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畫臻的身形在紫光中漸漸清晰起來,直到紫光微弱下去,畫臻整個人已經站在孟懷德床前,冷漠地凝望着孟懷德的睡顏,他記得,曾經他也這樣站在過他的床前,因吸取了他的陽氣,才破除玄烨的封印。只是,那時的心境與如今已經是大不相同了。
可唯一相同的想法便是此人的薄情寡義,人都說薄唇之人也薄情,此話果然不假,他曾信誓旦旦地說會喜歡自己一生一世,可如今這些都幻化成了泡影,如昙花一夢,他甚至開始懷疑孟懷德真的與自己相愛過嗎?
幾個轉念間,畫臻的眼瞳從淺紅慢慢變成深紅,紅中帶着濕潤的淚光,就那麽痛苦地盯着孟懷德熟睡的容顏,輕輕擡起如玉的右手,五指成爪,向孟懷德的胸口靠近。
他想殺了他,好讓他永遠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不會去娶什麽千金小姐;他想挖出他的心,好看看這個人的心裏是否真的曾經裝下過自己。
畫臻一張俊美的臉上不停變幻着複雜的神情,最後定格在狠絕的表情上,雙眼一眯,便用力刺了下去……
可那只手卻險險停在孟懷德胸口的一寸之上,怎麽也下不去手了。
他不是蘇明昶,自己和蘇明昶不過是互相利用關系,可孟懷德卻是自己真心實意愛的人,自己和他也曾經有過那般幸福甜蜜的時候,那些時光又怎能用三言兩語的不愛就能磨滅的呢?
愛這般容易,恨這般容易,然而去愛上恨的人卻那般難,去恨上愛的人更是難上加難。自己怎麽也不願去恨他,更是殺不了他。
畫臻眼中的猩紅慢慢褪去,黑白分明的眼瞳暈着水光,一滴滴的淚珠落在孟懷德手中抱着的畫卷上,畫臻這才留意到孟懷德手中抱着的畫卷,他掰開孟懷德抱的死緊的手,動作輕柔地攤開那副羊皮卷,畫中人的模樣分明是他淺笑嫣然的神情。
畫臻一下捂住了嘴,身體微微地顫栗着,這不是他的真身,而是孟懷德重新繪的一幅畫,畫臻撫過畫中人的輪廓,臉龐……深深的阖上了雙眼,他知道,孟懷德是愛着他的,可是卻不知道為何要離開自己,要另娶他人。人的心思是最千纏百繞的,做人這麽難,他為什麽要做人呢?
做妖多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既然自己學不會做一個人,不能以人的方式與孟懷德在一起,那就讓他成妖好了,在畫境中永生永世陪伴自己,不再分離。
畫臻睜開眼,已是不見了那痛苦茫然的眼神,他轉過身,瞥見書桌上的畫軸,他感應到那便是自己的真身畫卷,畫臻走到書桌旁,将孟懷德為他畫的畫卷放在另一頭,神色柔和地攤開一張嶄新的羊皮卷,運起大部分的法力變化出一只雕刻精致的狼毫筆,稍作思索,便在紙上迅速地動作了起來。
不過片刻時間,羊皮卷上便赫然出現了孟懷德的輪廓身形,畫臻要畫地正是孟懷德,他要用他的畫境将孟懷德困住,讓他永遠活在自己為他創造的境界中和自己長相厮守,另一種說法,便是……他要将孟懷德不知不覺的也變成自己的同類。
待畫臻即将完成這幅畫時,卻突然停下了筆。這畫是他法力的凝結,一旦畫卷完成,孟懷德的魂便會被永遠囚于畫境中,無法可解,無法可破。
如今這畫已經快大功告成,只留下畫中人臉上的眼睛不曾畫上去,可畫臻卻不知道該畫怎樣的一雙眼睛,溫潤?柔情?亦或是……那日他決絕地否認感情時不帶絲毫情感的雙眼?
畫臻猶豫片刻,終于是凝起法力準備随意畫上一雙眼睛,這最後一畫,狼毫筆上紫光萦繞,忽明忽暗,連帶着畫上的色彩也變得詭異起來,突然,畫臻的右手猛地被人抓住。
Advertisement
“你要做什麽?”沈瑰有些緊張的阻止畫臻的動作,她自畫臻從孟府離開後就一直暗中跟着他,就怕他作出些傻事,她本是在暗中一直看着畫臻的動作,在他準備殺孟懷德的那一刻,她本欲現身,還好畫臻自己停住了。如今,她本以為畫臻只是想即興作畫,可當看到那盈盈的紫光以及畫臻的動作,她便察覺不妥,這才出來制止。
畫臻用力甩開沈瑰的手,愠怒道:“我要做什麽不用你管,別再跟着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沈瑰并沒有生氣,而是平靜地說道:“我只是不想你後悔,情之一字,我懂得不見得比你少,我痛得也不見得比你少。”
畫臻怔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沈瑰與玄烨之間不清不楚的糾葛,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被他的法術弄暈了的孟懷德,又看了看沈瑰,半晌,才冷淡道:“我想創造一個畫境,讓他在那畫境中永遠陪着我。”
“你瘋啦?你這樣等于是折斷了他的翅膀,囚禁了他的自由,難道你想他知道一切後去恨你嗎?”沈瑰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對她來說,愛情永遠不能強取豪奪,而是要細心呵護耐心等待,可畫臻卻反其道而行之,這樣一來,或許孟懷德與他之間會更糟糕。
“我,我不知道。做人,他有人的苦衷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而離開我,我無法接受,更無法忍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無法走出那畫境陪我永遠,我……”畫臻語無倫次地說着,顫抖的聲音仿佛壓抑着什麽。
沈瑰慢慢靠近畫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說些什麽來安慰他,想要勸他放手,可想到自己與玄烨,又覺得自己有什麽資格讓他放手呢,感情這東西,如果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泥足深陷了。
畫臻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不想孟懷德怨他恨他,也不舍得真得囚他永遠,既然如此,一切就聽天由命吧。他如今需要的是好好地想清楚;想清楚,他接下來該怎麽做。他曾說過,他和孟懷德能殊途同歸,可如今,孟懷德先放了手,他們要如何同歸呢?畫臻走到桌上掃過那副未完成的孟懷德的畫像,這雙眼睛,究竟是怎樣的呢?他的心又是如何想的呢?他終究是畫不出來啊。
“走吧。”畫臻毫無起伏地對沈瑰說着,沈瑰知道畫臻是放棄了困住孟懷德的打算了,也知道畫臻此時有多難受,便施了個法術,二人一同消失在點點灑進房裏的曙光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