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第二十六章:
朱顏用衣袖擦幹淨眼角的淚,慢慢的說着她的以前,這些事她從為對任何人說過,如果不是今天花穰的出現,也許她真的忘了,忘記過去一切的痛苦,在也不會想起來,也不願在想起來。
朱顏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在京城也算家境不錯,父親是當朝的禮部尚書,母親是京城一個商戶的獨生女兒,她還有個妹妹,是雙生子,兩人一模一樣,有時候就連父母也分不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雖說是雙生子,但是朱顏和花穰除了容貌一樣以外,性格這些都不一樣,花穰比較能瘋,一天到晚偷偷跑出去和男孩子一起混。而且花穰天生神力,七歲時就能單手舉起青銅鼎。而朱顏相對要文靜一些,喜歡詩詞歌賦,也不出門去玩,閑來無事,就跟着教書先生後面學着之乎者也。
經常有人開玩笑說道:真是遺憾啊,如果這兩是小子,那以後一定會成為文武狀元。聽到這話,父母也是一笑而過,他們并不重男輕女,生兒生女都是一樣的,都是爹娘的心頭肉。
兒時的日子,每天都是這樣,平平淡淡,卻很幸福,過的充實,本以為以後的日子也這樣過下去,卻沒想到一夜之間竟然是家破人亡。
父親得罪了權貴,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滿門抄斬。當時朱顏和花穰才九歲,因為年幼,沒有砍頭,而被發配北方軍營充為軍妓。
在父母問斬的那天,也是她們啓程的日子。無論她們怎麽懇求,依舊沒有見到父母最後一面。
當時的她們還不知道軍妓是什麽,含着淚走上了那條沒有盡頭的路。
白天不休息的趕路,鞭子就重重的打在身後。血肉模糊的背上流着膿水,腳上都打起了水泡。前幾天她們還哭了幾聲,到了後來已經哭不出來了。每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朱顏和花穰就依靠在一起,不說什麽,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知道這世上還有親人活着,那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趕路是辛苦,但她們還能堅持得住,到了北方軍營裏,她們才發現什麽是黑暗。
也許這一生她們只能生活在黑暗了,夜夜悲鳴,卻不敢哭泣。
她終于知道軍妓是什麽了,在軍營了,軍妓甚至不如一條狗。
她們還沒到十歲,那些人還稍微有些良知的沒有碰她們。她們倆就去軍營廚房裏打着下手,淘米洗菜,做些力所能及的的事。
不過事情不會那麽平淡的過了。
朱顏也不渴望一輩子就可以這樣平靜的過着淘米洗菜的日子,只希望那種出賣肉體的時間能稍微慢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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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與願違。
一天晚上,朱顏至今都清楚的記着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天很黑很黑,好像破曉之時不會到來一樣。
一個人滿身酒氣的闖入了自己和妹妹住的柴房裏。
她知道那個人是誰,這裏廚房管事的,他們叫他李老頭。
李老頭闖進了柴房,嘴角帶着令人作嘔的淫~~~~笑,嘴裏喚着:“小寶貝來讓我親親……”
朱顏怕了,當時她不過也只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
她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稍稍的退後了幾步。柴堆稍微擋住了她的身子,就在她還沒有想到該怎麽辦時,李老頭一下子撲在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花穰的身上。
他撕扯着她的衣服,嘴裏發出笑聲,和他笑聲一起的還有花穰的驚呼和哭泣。
朱顏十指扣在了泥土裏,她不敢反抗,不去反抗自己的妹妹就在那老頭的身上。
她上齒咬着下唇,呼吸急促,害怕又恐懼,瞪大了雙眼,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突然,只聞花穰一聲驚呼,朱顏突感心頭一顫。李老頭的淫~~~~~笑,還有身體與身體碰撞發出的聲音都出現在朱顏的耳中。
朱顏知道妹妹被人奸污了。
她不知道自己躲在柴堆裏,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要了身子而沒出去救她後不後悔。
但是她知道後悔也沒有用了,這是命,現在發生在花穰身上的事,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蹉跎日月,終是躲不過。
世間萬物,我們只是蜉蝣,不過也是朝生暮死,甚至也會午日夭折。
李老頭辦完了事就走了,等了一會,朱顏緩緩走了出來。
花穰就這樣愣愣的躺在地上,身上一~~~絲~~~不~~~挂,眸子裏沒有光彩,就想死人一般,下~體留着血,空氣中似乎還帶着淫靡的氣息。
朱顏的體質不如花穰,她為了姐姐身體能好些,把自己不多的米飯分給朱顏吃,她自己吃的是越來越少。以前七歲能舉青銅鼎,現在她虛弱的力氣也連朱顏都比不過。
所以朱顏心酸,看着妹妹這樣,她如今後悔了,不是後悔沒有救妹妹,而是後悔為什麽被那人壓在身下的人是妹妹不是自己。
哭了,又哭了出來。
淚順着朱顏的臉頰流了下來,冰冷的淚落在了花穰的臉上,她的眼珠微微轉動,臉上稍稍有了點生氣。
“姐姐,你哭了嗎?”
花穰的聲音稚嫩,童音帶着沙啞,讓朱顏心痛不已。
“沒有,只是眼睛有點疼。”
“那一會我給姐姐吹吹就好了。”花穰笑了,同樣的臉上帶着天真無邪的笑,她好像還不懂剛才發生了什麽。
朱顏說不出話了,她扶起了花穰,為她穿上了衣服,腦子裏卻出現了一個想法。
那個想法真的很天真,現在想來也好笑。
誘惑李老頭,再殺了他,然後帶着妹妹逃跑。躲進深山,從此在也不出來,就和妹妹相依為命。
那樣就不會有人在欺負我們了,我們終于有了自由了。
她想的很美好,可是當她爬上李老頭的床上時,她恐懼了,現實與想象果然是兩種。
當那人貫穿自己身體時,她疼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事那麽的疼。疼痛讓她有了些理智,她握緊了手中的剪刀狠狠的紮入那人的脖子裏。
李老頭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孩竟然會殺他,而且沒有絲毫猶豫,動作也是幹淨利落。
剪刀刺入喉管,李老頭說不出話來,瞪大了雙眼看着朱顏,眼白布滿了血絲,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就這樣,朱顏第一次殺人。
血污染着她的裙子,她卻笑了,沒想到殺人是這種感覺,根本沒有想象中的害怕,甚至還有一絲快感。
當血濺在自己的衣服上,整個屋子裏有彌漫着甜腥味時,自己竟然是那樣的興奮。
她瘋狂的用剪刀紮入李老頭的身體裏,真是血肉模糊,甚至還能看見身體裏的腸道。
當夜她回來換下了染着血污的衣服後就帶着妹妹跑了。
兩人跑了很久很久,當月亮不見,一絲晨光劃過黎明時,她們才相信自己逃出來了。
不過,晨光開啓了黎明,卻沒有開啓她們的未來的路。
當她稍作休息的時候,後面追來的一隊人馬。
那隊人馬身上的盔甲她們認識,就是她們所呆那軍營的盔甲。
跑,只有繼續的跑。
仿佛又是無盡的夜,看不見黎明與晨曦,只有無盡的黑暗。
突然拉住朱顏的手松了,回頭一看就見花穰被一塊石頭絆倒,摔在地上。
朱顏轉身正欲扶起花穰時,就看見不遠處的那隊追她們的人馬。
兩個選擇出現在腦中,救,不救?
救她,自己無疑被抓回去,回去後會怎麽樣,自己很清楚。
不救,那是自己的妹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那時候的朱顏,才不到十歲,她狠心的甩開了花穰,自己跑了。
朱顏跑了,她不敢回頭,身後是花穰哭泣且悲涼的呼喚聲。
“姐姐……救我……姐姐……帶我一起走……姐姐……”
她踉跄的跑着,最後朱顏一不留神踩到了崖邊活動的石頭摔下了山崖,本以為自己就這樣死了的時候,她被人救了。那時候她記得是春天,北方的杜鵑花開了,開的極豔。
可當朱顏睜開雙眼時見到的卻是一片琉璃雪景。
救她的是個女子,一身白衣白發,腰間系着一個蝴蝶結。女子面容清秀幹淨,瞳孔是月牙白色的,很淡很淡,但是她臉上始終帶着溫柔的笑容。
真的很溫柔。
在她養病的時候,從來沒有聽過那女子說過話,聽見的,只有她的歌聲。
她的歌聲很美,如泉水般清澈。朱顏想着,如果花穰也能聽見這歌聲就好了。
花穰……
朱顏愣住了,她想起了那張和自己一樣的容顏,只不過那容顏帶着怒氣與絕望,聲音裏卻帶着悲涼。
是自己放開了她,是自己把妹妹的生命斷送。
從此自己再也沒有親人了。
荼蘼花開,不知是陌路,還是末路。
天下,終只有自己一人。可是自己不能抱怨,是自己毀了自己的親情。
後來朱顏離開了,在途中遇見了人販子被賣到了青樓。在那裏,朱顏遇見了毒王。其實朱顏很感激毒王,她還記得那天,自己失手殺了人,為了不被發現,她剁碎了那人的屍體,卻沒想到一旁有一個老頭一直看着。最後那老頭走了出來,朱顏沒料到附近有人,她舉起菜刀警戒着,卻見那老頭來到朱顏剁碎的屍體面前,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在了那屍體身上,瞬間,屍體化為了一灘膿水。
後來朱顏知道那是化屍水。
朱顏愣住了,反應過來的她趕緊跪倒毒王面前,求他收自己為徒。也不知道是朱顏天資聰明,還是毒王真想找個繼承衣缽的人,他收了朱顏為徒。朱顏和毒王走了,在和毒王學習的那段時間,朱顏從不玩樂,一有時間就研究毒物,慢慢的她忘記了以前,只有每到夜晚,耳邊還是花穰的那悲涼的聲音。
姐姐……救我……
仿佛還是昨日發生的,不過朱顏也不知道如果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會怎麽選擇,也許不會改變。
因為朱顏知道她不想死,不想就這樣死去。
原因很多……父母之仇……也許畏懼死亡。彼岸花開一季,有花無葉,有葉無花,終不相見,活着,只有孤獨。
後來到了離幫,白天她是紅門的門主,沒人敢惹的毒娘子朱顏夫人。到了晚上,她不敢關燈,不敢睡覺,怕一閉眼,腦子裏全是那張和自己一樣的容顏,耳邊絡繹不絕的是那悲涼絕望的呼喚。
沒過幾天,盧青雲發現朱顏每天晚上都躲在花園裏,不說話,就靜靜的坐着。無論陰晴圓缺,朱顏都一個人坐着。
目光有些呆滞,就像個木偶,沒有任何的思想。
這樣的朱顏讓人莫名的心疼,縱然這毒娘子在江湖上另衆多人聞風喪膽,但她也是個女人,一個需要依靠的女人。
白天描繪着光鮮亮麗的面具,卻不見那面具下布滿淚痕的心。只有夜晚,她才會露出自己無助的一面。
就這樣,盧青雲默默的陪着朱顏,他沒有問朱顏怎麽了,只是陪着他,給他自己力所能及的的依靠。
人生多是不稱意,朱顏也不怨天尤人,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只是今生,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花穰。
…
朱顏慢慢說完了自己的故事,聽完了故事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他們沒有辦法譴責朱顏當時抛棄了花穰獨自離去,也沒有辦法譴責朱顏兒時殺人。
她當時是個孩子,一個被遺棄的孩子,她所做的一切都別無選擇。
二十一年過去了,那段記憶任像是昨日發生的。
只是她一直以為花穰死了,只是沒想到今日卻見着了她。
其實朱顏應該高興,只要花穰沒死就好,不過現在的花穰還活着嗎?
那一襲黑衣的狐面女子就像是一個木偶,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當她見到自己時,那無表情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嘲諷。
已經不是曾經那天真爛漫的花穰了,二十一年的歲月在她心靈刻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她不知道花穰為什麽能活着,也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麽。她只知道她已經不是那十歲的女孩了,她和自己一樣,命運的軌道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經偏離了。她和花穰再也沒有交接點,即使見面,也只是仇人,甚至連仇人都算不上。
花穰的眼中有嘲諷,但沒有恨。
她應該恨自己!
是自己當初沒有拉她一把,是自己把她變成了現在這樣子。
就算死在了花穰手中,她也絕不後悔。
是自己虧欠她的,自己應該還。
可是,她怎麽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