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玉笙一直将宋幼文當成弟弟一般看待,她又怎能為了自己的想法,讓他入贅到莫家,還将他帶到南疆生活?
她不肯這樣做,可是宋幼文性格一向執拗,但凡是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都盡全力去達成。
他學醫是這樣,如今他為了走遍大江南北的心願,為了買珍惜的草藥的錢財直說要娶莫玉笙。
縱然宋幼文被宋箬追着打了好一會兒,但他最後依然湊到莫玉笙身邊,說着自己品行純良,決不會辜負她的話。
莫玉笙覺得他有些孩子氣,可又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只能直接道:“我一直将你當親弟弟,我是沒有辦法同你成親的,所以你死心吧!”
“你将我當弟弟,這一點我自然很清楚。”宋幼文理解莫玉笙的情緒,他點點頭道,“不過方才聽了莫姐姐的話,我覺得你更想要的,只是一個名義上可以陪你回南疆的夫君而已,這個名頭我完全給得起啊!”
這話不錯,但只要設想一下,如果她名義上的夫君是宋幼文,莫玉笙就有些頭疼欲裂。
她扭頭避開宋幼文殷切文雅的臉:“不行的,你別再說了,我肯定不會答應的!”
宋幼文不甘心,自然又去同莫玉笙掰扯,直到周恒讓人傳話過來,讓宋幼文去給崔思道上藥,他才不情不願的作罷。
崔思道的傷口是被宋幼文包紮的,莫玉笙未能了解他傷勢如何,只能依靠周恒的話,以及她的夢境推測他傷得不輕。
一聽這換藥的話,她到底放不下心裏,施施然起身,跟在宋幼文身後道:“我随你去瞧瞧師兄的傷口。”
宋幼文點點頭,自然不會拒絕她。
莫玉笙走進房間時,便瞧見師兄靠着引枕,半靠坐在床頭。
崔思道本性.愛.潔,雖然他腰腹處受了傷,不宜沾水,但他應該讓人幫他簡單擦拭過身子,洗過頭發。
他随意裹了一身絲滑柔潤的墨綠色亵衣,因要換藥,那亵衣衣帶未系,只逶迤柔軟的垂落,若隐若現的露出他精壯而線條流暢的胸膛。
他烏黑如墨的發絲沾了少許未幹潮氣,慵慵懶懶的披散身後,濃重墨玉色的衣料裏不經意間隐露了白皙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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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都是極厚重沉冷的色調,卻有種撲面而來,活色生香的色.氣。
莫玉笙一進門,這場景便立即闖進她的眼睛,讓她一時緊張無措的站在屋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
崔思道眼皮微微掀起,看了宋幼文一眼,就直視這莫玉笙,唇邊帶着若有似無的淡笑:“換藥一事,就不勞煩宋公子了。本王一向不喜旁人觸碰,所以還是要讓師妹幫我換藥了。”
他真的不喜旁人觸碰,若非昨夜不忍心吵醒師妹,宋幼文也不會替他看傷換藥。
宋幼文也清楚他的脾性,攝政王因過度愛潔而不喜旁人觸碰之事,早年甚至還被先帝說笑過,後被民間引為趣談。
宋幼文也沒有勉強,只是肉疼的将一個小玉瓶遞給了莫玉笙,然後就随意站在一邊。
“宋姐姐上藥也是一樣的。”宋幼文道,“草民就看看殿下傷口愈合的程度。”
莫玉笙接過藥後,先随手放在一旁的托盤裏,然後她坐到床邊,細致的将手洗幹淨擦幹水珠,她才慢慢觸碰到師兄腰腹處的傷口。
她擡眼,對上他幽黑深邃的眼睛,習慣性柔聲安慰:“等會兒我會輕輕的,師兄要是疼了就和我說,但是你最好不要掙紮,以免将傷口弄破流血。”
崔思道輕輕的“嗯”了一聲,語調裏微微帶着慵懶低沉的鼻音,像細小微弱的電流淌過耳朵。
他入神的瞧着莫玉笙的臉,好似她臉上有什麽東西一般,讓她油然而生出一種隐秘而晦澀的被壓迫感。
将恍神的思緒拉回來,莫玉笙垂目,輕柔仔細的将崔思道腰腹處的紗布取了下來。
她這會兒才看到他的傷口。
那傷口不輕,連皮肉都翻卷模糊了,只是幼文做的藥藥效不錯,傷口當真沒有再撕裂流血。
莫玉笙幫崔思道清理傷口的時候,見他面色平靜無波,唯額頭處有少許不明顯的冷汗,她才知道他不是鐵打的人,他只是忍耐力驚人而已。
察覺到莫玉笙心疼的眼神,此前不曾喊疼的崔思道這才悶哼了一聲,對她放軟了些許語氣:“笙笙,我傷口痛。”
他難得的服軟示弱,讓莫玉笙心裏微顫,她沒有擡頭,只是越發熟練而快速的替他上藥,口中安慰道:“師兄稍微忍一忍,你的傷口沒有撕裂。這藥裏有止痛的成分,我把藥換了,師兄漸漸就會少疼一些的。”
她白皙柔嫩的手指靈活輕柔的上藥,從崔思道的角度只能瞧見她小半邊的粉面玉頸,她低垂的蛾眉,以及微咬住的紅唇。
崔思道凝視着她素白的齒,看不露痕跡的輕咬着嫣紅的唇柔,只覺得師妹這包含着的心疼和擔心的輕咬,不似在咬她自己,反似咬在了心口處,令他心口處不自覺滾燙酥麻起來。
莫玉笙用紗布纏繞着崔思道腹部的傷口,她環過他的腰,不斷靠近他時,不經意間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莫玉笙吓了一跳,她将紗布包好,一擡頭見到師兄顯露情緒的眼,她心髒也好像快速跳動起來。
一時沒有人說話,莫名的情緒在房間裏蔓延,莫玉笙只好清了清嗓子,起身後微微退了小半步:“師兄的藥我已經換好了。”
她唇邊含笑的移開視線,雙眼盯着床帳子上的暗紋,好似要盯住一朵花來一樣。
莫玉笙聽到自己用略微幹澀的語氣道:“師兄平日忙于理政,本就勞苦功高。昨夜突逢意外,師兄也沒能好好休息,不如這幾日就好好歇息靜養吧。”
說完這話,莫玉笙收回視線打算離開:“我也不打擾師兄了。”
她說着就要走,結果崔思道突然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擡眼看着她:“笙笙先別走,我有話想同你談一談。”
他修長溫熱的手指也扣在她的腕子上,不允許她離開半分。
莫玉笙被他看得緊張,面上卻露出不解:“師兄還有事嗎?若是無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也有些困呢……”
或許是她想走的想法有些急切,從而被崔思道察覺了,以致于他立即朝一旁杵着的宋幼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識相的自己離開。
宋幼文本來也要走的,只是見莫玉笙留下,他動作也慢了一些。
收到攝政王冷漠含蓄的眼色,他文雅的臉上也透露出茫然的情緒來,半點沒有明白,他是在趕自己走。
崔思道被他的不識趣氣到了,索性他直接對莫玉笙道:“經此一遭,我才知人生苦短,當要做某些重要的決定時,是斷不能将速度放慢的。”
他雖然身居高位,但得罪的人不少。此前他雖喜愛師妹,卻也沒有直接挑破。經過昨夜一晚,他才驚覺自己片刻離不得師妹。
所以他為什麽不能早早将心裏的珍寶,徹底攬進自己的羽翼,好好珍惜呢?
分明他期待此事已久,只是從前苦于莫玉笙沒有開竅,而苦苦熬着罷了。如今她既然已經開竅,那他自然不能放手。
莫玉笙聽了這意有所指的話,她心裏隐隐有種感覺,覺得師兄要說的還依然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果然,崔思道下一刻便對她道:“我主要是想同師妹聊聊你我之間的私事。雖然笙笙最近常說你不鐘意我,但說句實話,我此前分明能感覺到師妹對我的喜愛之心。”
他唇邊含笑的直視莫玉笙,半點不容許她回避逃脫,直接逼問她:“想來師兄是哪裏沒做好,才讓笙笙對我失望了。不如你我敞開談一談,若是你我之間并無誤會,那也皆大歡喜不是?”
莫玉笙看清了他眼底的認真謹慎,她心裏突然百味陳雜起來。
這一句話,她上一輩子等了太久太久,但最後等到的卻是他強迫她另嫁他人決定。
他那些什麽将她當做妹妹,什麽她誤會了他的情誼之類的說法,每每想起都像一根細針在戳刺着莫玉笙的心髒,将她傷得鮮血淋漓的同時,還讓自我懷疑,自我暗恨。
她恨自己将一顆心全系在了一個無心無情,冷心冷肺的人身上。
但是當這句她此前心心念念的話,現在流淌過莫玉笙耳邊時,她卻不斷後退,還将自己的心築起了高牆。
她知道明歲初夏師兄會将她許配給林淵,所以他現在說的這些,她已經不信了。
莫玉笙低頭瞧了瞧,那只握在自己右手腕處,骨節分明,優雅如玉的手,她伸出左手在崔思道難以置信的眼神裏,輕柔又毫不遲疑的将他的手掰開。
崔思道還以為師妹之前是在和他鬧脾氣,但此刻他已經将話說開,誰知她依然拒絕了!他知道師妹幹脆利落的性格,知道她不是在欲迎還拒。
所以他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平靜的聲線裏隐藏着不解和失落:“笙笙為何這樣決絕?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才能如此狠心?”
莫玉笙笑了笑,眼也不眨道說謊:“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啦,但我很抱歉,那個人不是師兄。”
崔思道心口抽痛,他壓根不信師妹喜歡上了旁人。因為她的行蹤他是掌握在他手裏的,他知道她并未接觸過什麽他不認識的男子。
只是這半點不影響,崔思道恨不得殺了她口中那人的想法。
他忍不住怒極反笑,溫和的嗓音帶了一絲明顯的殺意:“那個人是誰?笙笙你與師兄說實話,當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嗎?”
莫玉笙正想糊弄過去,但一直默默站在角落裏,安靜如雞的宋幼文突然如福至心靈一般。
他蹭蹭走上前堅定的看向崔思道,緊張得咽了咽嗓子,用故作活躍歡喜的語氣道:“當然有了!草民與笙笙早已互生愛慕,情比金堅了!還請殿下成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