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從孟懷仁重掌家業後,孟老爺與孟夫人便又退居幕後,而孟懷德更是樂得清閑,四處帶畫臻游玩,沈瑰自然是不願插足于其中,便謊稱自己要去附近的靈岩山,鳳凰山上多采些藥材幫畫臻補身體,日日不知所蹤。一直到了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孟懷德更是比之前更加來勁,撺掇着畫臻與他上街去瞧瞧熱鬧,這可是所有愛侶的好節日,他們可不能錯過呢。
七夕之夜,彎彎的月牙懸于天際,雖不是圓如玉盤,卻是皎潔明亮得很,街市上不同于往常的冷清,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到處都是燈火通明,随處可見販賣乞巧之物的小販小攤,孟懷德緊緊握住畫臻的手在人流中穿梭着,而後走到一個賣河燈的攤販下停下,買了一盞精致的河燈,就興致勃勃地帶着畫臻往河邊走去。
河邊也是人頭攢動,數不勝數的情侶們來這河邊放河燈,數以百計的河燈在清澈的小河上漂浮着,引起一陣陣清漪,帶着情侶們的祝願飄去遠方,孟懷德在河邊停下,方才放開畫臻的手,笑着說道:“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這河燈代表着美好的姻緣,在七夕佳節這一天,我倆一起放河燈,能讓我們的感情更加天長地久呢。”
畫臻原本是一路皺着眉頭地,他本就不喜這等熱鬧擁擠的街市,卻被孟懷德硬是拉來河邊,可如今聽了孟懷德話,心中卻一軟,放柔了語氣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放吧。”
孟懷德得了肯定,臉上更是喜形于色,一把抓過畫臻的手撩起衣袍蹲在河邊,将河燈放在河面上,輕輕向遠處推去。
随後才拉着畫臻站起,畫臻和孟懷德帶着隐隐笑意看着飄向遠處的河燈,不過一瞬,但見他們倆的河燈竟古怪地沉入河中,畫臻猛地面色一沉,那麽多人放河燈卻都不曾發生這樣的事,可唯獨他與孟懷德的河燈便是這般不吉利,腦中閃過魅兒與他說過的話:“人妖殊途。”
畫臻一下便甩開了孟懷德的手,不知為何,突然間,他竟看到自己白皙的手背上爬滿了血絲,一簇簇鮮豔的血花從自己手上開出,之前因魅兒之死,自己受傷,懷德又為自己冒險采藥,而完全忘記了那一夜自己所屠的那幾條人命,如今想想,那樣的自己才是妖的本性,而孟懷德卻是那般溫潤,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如今這河燈的沉沒不正是不祥之兆嗎?
孟懷德也是注意到了他們的河燈沉沒,心下雖不喜,卻也沒料到畫臻的反應會如此之大,放河燈祈姻緣,本也只是傳說習俗罷了,不可全信,可畫臻的模樣卻像是備受打擊,孟懷德正打算安慰幾句,卻見人流突然湧了過來,一個穿着精致紅色錦袍,模樣甚是可愛的白嫩小娃一下撞到了畫臻身上,将他從思緒中撞醒,這才看到是一個可愛的小男娃,約莫八九歲左右。
畫臻一向是對小孩子沒什麽好感的,可如今見着這小娃娃,卻覺得分外熟悉親切,還不待他和孟懷德作出反應,這小娃娃揉了揉被撞疼的額頭,擡頭一看到畫臻,便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清脆的喊了一聲:“你……你是……快跟我來。”
接着,二話不說,便用稚嫩的小手拉過畫臻的手向前跑去,畫臻一個不防被拉個正着,這小娃子看着模樣甚是可愛,可力氣卻是出奇的大,速度也快,幾個轉身間,孟懷德便不見了畫臻的蹤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而畫臻這,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小孩還真是古裏古怪的很,繞過幾個擁擠的人群,小孩就在一個較為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畫臻順着小孩的目光望去,但見翠綠的柳樹下端坐着一個穿着與小孩身上樣式差不多的紫色錦袍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腰間玉帶別着一朵玉雕成的紫蓮花,身邊放着一堆閃亮着光芒的河燈,動作輕柔緩慢地一個個将河燈放進水中。
畫臻見到這男子的背影,心下感到有些熟悉,那股對小男孩的親切感便又一下湧了上來,心中想着,這人還真是和自己一樣喜好紫色啊。
畫臻輕輕地走近了些,便聽得男子悅耳的聲音在低聲呢喃着什麽,仔細聽來,那像是在對自己自言自語:“這麽多年了,那四樣東西我卻是一件也不曾找到,難道真是天意嗎?不,我不相信什麽天意,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自可勝天。”
語中帶着堅定不甘,畫臻隐隐有些動容,此人說的對極了,人定自然可勝天,什麽人妖殊途,什麽天道,他要自己和孟懷德在一起,那便要定了,自己殘忍狠毒,嗜殺成性,他可以改,為了孟懷德,他願意好好做一個人。
“阿爹,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正在畫臻思緒不寧間,小男孩走到青年男子身邊,脆聲喚道。
青年男子回過頭,一張姣好的相貌赫然映入畫臻眼簾,純黑的眸子如同汪洋一般,深邃閃着精光,小巧的鼻梁加上眼角的朱砂痣為男子的相貌添上幾點異樣風情,肌膚白皙,唇紅似火,見到他時,眼裏微微閃過一絲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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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你?”青年男子喃喃自語道,卻還是被畫臻聽到了,而後又對着小男孩道:“紅蓮,我知道你是想讓我開心些,只是他終究不是他,代替不了的。”
青年男子說罷,便站起身,一揚衣袖,滿地的河燈便都飛入河中,畫臻這才知道這男子竟也不是人,只是他身上卻半點不帶妖氣,自己竟也是看不出他是什麽的,想來,這名喚紅蓮的孩子,也不是凡子了。
紅蓮聽了男子的話,癟了癟嘴,小手搓揉着衣角,模樣甚是委屈,別扭了一會,才過去拉住男子的衣袂,奶聲說道:“阿爹也別傷心,總會找到那四樣東西,救回爹爹的。”
“嗯。”男子揉了揉紅蓮的頭發,牽着紅蓮的小手,便徑直無視了畫臻,慢慢離去,畫臻也不阻攔,這父子倆古怪的很,紅蓮無緣無故拉着自己來這找他阿爹,現今他說的話,更是莫名其妙,爹爹和阿爹?
紅蓮不若男子那般冷淡,經過畫臻時還俏皮地沖着畫臻眨了眨眼,讓畫臻覺得好笑,他對這父子倆的親切感真是來的莫名其妙。目送着他們遠去,直到聽到孟懷德的叫聲才回過神來。
孟懷德老大不高興地一把攬過畫臻的腰身,他四處尋找畫臻,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便見到他盯着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子瞧,實在是讓他有些吃味了,阿臻的視線從來只放在他的身上,什麽時候竟然也對別的男子那般感興趣了。
“阿臻,人家已經走遠了,別看了。”孟懷德悶悶地說着,畫臻見孟懷德吃癟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還真是沒見過孟懷德吃醋吃的這般可愛。
畫臻湊過去在孟懷德唇上啄上一口,藏在背後的手輕輕幻化出一盞天燈,愉悅的說道:“懷德,河燈沒放成,我們便來放天燈吧,把我們的心意告訴上蒼,好不好?”
“天燈?哪有天燈啊?”孟懷德詫異問道。
“喏,你身後,剛剛那個男子留下的。”
孟懷德轉身一看,的确有盞明亮的天燈在他身後,心中不禁奇怪道,适才他走過來時怎麽沒看到呢?
“怎麽了?”
“沒事,那我們便來放天燈吧。”孟懷德托起天燈的一頭,畫臻托住另一頭,讓天燈慢慢飛到天空中去,二人搖頭望着被明月映得十分朦胧美麗的天燈,忽然,一陣風吹過,天燈隐隐有落下的跡象,畫臻袖底的手指微動,天燈便又穩穩地飛着。
二人相擁着望着河邊與天邊的燈火,心中只覺幸福滿足無比,人妖殊途又如何呢?我畫臻,偏要我們殊途同歸。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