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唔……”孟懷仁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便覺得頭疼得像是有千萬根針在紮着一般。
“懷仁,你終于是醒了。”魅兒原本是靠在孟懷仁的枕邊小憩着,一聽見孟懷仁的聲音,便立馬醒了過來,滿臉焦急擔憂之色,捋了捋孟懷仁有些汗濕的鬓發。
“我沒事的,別擔心。”孟懷仁掙紮地想坐起身來,魅兒連忙在他身後墊了倆三個枕頭,扶着孟懷仁靠坐了起來。
孟懷仁看了下桌上的燭火,聽着房外的蟲鳴,竟是已入夜了嗎?自己昏睡了這麽久嗎?魅兒看到孟懷仁有些迷茫渙散的眼神,連忙掖了掖被角,柔聲道:“拜完堂,你就突然倒了下去,吓了我們一跳,爹娘還有二弟都很擔心你,請了大夫來看,只說是積勞成疾,無甚大礙,我便讓他們先回去歇息,酒席也散了,你也一直昏睡到現在。”
“原來如此,累着你了吧,魅兒。”孟懷仁摸上魅兒的臉,魅兒按住孟懷仁的手,搖了搖頭。
“累的是你才是,我知道,你是強撐着,明明拜堂時已經體力不支了不是嗎?卻非要撐到拜完堂。”魅兒有些哽咽,一把抱住了孟懷仁,将臉埋進孟懷仁的胸前。
孟懷仁覺得胸前有些濕意,嘆了口氣:“沒什麽的,別擔心我,我只是想快點完成我們的心願嘛,這樣不好嗎?如今你已是我的妻了。”
孟懷仁擡起魅兒的臉,輕輕地用指尖揩去那些晶瑩的淚珠,卻被魅兒抓住了手:“懷仁,我很高興,真的,我的心願已了,如今在這世上,我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孟懷仁寵溺地笑了笑,只當魅兒是在說笑。
“懷仁,我不是什麽孤女,更不是凡人,我是一只山魅,剛成精不久的山魅,我活了三百年的時間,對我來說,除了修煉,并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是一段既漫長又寂寞的時光,直到那日你跌下懸崖……”魅兒輕柔地笑着,眼神有些迷茫,似是陷入了回憶中,難以自拔。
孟懷仁聽得心驚,隐隐覺得魅兒似是要做傻事,正想說話,卻發現魅兒的手輕輕擱在自己手上,閃着一陣柔和的光芒,随後自己便動彈不得,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才相信了魅兒不是人的事實,然而對他來說,即使魅兒不是人,也沒有關系,他不在乎這些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乎我不是人的對嗎?可是我在乎。”魅兒流着淚,撫上孟懷仁的眉眼。“如今的你,這般憔悴,全是因為我,人妖殊途啊,即使我不想,我不願,你的陽氣也一天天被我吸去,我不想你有事,不想你死,我多想和你白頭到老,子孫滿堂啊,可惜,我們無法白頭,更不能有子嗣。”
說着,魅兒的身體便散發出淡淡柔和的綠光,漸漸将孟懷仁與自己一同籠罩起來,一道紫色光芒閃過,畫臻一把抓住魅兒的手,卻被燙了一下。
“你發什麽瘋?快停下,用不着如此,只要你離開他,我自有辦法醫好他的。”畫臻焦躁地喊道,他一直在門外守着,就怕魅兒不肯離開,卻不曾想她竟想将自己的元神丹送給孟懷仁,這樣一來,孟懷仁自是受益匪淺,而她卻……
“我不想離開,可我卻必須走,離了他,這幅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又能做什麽呢?繼續修煉?繼續在那漫長無止境的歲月中寂寞嗎?我倒寧可将元神丹給了他,從此,他無病無災,我也能安心的消散。”魅兒的淚流得越來越兇,臉上的神情卻是堅定不移,輕啓朱唇,便吐出了一顆嬰孩拳頭般大小的明珠。
“畫臻,我最後拜托你一件事,在我消散後,替我消除他們所有人的記憶。”魅兒輕聲說着,緩緩使力,便将漂浮于空中的元神向孟懷仁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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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懷仁用力地掙紮,卻也不能動得半分,自從畫臻出現,他便知道畫臻定也不是人,他們的對話,也讓自己知道魅兒的打算,他不想這樣,不想離開魅兒,也不想魅兒為他而死,更不想忘記魅兒,然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吞下那顆明珠,而後沉沉睡去。
孟懷仁努力地想睜眼看看魅兒,卻只看到了魅兒淚眼朦胧地對自己燦爛的笑着,那般幸福而滿足,不該是這樣的啊,她,本該是幸福地與自己攜手到老,而不是幸福地為自己而送了性命,盡管心再疼痛,仍是抵不過襲來的睡意,昏迷前,一顆淚水卻從孟懷仁的眼角滑落至魅兒的手心。
光芒驟散,魅兒也一下失了氣力一般倒在孟懷仁身上,畫臻連忙過去想扶起魅兒,卻是穿過了一片虛空。
魅兒的臉色蒼白而虛弱,身形也漸漸地透明,她用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最後深深望了一眼孟懷仁,便移開了視線,對上畫臻不解,震驚的眸子。
“畫臻,我看得出你對孟懷德用情不淺,可是無論你們之前的路如何平坦,你們始終走不到最後的,就算你道行高深,機緣巧合,不會吸去孟懷德的陽氣,不會害了他,你們也走不到白頭,你有漫長的生命,而人類的生命卻僅有一瞬,待他成了耄耋老翁,你卻俊美如昔,這怎叫共白頭呢?趁你還未無法自拔,早些從這紅塵脫身吧。”魅兒輕聲說着,無限悲涼。
魅兒透明的身體開始緩緩消散,如晶瑩的粉塵散入空中,恍惚中,畫臻只聽得魅兒的一聲長嘆:“人妖終究殊途啊。”
“人妖殊途。”畫臻仿佛一下被定住了身形,半晌只是呢喃着重複這四個字,随後便沉沉笑了起來。
“哈哈哈,人妖殊途。殊途又如何,殊途又如何。”語至最後,已是帶上了些許輕狂之意,畫臻的衣袂無風自動,烏黑的瞳孔有些發紅了起來,一陣紫光大盛,便不見了畫臻的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