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欲則剛
蘇暮晚看似為人和善可親、平易近人,實際上淡漠疏離,高傲冷漠。她遇事不愛與人計較,不過是覺得麻煩,因為在她看來,那些人不過是她腳下的蝼蟻,高高在上的神會與蝼蟻計較嗎?神對于敢于冒犯她的蝼蟻,不是不計較,而是一群無知的小東西沒見過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自以為是的行事徒增笑料,不必神出手,就能自取滅亡。
現在的陸辰就是在神偶爾落難時冒犯她的蝼蟻,若是一直強行想要親熱,不過是在神的奇恥大辱上再多加幾筆,不僅不會喜歡,反而越來越覺得屈辱,這屈辱還必須用血來洗刷,到時候就會讓人知道,什麽是神的威嚴不可冒犯。
神從未有過感情,那是因為沒人配做她的親人,沒人能做她的朋友,更沒有敢做她的愛人。所以,神是孤獨的。地上的蝼蟻跪拜着,希望神永遠站在高天上,受所有人的供奉,保護世間生靈,做一個人們想象中的神。但是,既然人都有感情需要,更高級的神為什麽不需要?
所以陸辰從那天以後就極盡溫柔,愛與不愛,有多深愛,神不是瞎子,自會看見。
在蘇暮晚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陸辰心裏也不急了,他毫不掩飾內心的愛意,溫柔的關切着。
蘇暮晚不動聲色,她早就發現陸辰回來時的不對勁,但他不說,她也懶得問。陸辰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不想說的話,她也不想知道。高懸天上的神也不是一直都在天上,偶爾也會下凡尋些樂子。世間熙熙攘攘,污濁總是大于美好,保持好心情的辦法就是不看不想不知道。
蘇暮晚記得曾經在凡人的網絡社交裏看到過一句話:關我何事?關你何事?還有這事?做到這三點,就能免除很多煩惱和麻煩。
所以她其實是對很多事都不往心裏去的,覺得不必要關注的事或人就算在她面前,她也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要不然也不會在聖廷那麽久,連自己的臣子都有很多不認識。
靈尊上可以是一個負責任值得所有人依靠的靈尊上,但在很久以前,她其實是一個自由自在、任性潇灑的至高存在,她有能力有資本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想看到什麽就當不存在。
陸辰倒了杯水放在蘇暮晚面前,狀似無意的問道:“晚晚,你來帝都也快兩個月了,就沒認識個稍有些喜歡的朋友嗎?”
蘇暮晚看他一眼:“你這是代指你自己?你倒是會給自己擡高身價,還想做我朋友?”
陸辰聽她的語氣有些諷刺意味,雖然早就知道蘇暮晚對自己不可能有好态度,但到底還是有些酸澀難受。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他也顧不上細細體會這種心情:“我是說,剛來帝都的那段時間,就沒有認識什麽人嗎?”
蘇暮晚心平氣和:“你找了那麽多人監視我,有沒有認識的人你比我還清楚吧。”
陸辰心虛但不後悔,不僅不後悔,他還覺得發現并監視蘇暮晚的時間太晚了,不然怎麽會讓一個心懷叵測的男人鑽了空子。當然,這種想法不能被蘇暮晚知道,就算他們都心知肚明,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說出來。
“晚晚,你是不是有什麽超凡能力,比如說預知未來,或者小一些,明察秋毫這種類似的,不然怎麽知道有人監視你呢?”
蘇暮晚起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覺得有些好笑:“你是想問,是不是所有事都瞞不過我,我是不是有全知全能的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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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點頭。
“曾經是有的。”蘇暮晚又躺回去,目光深沉,似乎想起了什麽,“我全盛時期确實有這樣的能力,這是神魂可以施展的力量。如果我現在還能看到所有現在與未來,怎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陸辰适時露出些愧疚出來,不顧形象的蹲在蘇暮晚身前:“對不起,晚晚,是我的錯。”他說完,神色一變,目光堅定,“但我不會後悔,就算你恨我,要殺了我,我也不會後悔。”
蘇暮晚目光一凝,在要發火的瞬間又平息下來,嘆了口氣:“這世間有些事情并不是看到了就能改變,改變了也未必會向你希望的地方改。我會如此,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随心而動,做我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無愧于心,無愧于我自己,無論結果如何,都沒什麽好後悔的。”
“我知道,晚晚,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陸辰想去握蘇暮晚的手,被‘啪’的打開,也不氣餒,堅持不懈的要握上去,蘇暮晚被他纏的怒目一瞪,他才不敢動了。“那你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蘇暮晚見他堅持要問,稍覺奇怪,但這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因為我看到你了。”
陸辰想起之前曾多次親自觀察蘇暮晚的事,倒是沒想到竟早被看到了,蘇暮晚也真能沉住氣,裝的沒事人一樣。他當時就奇怪,蘇暮晚這樣的存在怎麽會被人監視而不自知,還以為她身體傷勢太重,無力發現,卻不想,蘇暮晚雖然修為沒了,但腦子還在啊。蘇暮晚不理政事,看似任性只顧玩樂,但她并不是不會,而是不願。
陸辰也沒想到,蘇暮晚任性潇灑的邏輯:你想看我,那是你的事,只要不打擾到我,那就不關我事。當然,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比如以前身體好時,心血來潮想走就走,誰也追不上她,但現在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魚游淺底遭蝦戲,無可奈何罷了。
陸辰又道:“那你在這之前就沒認識的人嗎?怎麽會想到帝都來?”
蘇暮晚早就察覺他的古怪,現在覺得終于是圖窮匕見了,好笑道:“你這是在盤查我嗎?”
陸辰一笑,讨好道:“我哪敢啊,晚晚,只有你能盤查我,我怎麽能盤查你。”說着,又往前湊湊,“你受傷避到帝都來,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就怕有人跟着你,萬一有什麽損傷,也對你養傷不利不是。”
蘇暮晚目光凝滞,若有所悟:“你這樣說,是看到有別的人跟着我了?而且是在我剛來的時候就有了?”
陸辰不再隐瞞,把趙禺的事情說了,末了總結:“他絕對不懷好意。”
蘇暮晚想了想,又放松下來:“不會是靈界的人,我的旨意代表了位格和身份,這世上不會有比我更高的,沒人能突破限制。”
陸辰聽到蘇暮晚确認的話,猛地站起:“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麽好人,他肯定對你有企圖!該死,連我的人也敢觊觎,我弄死他!”
蘇暮晚眼看着陸辰一秒發瘋,也不覺得奇怪,她從那天起就知道陸辰就像一只瘋狗,觸他逆鱗就立馬藏不住真面目了。但她并不覺得害怕,只是閑閑的晃了晃躺椅,悠閑地姿态與陸辰的狂躁形成鮮明的對比:“未必是你想的這樣,你自己對我心思不正,就以為別人也是這樣嗎?”
“晚晚,你不懂。”陸辰冷笑一聲,他知道蘇暮晚雖然聰明,但從不往感情上動心思,遲鈍的很,不然也輪不到現在他來撿便宜了。但憑男人的感覺,一個男人對一個美好的女人觀察注視了一個多月,就算原本沒心思的也會有了,更何況是暮晚這樣姿态卓絕、氣質非凡的女子。
但這樣的事不必與暮晚細說,他自己多注意并解決了就好了。
陸辰望着蘇暮晚閑适安逸的樣子,不想打擾她的心情,沒有多說什麽,在另一個躺椅上躺下,翹起右腿放在左腿上,也晃悠着躺椅。
倒是蘇暮晚看他那麽快就平靜下來,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問:“這個趙禺不是京城人?”
陸辰躺椅一下一上的晃着:“是江南杭城人,杭城趙家也算是流傳已久的世家大族,聽說祖上挺闊。但是我們這國家哪的人沒有一個高貴的祖宗,誰家以前沒闊過,往前推個幾千年,說不定還是一個祖宗呢,算得了什麽。”
陸辰表情有些不屑:“我們陸家實力比趙家強多了,他敢跑到我的地盤上撒野,就別怪我不客氣!”
“杭城趙家啊。”蘇暮晚若有所思。
陸辰看蘇暮晚這個表情,心裏咯噔一下,翻身坐起:“難道你認識他?”
蘇暮晚道:“我不認識他,不過倒知道他家,也許他認識我。”
陸辰急了:“什麽叫他認識你?”
蘇暮晚不答,反而岔開說起另一件事:“你在聖廷一年,應該知道聖廷一年只過三個節日。”
陸辰不解蘇暮晚怎麽會提起這個,但還是順着她的話:“當然知道,朝靈日、聚日、元日,但這和他認識你有什麽關系?”
蘇暮晚說:“聖廷節日是以陰歷時間為準,一月初一元日、二月初二朝靈日、九月初九聚日。從規模大小、人數來算,聚日只是聖廷內部人聚會;元日就是一年之始,也就是凡間所過的春節,凡靈界生靈皆可至聖廷參加宴會;至于朝靈日,是我的生日,無論是何種族、何世界、何身份只要有本事來,都可參加。”
說到這裏,陸辰懂了:“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是在某一次朝靈日的時候見過你?”
蘇暮晚點頭:“沒錯。”
陸辰疑惑:“那他哪來的渠道進入靈界呢?靈界十分隐秘,我身為陸家人,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趙家還不如陸家呢,怎能去聖廷賀你誕辰?”
蘇暮晚微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凡間有一些人是知道靈界的,不然從古至今哪來那麽多神魔鬼怪故事,只是秘而不宣罷了。比如趙家,你知道的只是在凡間的分支,主家其實是在靈界,趙家靈界的家主在聖廷任職,也算是我的臣子。凡間的分支沾主家的光,在朝靈日這樣的日子去聖廷見見世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少人都這麽做,反正出了靈界他們雖不會被消除記憶,但也不能對別人講起。”
陸辰問:“這個規矩是不可違背的規則嗎?對人說了會怎樣?”
蘇暮晚:“你在聖廷沒聽說過‘守口如瓶’‘三緘其口’這樣的道術嗎?心裏知道說不出來,除非能力大到超過施展道術的人,但就算能超過,天道有感,将會遭天譴。”笑着,“會被雷劈一下,化為灰燼。”
陸辰又問:“你說你下過旨意,你的所有消息都不會被靈界的人得知,這個規矩比不能說的道術還要更強吧?”
“自然,我說不可知,不僅凡間的人傳不過去,靈界的人也聽不到看不到,就連寒如都不能例外。”蘇暮晚道。
陸辰點頭:“所以,趙禺能這麽早知道你的行蹤,與靈界趙家沒有關系,憑凡間的趙家,怎麽可能有這本事?難道真的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