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決定
聽了童桦的話,童琰努力調整呼吸想摒住眼淚,卻仍然止不住自己一聲聲的抽噎。
童桦熟門熟路的從辦公室的櫃子裏翻出急救箱,找出一大團消毒棉,撕下一塊,小心的給童琰擦去傷口上的血跡。
“捂住。”
童琰依言用消毒棉壓住自己的傷口,也漸漸止住了抽噎。
收拾了急救箱放回原位,經過夏致遠身邊的時候,童桦輕聲說了句:“晚點找你。”
夏致遠點了點頭,目送他拉着童琰走了。
童桦離開後,夏致遠循着他的背影,踱出了辦公室。
慢慢環視着被砸的遍體鱗傷的酒吧,夏致遠一言不發,旁邊的景勳和駱傑也不敢貿然搭話。
許久之後,駱傑咽了咽口水,開腔道:“小童是sing?”
夏致遠一邊繼續查看酒吧,一邊點了點頭。
“我突然覺得掰手腕只輸給他一點點這件事,真是太值得炫耀了!”景勳不知怎麽的,莫名高興起來。
夏致遠在心裏翻起了白眼——這麽混亂的場面過後,這兩個人居然只記起了最不靠譜的事情。
瞟了景勳一眼,夏致遠冷冷的說道:“他故意饒你的。”
“夏致遠,你真的搞定了sing!”駱傑興奮的嚷道,“你是我這輩子最崇拜的人,沒有之一!”
“怪不得你随手就能掏出比賽票子,還不許我們存他的比賽照片,”景勳也嚷嚷道,“你本來準備瞞我們到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手指撫過破損的皮沙發,夏致遠說,“反正他以後也不打拳了……本來想晚上一起夜宵,順便告訴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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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童是童家的大少爺,從小被綁架到海外,現在回來了要繼承家業,同時還是全國格鬥冠軍?”
憑着職業本能,景勳開始總結案情,說完了卻還是摸不着頭腦,“他哪裏學來的這一身本事?!”
“他在泰國的一所泰拳學校裏呆了很多年,八歲就開始練了,”夏致遠說道,“童家沒對外披露過,只說在海外的孤兒院裏找到了他。”
這事兒雖然匪夷所思,親眼所見,卻令人不得不信。
消化了一會兒夏致遠的話,景勳又接着問道:“那今天他弟弟又是怎麽回事?”
“他弟弟……”夏致遠一臉無奈,“從小就霸道,童桦和我在一起之後,他恨我分去了童桦的注意力,所以一直在找茬。”
“就算是這樣,你下手劃傷他的臉?”駱傑接口道,“你也太沖動了吧!”
“不是我,”夏致遠搖了搖頭,“他自己動的手——我也被吓到了。”
“什麽?!這麽點小事,居然對自己的臉下刀子!”景勳咋舌道,“殺人犯都不一定有他這狠勁兒。”
“小童知道嗎?”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駱傑有點着急,“剛剛那個樣子,誰能想到是他弟弟自己動的手?”
“我看小童挺心疼的樣子,是不是誤會你了?”景勳也忍不住插了嘴。
“應該不會,”夏致遠說,“我想他知道不是我幹的,至少知道我沒有故意這麽做。”
“那他為什麽帶着弟弟回家了?”
站在一片玻璃渣中間,夏致遠低着頭,無意識的用鞋尖來回撥弄着地上的碧色渣子,久久沒有回答。
“都回家吧,”許久之後,夏致遠擡頭說道,“很晚了,散了吧。”
※
從“翡翠”回童宅的路上,童琰一直緊緊拉着童桦的手,不肯松開。
童桦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臉卻朝着車窗外,一路沉默不語。
回到家裏上了樓,童興賢的書房裏透出絲絲光亮,顯然還在處理公事。
拉着童琰繞過書房,童桦把他帶進自己的房間裏。
伸手打開房裏所有的燈,童桦把童琰帶到床前的羊皮墊子上,讓他按着傷口,靠床坐好。
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急救藥箱,童桦跪在墊子上,撥開童琰的手,給他上藥。
傷口大概三、四公分長,正橫卧在右眼眶的下方。刀鋒太利,童琰下手又輕,所以只是劃破了皮膚,刀口并不猙獰。
用棉棒給傷口擦了碘酒,再輕輕抹上一層常用的傷藥,童桦輕聲關照道:“明天你去醫院看看,傷口雖然不深,不好好處理還是會留疤的。”
“你不陪我去嗎?”敏感的撲捉到童桦話裏有話,童琰緊張的問道。
處理完傷口,童桦從藥箱裏取出輕松熊創可貼,拿在手裏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撕開給他貼上。
“讓媽媽陪你去吧,叫醫生來也行。”
從口袋裏取出在酒吧裏撿的彈簧刀,童桦拿在手裏,輕輕一按就彈開了刀刃。
反複看了一會兒之後,他撕開一片酒精棉,細心的抹去了上面的血跡。
吹了一下刀刃,童桦收起刀子,塞到童琰手裏。
“以後出去別帶這把刀了,刀鋒太快,容易傷人傷己。”
“哥哥,我沒有……”
用手指輕輕抵住童琰的嘴唇,童桦示意他別講話。
“小琰,你陪着我的那些日子,我一天都沒忘。”頓了一頓,童桦又說道,“你對我所有的好,雖然我沒挂在嘴邊,但這輩子都會記在心裏。”
松開手指,童桦輕撫他受傷的臉龐,“不管你要什麽,只要我能做到,都會依你。”
“哥哥,哥哥……”童琰盯着他喃喃自語。
“你和夏致遠分手好不好?”緊握住他的手,童琰急切的說,“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他給不了你的東西,我都能給。”
“其實本來今年你生日的時候,我打算跟你告白的……”
“如果沒有夏致遠,你會答應我的對嗎?”紅着眼眶,童琰追問道,“你那麽疼我……一定不舍得讓我難過,對嗎?”
“或許你說的對……”見他的眼淚又要掉下來,童桦手上拿了紙巾,幫他擦去眼角的淚水,“看着你哭我很難受。”
“可是小琰,這世上哪來的‘如果’呢?”
童桦的語氣忽然莫名悲傷起來。
“已經發生的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如果能讓我再選一次,我根本就不會在家裏出現。”
不明白他的意思,童琰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嘆了口氣,童桦說道:“別再去找夏致遠麻煩了——我會去跟爸爸說,我不想上班,也不想進童氏,畢業以後會找份其他工作。”
“還有,你在家裏聽話一點,別惹爸爸媽媽生氣。”
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童琰臉上的輕松熊創可貼,童桦用力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小琰,再見了。”
※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說完告別的話,童桦放開童琰,起身往房門外走去。
“不不不!哥哥,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語無倫次說着道歉的話,童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腰,“我不該去找夏致遠麻煩,我不該這樣逼你!”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錯!我去找他道歉好不好?!我去求他原諒我!”
聲聲哀求中,童桦一聲不吭,一點點加着手上的力氣,試圖拉開童琰抱着他的手臂。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手臂被迫拉開,童桦才剛往前走了一步,又被童琰拖着哭腔纏住,“你不要扔下我……”
童桦閉了閉眼睛,再一次用力拉開他的手臂。
哭鬧聲中,童桦的房門忽然從外面被打開了。
童興賢和楚櫻兩人站在門外,頗感意外的看着他倆。
“你們倆怎麽回事?”童興賢問道,“吵的整幢房子都聽得見。”
見童琰死死扒着童桦,童興賢不悅的說道:“放開你哥……像什麽樣子!”
在童興賢的注視下,童琰慢慢放開童桦,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爸爸我哥他……”
“爸爸,”童桦搶着說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轉身面對楚櫻,童桦又說:“媽,小琰的臉劃傷了,你明天找醫生來看看,小心別留下疤痕。”
楚櫻聞言,大驚失色的跑到童琰面前去查看他的傷勢,忙不疊的問他是怎麽回事。
看了眼房間裏混亂的情況,童興賢對童桦說:
“跟我到書房來。”
※
c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近代作曲家拉赫瑪尼諾夫最為著名的作品之一,也是一部引領譜曲者本人走出心理陰影的偉大作品。
夏致遠并不是古典音樂發燒友,但在父親慘遭橫禍去世,心情極度低落的那段時期,他偶然愛上了這首鋼琴協奏曲。
鐘鳴式的陰郁開頭引出一線希望的微光,铿锵有力的旋律貫穿始終,但又與不時出現的甜蜜音符完美糅合在一起——無論是演奏者還是聽衆,每每都随着樂音的起伏而百感交集。
據說演奏此曲并非需要多麽高超的技巧,卻因為其豐富的內蘊,至今仍是每個鋼琴演奏家樂于挑戰的曲目。
夏致遠收藏了大部分市面上能找到的名家演奏版本,但幾乎沒人知道,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躲在房裏,單曲循環這首樂曲。
而現在……
樂曲已經行進到第一樂章的結尾處,整個公寓裏都回旋着那段著名的“甜美的傷感”。
午夜已過,手裏的方形威士忌酒杯快要見底,再次看了看手機,上面并沒有童桦的任何消息。
無論什麽事情,認真了,難免會患得患失。
看着窗外漸漸變沉的城市夜景,他自嘲一笑。
“叮咚!”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門鈴聲。
一口喝掉手裏的酒,順手把杯子放在茶幾上,夏致遠朝客廳走去。
一聲門鈴之後,再也沒有後文。門外的人似乎耐心很好,并不介意多等些時候。
夏致遠打開公寓大門,待看清門外的景象,卻是一下愣住。
——童桦正站在門外,身邊還帶了一個大號的硬質行李箱。
“東西不算多,”順着他的目光,童桦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
“你能收留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半夜還有一更,明早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