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臻吐血昏迷,沈瑰也是一驚,連忙坐在床沿,抓住畫臻的手腕,細細把起脈來,半晌,臉色一沉,孟懷德見着沈瑰的臉色不對,急忙問道:“阿臻怎麽樣了?”
“他,這是從出生便帶來的病根,時常發作,往日無事,可這次卻是兇險的很,他的五髒六腑受損,恐是……”沈瑰一頓,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孟懷德神色一黯,輕輕撥開畫臻因汗濕而粘在額上的發絲,他的臉色灰敗,眉頭緊鎖,似是忍受着什麽痛苦一般。
“沈姑娘,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你不是醫術高明嗎?無論需要什麽藥材,你都可以說出來,我一定想盡辦法為阿臻弄到。”孟懷德誠懇地望着沈瑰,語帶懇求。
沈瑰看着孟懷德悲傷的模樣,心下微微有些動容,其實,玄烨也曾經這樣對自己過,不是嗎?曾經的他只是不愛自己罷了,至少對自己也是百般的好的,他曾連夜去采真珠草為自己療傷,等等,真珠草?
沈瑰一下站起身來,沉思半晌,又回過頭看了孟懷德一眼,緩緩道:“小時候,我與阿臻的感情十分親密,如今重逢,自然也是歡喜,阿臻同我說了,你與他的事。我看得出來,你是真心喜歡阿臻的,既然如此,你可願意冒險為阿臻去采藥?”
“我願意,只要他能好起來,無論做什麽,我都願意。”孟懷德毫不猶豫地回答,眼中不曾有絲毫畏懼。
沈瑰輕輕嘆了一口氣,如非畫臻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她也不願讓孟懷德一個不懂武功的凡人在這種惡劣的天氣去山上采那根本不知能否尋得的草藥。
“如今,只有一種草藥能夠救他,這草名為真珠草,能治百病,極為罕見,每座山上其實都有這種草,可是卻不知這些草長在什麽角落,很少有人能夠采到,需懷着一顆真情之心的有緣人方可采得,故也名試情草,阿臻情況危急,你若肯去采,只能馬上動身去這附近的靈岩山,只是這草可遇不可求,你……”沈瑰欲言又止,孟懷德自是明白她話中意思的。
這種惡劣的天氣,那山又那般陡峭險峻,自是危險非常的,可如今,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孟懷德擡起畫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印下一吻,随後俯下身去,印上他毫無血色的唇瓣,如若自己回不來,他們也算同生共死了吧。
孟懷德離了畫臻的唇,站起身來輕聲問道:“那草長的怎般模樣?大嫂昨日可就是因為采這株靈草才……”
沈瑰略一思索,便順着孟懷德的猜想點了點頭,畫臻那段謊言是信手拈來的,這草藥确是确有其物:“那草藥不過五寸長,深紫色如曼陀羅花一般的模樣,若你見到,就會知道了。”
孟懷德點了點頭,深深望了昏迷的畫臻一眼,對沈瑰說道:“好好照顧他。”随後便出了門,沈瑰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孟懷德為畫臻采藥是為了情,當年玄烨為自己采藥也是為了情,只是……那卻是不同的情罷了。
孟懷德離開約莫一個時辰左右,畫臻便幽幽轉醒,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揉了揉發疼的額頭,這才奇怪房內竟只有沈瑰,不見了孟懷德的蹤影,按理說,他吐血昏迷,孟懷德不可能離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瑰察覺到畫臻醒來,轉身便對上了畫臻奇怪的眼神,扭過頭猶豫道:“他……他為你去采真珠草了。”
“什麽?”畫臻大驚,一把掀開薄被便要下床,卻被沈瑰一把按住。
Advertisement
“你做什麽?你如今的身子……”
“讓開。”畫臻一把推開沈瑰,愠怒道:“你既然知道真珠草其物,便該知道這樣的天氣去采它有多危險,你竟然還讓他去。”
“如果孟懷德不為你去,那麽你絕對熬不過今日,天雷的威力是不容你小觑的。”沈瑰也提高了聲音回道。
“我即便是死,也不要他為我去冒這個險。”畫臻似是回光返照一般,聲音有力多了,也能使出微薄的法力,一揮衣袖,便憑空消失在房中,沈瑰氣得一跺腳,也使出法術跟去。
靈岩山上,因雨勢頗大,亂世塵土紛紛從山上滾落,孟懷德上山之路費了不少力氣,也因爬山不便,并未撐傘,此時早已濕透,泥土打在他的身上,大雨淋得他幾乎睜不開眼,讓他頗為狼狽。
即便如此,孟懷德也未有任何怨言,一步步向山頂爬去,并一路留意紫色小花,心中卻是一心惦念着畫臻。
幾番險些滑倒,孟懷德也都憑着一股毅力撐了起來,直至到達山頂,卻仍不見任何紫色小花的蹤跡,心中不免焦急了起來,四處在石縫中探查着,甚至在一些長着稀疏小草的土中挖着,哪怕自己的手已是鮮血淋漓,也不曾停下,正是絕望之時,卻猛地瞥到一抹淡淡的紫光。
孟懷德連忙幾步跑了過去,動作輕柔地将旁邊的泥土挖開,這才發現的确是一株五寸大小的紫色花朵,如此大雨,卻不見這花被淋濕,想來的确是一株靈藥,孟懷德小心翼翼地将真珠草握在手心,欣喜若狂,正欲回返,腳下的泥土卻一松,順着泥土的走勢,撞上一個大石。
畫臻趕來時,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場景,大驚之下,連忙沖了過去,扶起孟懷德:“懷德,你怎麽樣,沒事吧?”
“阿臻?你怎麽來了?這麽大的雨,你還在病中,怎麽能出來呢?快跟我回去。”孟懷德大聲擔憂地說着,反握住畫臻的手臂,正打算站起,卻仿佛陷在了沼澤中無法站穩。
雨勢越來越大,沖刷着山上本就松軟的土地,山石慢慢地陷了下來,他們這是遇上了山滑了。
畫臻見這山上的情形不對,也不顧三七二十一,打算運用法力将二人帶回,卻覺得周身一軟,乏力的很,心口也慢慢悶了起來,額上的汗也慢慢滲了出來。
孟懷德看到畫臻的臉色越來越痛苦,心下明白畫臻的病怕是又發作了,再這麽下去,阿臻恐怕是會……
孟懷德心中擔憂,畫臻卻也有着自己的思考,自己傷重,怕是無論如何都走不了了,可孟懷德卻還能跑,只要孟懷德沿着滾石的方向跑,一定能離開這,去到安全的地方。
“懷德,你走吧,我怕是走不了了,可你卻可以離開的,順着滾石的方向跑,便能逃出升天的。”畫臻大口地喘着粗氣,盡量大聲地說着。
孟懷德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抱緊了畫臻:“我不走,我來這本就是要采藥救你,如若你活不下來,倒不如我陪你一起,生不能同衾,死同穴。”
畫臻心下感動,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環住孟懷德的腰身,手中的觸感是一片冰涼黏膩,如第一次他奮不顧身救自己溺水,如第二次他心急如焚欲救自己于大火中,這第三次,卻還是為了他,他怎麽配的起呢?
畫臻沉重的閉上眼,靠在孟懷德胸口,聽着孟懷德有力的心跳,突然覺得就這麽一起死去也不錯。
“好,那我們就……死同穴。”畫臻輕輕地回應了一句,嫣然一笑,擡起頭用力吻上孟懷德的薄唇,二人抵死纏綿,大力地吸取着對方口中的蜜汁,仿佛要将對方吞下肚一般。
越來越多的大石落下,向二人砸來,孟懷德卻都能準确無誤地為畫臻擋下那些亂石,畫臻自然是知道的,他無聲地流着淚,與孟懷德深情擁吻着,嘗着雨水泥土的味道,以及鮮血的滋味,直到漫天的大水混着岩土向他們襲來,随後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