“事先訓練過的确實不一樣。”
梅麗笑得分外得意:“我說過他是璞玉一塊,前途大好。”
“歌詞是他自己填的?”
“當然。”
是該刮目相看,楊筱光想。
只是,歌聲裏有寂寞和落拓。這樣一個站在舞臺上,占盡了風頭的年輕人,應該意氣風發的,而他并不是。
也有人看出來,有女孩兒和她的夥伴竊語。
“十七號帥哥又帥又憂郁,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