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覺好眠,等莫玉笙與崔思道醒來的時候,已經金烏西墜,天色擦黑了。
屋子裏昏昏暗暗的,卻沒有半點壓抑的感覺,反而顯得無比安靜,讓人心中安定靜谧。
莫玉笙随意扯過小衣穿好,她迅速爬起身來,背對崔思道說:“我懶得再去花廳裏用飯,不若師兄過會兒到我那裏用飯吧?我先将我臨摹的小畫拿回去收好,等洗漱完後,師兄應該也能到了。”
崔思道本想再與莫玉笙纏綿一會兒,只是她已經起身,他自然只能點頭了:“那過會兒我再去找笙笙,與你一起用飯。”
莫玉笙心裏微松,她朝崔思道回眸看去,只見他亵衣沒穿,只着了亵褲,就大馬金刀的坐在床邊上。
她臉色微紅,連忙穿好衣裳,自己走了出去。
她院子裏的小丫鬟等候在外,莫玉笙沒感覺到身體疼痛,只感覺一覺醒來之後,她身上疲憊消失了,但是身子被師兄折騰過的感覺,還沒消失。
不過這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那處沒有清理幹淨,所以她種緊張又難以啓齒的羞窘。
莫玉笙下意識攏了攏身上厚厚的鬥篷,不由加快了腳步。
小丫鬟提着燈籠,照着前路送莫玉笙到了院子裏後,她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莫玉笙腳步不停,只立即邁步進了院中,看向早已等候的紅藥:“湯藥準備好了嗎?”
紅藥點頭,輕聲道:“奴婢早已準備好了,奴婢請求宋姑娘晚飯後從角門送進來的,旁人一律都沒有驚動,現下應該還有些溫熱,正适合姑娘入口。”
她早已打發了院子裏的人,因此偌大一個院子只有她和莫玉笙在走動。
紅藥跟着莫玉笙走進內室。
桌案上正放了一個白瓷小盅,上面嚴嚴實實的蓋着蓋子,以防止熱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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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笙坐了到一邊,她才将碗上面的蓋子揭開,一股沖鼻濃烈的苦澀藥味,就随着溫熱的水汽冒了出來,讓人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味道實在不好聞。
莫玉笙卻沒有皺眉,她只是摸了摸碗壁的溫度,就打算将藥喝完。
紅藥面上閃過一抹擔憂,她卻有些猶豫道:“按理說這話奴婢本不該提,只是總喝這避子湯的話,到底傷身。”
“它傷不傷身子,我心裏自然清楚的很。”莫玉笙低頭看着黑濃的湯藥,她嘴裏好似已經嘗到了苦澀的滋味,連帶着她語氣也有幾分苦氣,“只是不這樣做的話,我又能如何呢?”
她為師兄解合歡蠱的藥性,雖然損了清白,但莫玉笙心裏半點不悔,因為比起他的清白來說,師兄的性命更為重要一些。
只是莫玉笙真的害怕,自己懷了師兄的孩兒。
她知道,等師兄凱旋而歸,他們就要恩斷義絕,若是在這個檔口上有了身孕,往後即會同師兄有牽連不說,也會讓孩子沒有父親。
所以不喝避子湯,才是麻煩事。
紅藥觑見自家姑娘微微擰起的眉間,以及她下定主意的臉。
她依舊忍不住勸道:“依奴婢看來,如今姑娘已經和殿下有了肌膚之親,殿下對姑娘又如寶似珠,日日寵愛,可以說就怕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他這樣殷殷切切,讓奴婢瞧着,只怕這世上再無比王爺更般配姑娘的男子了。”
師兄現下還喜歡他,那自然千好萬好,但他要不喜歡了,那就一定不會回頭。
莫玉笙對她的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說些什麽。
紅藥只覺得姑娘與王爺之前吵吵鬧鬧,但現在依然情真意切,若是因為些許原因錯過,定然萬分可惜。
她就緩聲勸說莫玉笙:“而且姑娘已經答應了殿下的婚約,不妨先定下名頭,讓王爺向陛下請一道賜婚聖旨,先讓姑娘名正言順有了王妃名分,并請您主事府中事情。這樣的話,若下回與殿下解藥性,您就再算不喝苦汁子,那也無大礙的。”
畢竟許多出征的男子,只要是成了婚的,為了防萬一,許多都要留後,以免使自家血脈斷絕。
世情如此,紅藥覺得若是她家姑娘運氣好,沒有身孕,那也無礙。若是姑娘運氣不好,有了身孕,但只要有了陛下的賜婚聖旨,陛下又命姑娘提前以王妃的身份主事,那她就算嫁進王府了。
到時候世人縱使有些微言輕語,那也不甚重要。
主要那避子湯傷身,她想着姑娘能少喝一次也好。
知道紅藥關心她,莫玉笙擡眼朝紅藥彎了彎唇,清澈的眼中有柔軟也有堅定:“知道紅藥你為了我好,但這些話還是別說了。”
她重新端起藥碗,瞧着碗裏的藥汁,眉間若蹙:“因為最多再過幾月,我就要回南疆了。這藥最多再喝一次,便是傷身也傷不到哪裏去。”
莫玉笙說罷,直接将一碗的藥汁飲盡。
紅藥見狀,只能心裏嘆息了一聲。
苦澀難咽的藥汁被莫玉笙咽下後,她拿帕子擦了擦唇角,順手提起一邊的茶壺,倒了小半碗的茶水晃了晃碗,然後将水潑出窗外。
她又随意舉起桌案上的菱花鏡照了照,只見鏡子裏,她的脖子、鎖骨處都有些紅色淡青的痕跡,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幸好她回來的時候,身上穿了一件厚鬥篷,否則這些痕跡豈不是全都露出來,讓別人看到了?
莫玉笙“啪!”的将鏡子蓋到桌面上,她臉色微紅對紅藥道:“先把院子裏的人叫回來,你讓人準備水吧,一會兒師兄還要來這裏用飯。”
“是,奴婢馬上去吩咐她們。”紅藥自然也見了莫玉笙身上的痕跡。
她準備去吩咐人太熱水進來,一邊走一邊嘆氣:“姑娘生得冰肌玉骨,肌膚柔嫩的,怎的殿下偏不知道憐惜幾分?上回中藥便罷了,怎麽這回也這樣……”
莫玉笙耳根作燒,她腦海裏想到師兄肩膀上的咬痕,便不自在的移開眼睛,目光不定的盯着地面。
熱水馬上就到了,莫玉笙起身去沐浴,等沐浴完,擦完發上的水珠,這才去小廳同崔思道一起用飯。
天色全黑了,崔思道特意吩咐廚房做了紅棗山參炖雞、紅燒鹿肉、清炒菘菜,幹煸芸豆,以及涼拌茼蒿。
這些菜品除了有滋陰狀身的功效外,還色香味美,爽口無比。
崔思道一向冷漠寡言,但他同莫玉笙在一塊時,并不講究食不言寝不語,用飯時也會與她細聲交談。
他用勺子先舀了一碗依然還燙的雞湯,放在莫玉笙旁邊後,他才開始動筷:“笙笙最近似乎瘦了一些,該多吃一些,才能長點肉。”
“我覺得現在這樣正好。”莫玉笙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小塊雞肉。
這雞肉用慢火炖了兩個時辰,早已經炖得香軟酥爛,輕輕一咬便能骨肉分離。
雞肉裏原本的腥味,現在半點沒有。嫩滑柔軟的肉裏,只有紅棗的微甜鮮香,以及山參極淡的滋味,吃起來鮮美異常。
她有滋有味的吃了肉,才回崔思道的話:“況且我還覺得自己是長身體了,難道師沒覺得我長高了?”
崔思道細致回想了一下,莫玉笙此前與最近的身高差距。
他笑着點頭:“你是長高了一點點,你既然在長身體,就更該多吃一些了。”
時下的女子講究什麽文雅秀美,白膚細腰,崔思道不太在意這個,只想莫玉笙康健。
“我會吃飽的,不過吃得太飽也不好。”莫玉笙将嘴裏的飯菜咽下。
她岔開話題,也習慣性的向崔思道提前報備:“師兄,明日我要去一趟宋伯父家裏找一下幼文。”
崔思道聞言,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他不由捏緊了筷子。
他永遠記得,宋幼文那小子對他說,他與師妹情投意合,還要一道回南疆過日子的話。現下一聽莫玉笙還要去找他,他的心情又陰郁了起來。
莫玉笙一看崔思道的臉色,暗道壞了,知道他疑心病和醋勁又開始發作,如今不過是強忍着罷了。
“師兄千萬不要誤會。”她連忙解釋,“我去找幼文只想給他買藥,師兄不是快上戰場了,這些藥你帶着去,我心裏才放心。”
竟然是為了他,關心他。
崔思道聽了這個原因,臉上浮現一抹溫和的笑意:“我自然是信笙笙的。因為與你情投意合的是我,而不是宋幼文那個毛頭小子,我也不屑找他的麻煩,你大可放心。”
但若是宋幼文要是再像上回那樣,不知好歹的挑釁他,那可就說不好了。
氣氛緩和,莫玉笙便笑了笑:“師兄也該放下,幼文他也對我沒那心思。他純粹是想要去南疆一趟,順便收集一些珍惜草藥。”
“不過他天賦異禀,醫術高明,尤其是他制的藥,效果很是不錯,所以我打算去給他買一些,讓師兄帶着去。”
崔思道聽她軟語訴說着對他關懷,以及要替他準備的東西,他心底越發柔軟了起來。
此刻,崔思道已經完全放松了。他能肯定師妹的心在他這裏,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吃宋幼文一個外人的幹醋。
他朝莫玉笙笑了笑,嗓音溫潤如玉:“多謝師妹替我操心這許多,等我凱旋而歸,我就即可去找陛下下旨。等日後我們成婚了,你想回南疆隐居的話,師兄也陪着你去。”
他刻意強調了一下:“只是就我們兩人,不能帶外人去。”
莫玉笙聽了此話,心裏很是震動,她神色不免露出了意外驚異。
多少人窮其一生,也沒有辦法在沉浮宦海之中爬至高位。
手中權柄,身旁財富,是多少人死也不能放下的追求。
現在氣氛輕松,但崔思道神色卻十分認真,他語氣裏也完全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
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之位,他說放下就要放下了。就像上一世,她成婚時,攝政王府的大部分家底,他說讓她帶走就讓她帶走。
從表面看,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師兄一直是失去者,而她卻一直是獲得者。
可是她真的不想要這些。
一點也不想要。
莫玉笙突然失去了胃口,她避開崔思道的眼神,只露出故作羞澀的笑容:“這件事,還是等師兄回來再說吧。”
崔思道以為她害羞,便沒有再提,只道:“那就等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