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半夜林中疾行,一輪皎潔的月亮高懸在烏黑的天空上,周圍繁星點點。
林中沉睡的鳥雀,被枝幹的晃動驚醒啼叫,振翅而飛。
莫玉笙被北漠人扛在肩膀上,她的腹部也因為人快速的走動颠簸,而有種緊繃欲嘔感
渾身也軟綿綿的,半點子力氣也沒有。
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片黑暗。
世間已經接近深夜,草木林間漸漸起了一層濕冷的水汽,冷風裹挾着一吹,讓莫玉笙混混沌沌的腦子,有了三分清醒。
她用整齊白皙的牙齒,用力咬着唇瓣,刺痛與血腥味,讓她更加明白自己處于什麽境地了。
莫玉笙壓下心裏的恐懼驚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幸好她聞見帕子上的迷藥瞬間,多年的學醫本能,讓她當機立斷的屏住了呼吸,所以她吸入的迷藥才不多。
莫玉笙依舊裝作昏迷的樣子,她想這些北漠人身體魁梧,孔武有力,她和紅藥綠翹就算是拼盡了全力,從這些人手裏逃出去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又想到自己快暈倒時,似乎依稀聽到烏月讓何水林去找師兄報信的話。
莫玉笙覺得,還是想辦法給師兄留下線索,讓他快點找點她們比較好。
只是她該怎樣留下線索呢?
沒想多久,莫玉笙就想起了自己荷包裏裝着的珍珠。
珍珠小巧玲珑,便是掉落在地,聲音也沒有這群北漠人走動時的聲音大。現在雖然有月光向照,但是林高草深,早已遮擋了許多月光。
除非是仔仔細細的觀察,否則絕不可能有人瞧見珍珠落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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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笙放緩呼吸,放軟身體,如同昏迷之中的人一樣,毫無半點意識。
她的手臂卻随着北漠人走動時颠起的幅度,慢慢晃動。沒過一會兒,她的手腕就到了身側荷包處。
她動作十分小心,那北漠人果然只顧趕路,沒有半分察覺。
莫玉笙半睜開眼,已經摸到了荷包的口子。
她沒有立即解開,而是将手随意放在荷包上,等過了一會兒,才開始行動。
莫玉笙不敢解開荷包的活結,因為她害怕,荷包裏面的珍珠和金銀锞子一股腦兒全掉了出來,讓北漠人察覺。
她發現那口子不緊,便只用兩根手指往荷包口裏探去。幾次之後,那本就絲滑的活結被撐開了一條口子。
莫玉笙探到了荷包裏的珍珠,她立即抓出了一小把,不時悄悄往地上丢下那麽一顆,以作為記號。
辰一和幾個暗衛分別到了四周的山林裏,只見到圍繞着四處山林的小溪旁邊,都紛紛插了一個點燃的火把。
周圍沒有什麽人,應該說在火把點上的那一刻起,點火把的人就已經離開了。
那火把插小溪邊邊,用溪水裏的潮泥埋着根部,等火焰燃燒到最下邊,就會沾水而熄滅,從而不會讓火燒了山。
辰一平平無奇的面上,眉頭已經狠狠皺了起來。
點火把的人把這樣的細節,以及點火把可能會造成的災害都考慮進去了,可見他們不像是要害人性命的樣子,倒像是為了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将人引開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怪事,偏偏是在姑娘到了莊子裏後才發生的。
辰一暗道不好,他顧不得還在燃燒的火把,自己飛快的朝莊子跑去。
剛到了山下,還沒進莊子的門,他就見了辰二、辰三,還有辰四都剛好跑了回來。
辰一腳步不停,嘴裏卻問道:“你們也只見到點燃的火吧,但是沒有見到人?”
其餘三人紛紛點頭。
辰一進了莊子,頭也不回道:“你們先去偏院尋姑娘身邊的兩個大丫頭紅藥和綠翹,先讓她們去看看姑娘是否安好。”
辰二立即帶着人去找紅藥和綠翹了,辰一則找到了還未睡下的莊頭和程氏。
程氏早已經慌得跟個什麽似的,見了他立即就問道:“那山林子裏到底怎麽回事?大人可看清楚了?”
“有人故布疑陣,像是調虎離山一般。”辰一眼睛瞟向莊頭和程氏,“姑娘安危不容有失,我們先去姑娘偏院門口看看。”
這天色已經晚了,按理來說本不該打擾莫玉笙,只是情況特殊,程氏與莊頭跟在辰一後面,走到了偏院門口。
才一道,辰二就急忙走了過來:“紅藥不在房裏。”
辰三也道:“綠翹也不在。”
辰一臉色一點點暗了下去,程氏已經急得淌汗了:“怎麽紅藥姑娘和綠翹姑娘都不在呢?她們兩個可是姑娘跟前伺候的大丫頭!她們都不在,那姑娘……”
她話未說完,辰一就打斷了她:“程娘子進去瞧瞧姑娘。”
程氏反應了過來,她連忙點了下頭,從小丫鬟手裏接過燈籠後,就再也維持不住管家娘子的冷靜,只拔足往莫玉笙卧室裏跑去。
她一腦門子汗的站在門口,急切的擡手敲了敲門:“姑娘……姑娘……今夜情況特殊,奴婢程氏想進去瞧一瞧姑娘是否安好?奴婢可以進來嗎?”
程氏豎起了耳朵,卻沒有聽到屋子裏有什麽動靜。連翻身的摩擦聲都沒有,像是寂靜的死水。
她慌了,再也不顧得求得莫玉笙的同意,自己提着燈籠,徑直往卧室裏走去。
燈籠的光亮照到床上,床上好像有個人影裹着被子,隐隐約約的不大看得清,但大致能見到被子隆起。
程氏心裏一喜,她輕輕擡手去拉開那被子,然後神魂欲裂!
那被子隆起的哪裏是自家姑娘!那分明是一個枕頭!
程氏臉色一下子就煞白了。
姑娘是攝政王的師妹,王爺待她如珠如寶,平日裏便是她掉一根發絲兒也緊張得不行。
如今這人竟在他們管着的府裏沒了!這該怎麽辦?
程氏提着燈籠,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口中不住道:“姑娘不在房裏……姑娘不在房裏!她怎會不在房裏呢?大門外,角門外都有人守着的,沒見有可疑的人進來啊!”
莊頭拉住她快要軟到的身子,自己也膽戰心驚的看向了辰一:“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辰一面色更沉了:“先掌燈,查查屋子裏有沒有什麽什麽線索,之後立即去禀告王爺。”
一時間,莫玉笙歇下的偏殿裏燈火通明,辰一很容易見到桌子上一封未曾粘口的信。
他立即将信攥緊,朝另外三個暗衛使了眼色之後,他們一起到馬廄裏牽了馬,匆匆騎馬回城。
城門已經關了,幸好有攝政王的手令才叫他們順利回了王府。
崔思道已經歇下,但一聽莫玉笙不在莊子裏消息,他又急急起身,連一頭青絲都沒有梳,直接披散着召了辰一進來。
他接過辰一手裏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筆跡确實師妹的,信裏主要是同他道別的話,以及大致說了她回南疆去的決心,還讓他不要讓人尋她。
她就那麽想走?南疆路途遙遠,那裏民風雖然淳樸,但民族也多,各族之間并非沒有摩擦。她一個頗有家財又無甚勢力的姑娘待久了,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讓他怎麽放心?
他好說歹說,怎麽她就不能稍稍理解他的苦心?只這般任性,讓人縱是死了,也不能放心。
崔思道臉色暗暗沉沉的,他緊緊捏着信,連指節都有些泛白。
正當辰一以為他會抑制不住怒火的時候,崔思道卻生生忍下了,他從匣子裏拿出一塊龍紋的令牌。
“你拿這牌子調動所有暗衛,先去搜山,查清楚姑娘的蹤跡,再将她們好好帶回來。”
辰一拱了拱手手,卻見廊下燈火搖曳,一個侍衛緊張的同周恒說了些什麽又伸手遞給了他一個什麽東西。
崔思道眼力好,一眼就瞧出周恒面色遽變,他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崔思道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他皺起眉,先叫住了辰一:“你且等上一等。”
擡頭朝周恒揚聲道:“有什麽事先進來說!”
周恒帶着侍衛進門,然後他将手裏幾顆沾了灰塵的珍珠遞到崔思道旁邊:“辰一回來後,程氏便讓她丈夫召集人手搜山去了。他們發現了一個男人被打暈在地,還在半山腰發現了珍珠。”
此事已經不是單純的姑娘家離家出走了,周恒額頭冒了冷汗:“那些搜山的人說,這珠子隔一會兒有一個,隔一會兒又有一個的看上去很像是做記號求救。”
崔思道将珠子接了過去,細細端詳一番:“這是我送姑娘的珍珠,珠子色澤圓潤,珠粒較大,是原先海邊進貢的那一批。”
将珠子死死捏住,“去把他們找到的人帶上來!本王親自審他!”
何水林鼻青臉腫,沒個人模樣。他腦後又被人砸了一下,有個好大的鼓包,現在人還沒醒呢。
既然是王爺要審他,底下的人自然許多種法子讓他立即醒過來,接受盤問。
何水林醒過來,知道自己身在攝政王府中後,就連滾帶爬跪到了崔思道跟前。
一向東南西北到處淘生活的漢子,此刻哭得聲淚俱下。
“王爺!都是草民膽大包天答應了姑娘的請求,卻沒能護住姑娘!都是草民不好,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若是出了差池,我便沒臉活了!”
崔思道忍不住砸了杯子,冷聲問他:“別說那些沒用的話,姑娘現在在哪裏?你們遇到了什麽事情,你一一道來,不得有一句隐瞞!”
何水林哪裏還敢有半分隐瞞,他快速将莫玉笙請他送她回南疆,又在今晚突然遇到北漠人的事一一說了。
他頭暈眼花,身上無一處不疼,卻還是恨得咬牙切齒道:“那些北漠人!他們說王爺必須将自己的手指切了,作為信物放在匣子裏。等到天亮時放到昨夜他們打暈我的地方,他們看到東西之後,才能告知姑娘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