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梵越最後也并沒有接受白須瓷的“好意”, 只是又看着對方睡了一晚上。
向天空中伸着四條兔腿。
兩個耳朵蓋住眼睛。
有時候兔腳還會動彈兩下。
梵越其實不太能理解,為什麽非要仰着睡。
這樣是會更舒服麽?
可是妖界一般沒有這種睡姿,尤其是在化為本體的時候,大抵是天性的警戒性使然。
“嗷……”床上傳來點聲音。
白須瓷例行公事地翻了個身, 先是弓了身體, 然後向前伸了伸兔腿, 又向後伸了伸兔腿。
努力地打起來精神來。
“睡得很舒服?”梵越背着手,開口問道。
床上的兔子頓時一僵,慢吞吞地把兔頭挪了回來, 竟然能看出幾分不好意思。
“還、還行。”
白須瓷心說這又不能怪他,明明晚上他是很好心地留了一大片地方的,是對方自己又回絕了他的“好意”。
所以……
所以他就很“遺憾”的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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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床可軟乎了,底下還鋪着一層厚厚的稻草。
那都是他從叼來的!
一想到這, 耳朵略微立起來點, 有幾分驕傲的色彩。
“收拾好自己。”梵越垂眸看了床上那只,開口提醒道。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 眉毛微蹙。
怎麽睡得毛都糙了?
白須瓷此刻正在愣怔, 并且試圖用兔爪拍拍自己的臉, 清醒一下。
但是還沒拍到——
整個兔身都歪了,然後“啪唧”一下仰翻了過去。
四腳朝天,一臉懵逼。
梵越的手在半空中頓住了, 眉毛微微一挑,似乎也是沒意料到這麽個場景。
“……”
白須瓷突然覺得很憋屈, 這怎麽撸的這麽大力啊!
他都被掀翻了。
就這麽靜默了一會。
床上那只一個用力, 直接重新翻了個面, 調整了一下站姿。
然後兔頭一撇, 獨自坐下。
白須瓷是真的覺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被撸翻這件事,有點丢兔。
難以啓齒。
他需要靜一靜。
梵越看着床上的那個背影,嘴角的弧度有些壓不住。
“你的毛,有些亂。”似乎是解釋。
白須瓷聞言耳朵翹了翹,垂下兔頭看了看自己的兔腿,互相踩了踩。
胡說八道,哪裏亂了?
但就在這時,白須瓷再度歪了歪,因為對方扯住了他的兔腿。
只好被迫地跳了跳。
有一些滑稽。
“尊上,欸,您——”有點着急的聲音。
梵越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只是手掌圈住那個小前腿,覺得有些好笑。
但還是動手給人化了形。
瞬間,床上多了個披着白發的紅瞳少年,神态有些呆。
頭發也有些打結。
白須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仰頭看了看梵越。
有點不懂。
這是幹嘛?為毛又替他化形?
正在思考間,白須瓷一擡眼,發現一只手正在緩慢靠近,頓時拉響了警報。
不會又要撸吧?
本能地撇開了腦袋,還使勁地拽了拽自己的手腕。
然而。
紋絲不動。
白須瓷深吸一口氣,坐端正了,順帶緊緊閉上了眼睛。
罷了。
被撸兩下也不會少塊肉。
嚴陣以待。
但是白須瓷只是感受到了一個很輕的觸碰,随即對方就收回了手,好像只是碰了碰他的發梢。
不解地睜開了眼睛,擡頭看了過去。
“不是很生氣?”梵越有幾分調侃地說道,畢竟他也沒見過這種賭氣法——撇開兔頭,露出背影。
像個沙包。
白須瓷頓時蹙了蹙眉毛,立馬反駁道:
“我沒有生氣,尊上。”
但是這話沒什麽說服力,因為梵越根本沒怎麽聽,垂眸只是盯着他,神色淡淡的。
白須瓷:“??”
難不成臉上有灰塵?伸出手想要去拍拍自己的臉蛋。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縷白發被挑了起來,随即而來的就是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嗯,這樣才順一些。”
白須瓷眨巴下眼,想要移眼去看,但是因為動作的幅度原因,他剛一扭頭,那縷銀發就開始慢悠悠地從梵越手裏滑動。
等到終于扭過來了,那縷發絲也正好滑了下去。
時機拿捏的正正好。
洞窟其實是面朝南方的,所以清晨的陽光是可以照射進來的,尤其是現在。
白須瓷的頭發像是被灑下了一層光輝,柔順地披在肩上,彎彎繞繞地散了整個床鋪。
側臉看去,睫毛像是個小扇子,在臉頰上留下了淺淺的陰影。
不過,更好看的,還是那個眼睛。
梵越挑發絲的動作停留了一下,然後就不自覺地看向了對方的眼睛。
近似于魅惑的紅,但卻又過分的透徹。
矛盾又和諧。
手指不自覺地往上移了些,想要觸摸。
但是——
“唔?”臉頰上的軟肉被戳到了。
白須瓷扭過來腦袋了,正好撞上那個手指,小臉有些扭曲。
傻乎乎的。
梵越垂眸盯着這小妖,骨節分明的手指繞了繞,索性直接捏住了白須瓷的臉頰。
“嗯。”沒什麽具體含義的應聲。
白須瓷的眼睛很快瞪得溜圓,十分不理解自己不就是扭頭看了一下,怎麽扭回來就卡着腦袋了?
試探地動一下自己的下巴。
沒能成功,被掐住了。
梵越成功獲得一個幽怨的眼神,以及略帶報複的很“沉”的一個腦袋。
沉甸甸的。
是真的挺記仇。
“尊上——”拉長聲調了,白須瓷再次嘗試拽了拽自己的手腕,嘴巴撇了撇。
“方才毛有些亂,只是替你整理一下,不是故意把你掀翻的。”語調聽着很是慢,居然能聽出點溫和的意思。
梵越微微使了點力,把手中的那顆沉甸甸的腦袋往上托了托,一雙幽怨的紅眼睛也随之望了過來。
“聽懂了嗎?”似乎真的在耐心解釋。
白須瓷聽到這話後,有幾分狐疑,有空閑的那只手拽了拽自己的頭發。
很是正經地反駁:“哪有,我的頭發很順的。”
想要遞給對方看看。
梵越覺得手裏的這顆腦袋實在愈發的重了,這小妖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挪到這裏了嗎?
真是從未見過這樣的……
“你看!”很是興沖沖的語氣。
梵越皺了皺眉,開始思考妖怪智力低下有沒有什麽補救方法。
山間小路——
白須瓷最後才明白對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一時也是覺得有些尴尬。
原來只是“梳毛”,怪不得後面他的頭發那麽順。
害……
欸,不對,他為什麽要遺憾?
搖了搖腦袋,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還是連忙小碎步地跟上了前面的梵越,白色的衣衫在山路上飄了起來,袖子裏裝了一兜風。
像個球。
“尊上,我們現在是要回去嗎?”白須瓷開口問道,臉上還是有些疑惑。
這就直接走了?
事情到底解決了沒啊?
那對迎親隊伍……
梵越停下了腳步,垂眸看了看旁邊的某只,眼神中有些無奈。
“過來。”
白須瓷一臉問號,怎麽又開始跨話題。
但還是聽話地往前挪了挪,湊近了些。
“嗯?”
梵越直接單臂抱起了這個“雪球”,繼續往前走。
白須瓷:“!!”
“怎麽老是跟不上?”梵越眉毛輕微蹙了蹙,确實有困惑之色。
明明這小妖是四條腿的。
“尊上,我我我有腿的,我要下去!”白須瓷真是覺得太離譜了,自己又不是個小石頭,怎麽一拎就拎走了?
因為不太敢去推對方。
只能……
憋着一股氣,努力地往下墜,增加自身重量。
把自己想象成個秤砣。
梵越擡手捏住了懷裏那只的後頸,讓人擡了起來腦袋。
“為何又不讓抱?”
“又是因為化形的緣故?”
白須瓷吞了口口水,聽到了這兩個強調的“又”,察覺到了氣氛可能不大對,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支支吾吾的。
最後
梵越還是面無表情地在山間小道上走,只不過臂彎上挂了只兔子。
兔頭有些緊張兮兮的。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白須瓷感覺這個胳膊中間的縫隙有些大,導致他一直很害怕自己掉下去,只能很費勁地往前拱。
抱得很緊。
兩個大耳朵貼在兔頭上,看着倒是很可憐。
梵越就這麽看着,沒動作,甚至把臂彎往外又移了移。
果不其然,這小妖抱得更緊了。
甚至後腿還着急地蹬了蹬。
口是心非。
白須瓷自然是不知道梵越的心理活動的,他只知道自己這樣子太費勁了。
好累。
簡直還不如自己走路。
甩了甩兔頭,覺得兩只爪子實在太累,于是就再次往前拱。
後腿蹬了好幾下,但是都踏空了。
兩個耳朵耷拉下來了,有些沮喪。
整個兔身都滑下來了。
但是最後關頭,白須瓷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後腿碰到了個東西,似乎可以踮腳。
耳朵頓時直立起來了。
努力一蹬。
終于成功地把自己給挂在了對方的手臂上,兔身被二等分。
四條兔腿蕩在半空中。
悠哉游哉。
“呼……”白須瓷喘了口氣,覺得本體太小也不是啥好事,做什麽事都不太方便。
還有這腿,也太短了。
“累了?”
白須瓷聽到這個聲音微微一頓,似乎想起了剛剛那個踮腳的東西是什麽,好像……是人家的手。
“……”
陷入了沉默。
梵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挂的某只,抿了抿唇角。
為何不讓抱化形了的?
哪裏不一樣?
“有點。”白須瓷吸了吸鼻子,老實回答了。
對方的衣服實在是太滑了,他爬了好幾次都沒能往上拱一些,現在也就是勉勉強強地挂上。
方才是确實累。
這個時候,已經上了在大殿外側了。
周圍偶爾會有幾個侍者往這邊看,但是因為白須瓷一直垂着兔頭看地上,一時間倒也沒意識到走到哪裏了。
只是疊了疊自己的兔腿。
有些喪。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梵越說清楚,這分明就不在一個頻道。
“尊上。”白須瓷慢吞吞地開口。
“嗯。”
“害,要不您也別拎着我了,如果非要把本體和人形等同的話,那還是也別抱我的本體了。”白須瓷快速的說,有些自暴自棄。
還是別抱了,省的自己也說不清楚。
到時候再被問“為何本體可以抱,化形了就不可以”?
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白須瓷等了一會,但是發現自己還這麽挂着,略微覺得有些不妙。
于是慢吞吞地補充了句:
“尊上,你看我也挺沉的,一直讓您挂着也——”
話突然斷了,白須瓷瞳孔突然放大,整個身子被抛到了半空中。
然後直接掉在了對方懷裏。
一頭銀發全散開了,兩個纖細的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眼睛裏滿是怔然。
不過這還沒完。
“欸!”一聲極小的不滿聲。
白須瓷直接被往上扔了扔,像個小麻袋,由于害怕掉下來,只能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衣服。
嘴角繃直了。
有點害怕。
“雪球”就這麽被明晃晃地搬回大殿了,周圍的侍者也都愣住了。
思考着兔子大變活人這件事……
走進大殿後,白須瓷本能地想要掙紮一下,但是雙腿被锢得更緊了些。
“尊——”
“本座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既然你不習慣被抱人形。”梵越的語調很是緩慢,倒說不出來有什麽情緒在。
白須瓷的眉毛擰了擰,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好。
“那本座一直抱着,久而久之,你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