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玉笙在宋家聽完宋幼文,同其餘三個公子之間的比試後,她又在宋家用完了晚飯,這才乘車緩緩回了王府。
回家第一件事自然是沐浴,莫玉笙已烘幹的發絲被紅藥用木梳慢慢梳着,綠蘿坐在一旁整理着籠箱。
她烏發如雲,光滑柔軟如同上等的錦緞,讓人愛不釋手。
莫玉笙有些疲倦的眨眨眼睛,有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處滑落,濡濕了纖長卷翹的睫毛,她眼中也蓄了濕意,像微晃的柔波。
紅藥看得心軟,忙道:“已經梳好頭發了,姑娘要是困倦,不如歇息去吧。”
莫玉笙正有此意:“那我便去睡了,你們也早些睡。”
她擡起素白細膩的手腕,随意撥弄了幾下發絲,便朝床邊走去。
她躺到床上,紅藥和綠蘿将繡了藤蘿紋的帳子放了下來,順便吹滅了燭火。
莫玉笙突然想到什麽,軟聲叫住正要出去的紅藥和綠蘿:“你們先別走。”
紅藥和綠蘿站定,紅藥柔聲詢問:“姑娘還有什麽吩咐嗎?”
莫玉笙蹭着柔軟的枕頭,語氣半夢半醒:“我就是想說我年歲漸漸大了,以前不曾注意的事情,今後應該注意起來了。若是以後王爺到了我這裏,你們要提前提醒我一下。”
她艱難的将自己想說的話說完,最後喃喃了一句:“反正不能讓師兄像以前一樣進出的,要是我已經睡了,那他更不能進來……”
莫玉笙嗓音越來越低柔,直到最後竟幾不可聞了。
綠蘿聞言,不由微微皺起眉頭,不解道:“王爺待姑娘這樣好,你們又是一同長大的,何須如此生分?姑娘如此,恐怕王爺心中會不悅吧。”
并無人回答她的話,屋子裏靜靜的,只有莫玉笙平穩規律的呼吸聲。
紅藥握緊了手裏的羊角燈,扯了扯綠蘿的袖子,将她帶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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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廊下,離莫玉笙的寝室遠了一些,紅藥才對綠蘿道:“你方才說的什麽話?你我是什麽身份?難道你還敢質疑主子的話?”
紅藥心裏很些氣憤,方才明明姑娘都已經困倦的睡熟了,偏偏綠蘿還不依不饒的詢問,關鍵她語氣裏滿是對姑娘的話不認同,甚至帶有指責的意思。
紅藥自知姑娘待人一向寬和,她又善良,便是自己得了什麽好吃的,也會念着分給她和綠蘿。
所以雖然綠蘿和她都是王府的人,但她心裏真正的将姑娘當成了主子。
綠蘿卻有些得寸進尺了。
綠蘿看着一臉不認同的紅藥,頓時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誤解了。
她忍不住道:“紅藥姐姐問我方才說的是什麽話,自然是好話!我真是好心,你想想,姑娘如今只有王爺一個親人了,我們這些做婢女的,自然巴望着主子好,所謂勸和不勸分,我剛剛的話是對姑娘好我才說的。”
綠蘿一向不如紅藥伶俐,也不如紅藥穩重能得莫玉笙的心。雖然往日姑娘待她們都是一樣的,例銀、布料、小吃首飾給的也是一樣的,但綠蘿知道自己不如紅藥令姑娘信任。
往日她出不了頭也算了,但她最不想見到的是姑娘和王爺不和。
綠蘿想着,語氣裏不由就帶出了三分諷刺來:“我是一片忠心的,你想想姑娘成為王妃是不是她最好的結果?我為着姑娘切實考慮,才不向某人一貫為了讨好逢迎人家,卻不顧人家的前程。你說說,某人是真好心嗎?”
紅藥豈能不知綠蘿在嘲諷的人是自己,她有氣又難受,忍不住咬牙問:“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竟然不知道你是這樣想我的!”
綠蘿并不反駁,只有些不耐道:“紅藥姐姐,我乏了先回去睡了,你想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你且站住!”紅藥拉住綠蘿的衣袖,瞧見她眼裏的煩躁。
她心情也不佳,但她還是盡量平靜道:“好教你知道,前兒姑娘說自己對殿下并無男女之情,她只将殿下當成親哥哥一般看待。”
綠蘿聞言,一臉懷疑的看向紅藥:“這怎麽可能?”
她臉上明晃晃的寫着,別是你故意哄騙我吧。
紅藥怒極反笑:“我可不敢騙人,此話乃姑娘親口所說。剛開始我也覺得不信,可後來我仔細盤算了一番,覺得如此也好。”
綠蘿不敢置信,她用力從紅藥手裏扯出自己的袖子,氣道:“好甚?那可是攝政王妃之位,有切切實實的好處不說,還又尊貴又體面,這位子怎麽都比什麽師兄妹來得好多了!”
她覺得王爺乃是攝政王殿下,是陛下的親叔叔,人又年輕俊美,天下公子誰能比得上他?姑娘明明也是動心了的。王爺又待她好,她得了這好,又怎能不珍惜呢?
“我倒覺得并非如此。”紅藥也幹脆收了手,幽幽道,“王妃娘娘的位置是尊貴體面,但人也說‘至親至疏夫妻’,一輩子太長了,如今情深意長,但日子久了可能情意就被消磨了。若是兄妹之間的親情的話,更能比易變的情愛能維持更長,也對姑娘更好。”
她不顧綠蘿的臉色,繼續道:“更何況姑娘并不愛慕虛榮尊貴,她更愛閑适單純的環境,那位子她不要也罷。”
綠蘿卻覺得此話有問題,殿下那樣如同懸月一般的人,能待姑娘好,那是姑娘的福氣!更何況王妃之位,是多少姑娘可望不可及的體面呢,紅藥說不要就不要,她又不是姑娘!
綠蘿懶得繼續再聽下去,只自己提着燈往回走,頭也不回的朝紅藥道:“我做的是王府的奴婢,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除了姑娘還有殿下。我見殿下待姑娘殷殷切切的,我自然要以殿下唯命是從的。”
紅藥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許是綠蘿更為殿下考慮,而她的心則偏向了姑娘了,所以才導致她們有這樣的分歧矛盾。可她們現在分明是姑娘的丫鬟,便是考慮,也該為姑娘考慮才是。
今夜的話,好像讓她們從前無話不說,親密無間的關系,都模糊了起來。
第二日的天氣更冷了一些,崔思道今日休沐,便早早起身梳洗完畢,就提了一把劍到院子裏舞劍。
今日雪小了一些,縱然天冷,但他卻出了些汗。
崔思道練完劍,直接去沐浴了一番,待換了衣裳,才一邊翻看卷宗,一邊聽周恒說話。
周恒将府中賬本裏的數報完一遍,話鋒一轉:“姑娘那兒傳來的話,說是姑娘冬日懶怠,天氣又冷,所以往後她便只在小廚房用飯,不再過來花廳這邊了。”
崔思道翻閱卷宗的動作頓一下,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總感覺師妹在有意躲避着他。
天氣雖冷,但以往她都會過來用飯的,曾有一次,她還玩笑道:“師兄容色甚好,秀色可餐,我看着胃口都會更好一些。所以為了我的好胃口便是下刀子,我都會來的。”
其實那時,莫玉笙只是怕師兄自己一人用飯,心中孤獨罷了。畢竟在南疆,他們也是一直一起用飯的。
崔思道繼續想,之前師妹急急用了飯便去了宋家,可是從宋家回來,她便不再同他用飯了。
崔思道想起線人報來的消息,說是師妹同宋太醫之女,一同欣賞三個醫學世家的子弟。
據說那三個人分別生得溫柔多情、英俊潇灑、俊朗豁達,都是長得不錯的美少年。
崔思道心裏湧起一股不悅來,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硬聲道:“既然她怕冷不想過來,那本王便去尋她。”
王府本就人少,自家師兄妹,合該一塊用飯的。
崔思道走到門口,自侍從手裏拿過油紙傘,朝着莫玉笙的院子走了過去。
他一向不怕冷,所以他走得雖快,但身身姿依舊如同青松般挺直端重,氣質也清冷矜貴。
很快他就走進了莫玉笙的院子,瞧見紅藥和綠蘿都在門外的廊邊,圍着一個無煙的火盆坐着。
她們立即行禮,崔思道随意掃了一眼,便收了傘令周恒一幹人去到偏房小廳,而他則要親子打了簾子進莫玉笙的寝室。
紅藥卻立即走近了一些,急忙攔住他,為難道:“殿下,姑娘此刻還在睡呢。殿下可否去旁邊小廳休息片刻,等姑娘梳洗好了,才好同您見面。”
天氣冷,姑娘難得的賴了床,如今并未梳洗,她怎麽敢放人進去。
往日紅藥總想着,他們師兄妹親密無間,往後既然是要做夫妻的,那親密些也沒什麽。但現在既然姑娘都說自己沒了心思,也交代了她做法,她就不該違背。
崔思道并未收回手,只是側目看向紅藥,淡聲問:“是姑娘吩咐你這樣做的?”
紅藥臉色微微發白,她還沒說什麽,綠蘿就立即搶聲:“回殿下的話,姑娘未曾這樣吩咐過奴婢。殿下與王爺打小情誼就深厚,自家人就該親親熱熱的,太過生分了不好。”
崔思道微微挑眉:“确實如此,既然姑娘沒有吩咐過,那紅藥是在替姑娘做主嗎?”
“奴婢……奴婢不敢……”紅藥聲音發顫,心裏有些懼怕。
姑娘确實沒有這樣囑咐過綠蘿,卻這樣囑咐過她。可是綠蘿的話一出口,卻把她說得像在故意拉開主子間的距離。
好在崔思道并未追究,他只收回視線,自己打了簾子進屋。
紅藥見攔不住,只能大着膽子揚聲,權當通報了:“姑娘,殿下來瞧你了——”
聽到聲音,莫玉笙徹底清醒過來,她透過床帳,只看見一個身高腿長,肩寬腰細的背影正緩緩靠近。
往日他不是沒有這樣來過,但莫玉笙此刻卻覺得,這樣的舉動太親密了。
尋常人家的兄妹,再好也不會這樣的。
下一刻,床帳被一只白玉一樣的手挑開了。
莫玉笙立即閉上眼睛裝睡,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崔思道挑開床帳,瞧見他師妹乖乖躺在床上,柔軟的被子将她裹在其中,只露出了略微淩亂的發絲以及她的半張小臉。
她白皙瑩潤的兩頰上有淡淡的紅暈,睫毛微微顫着,被子遮了她的瓊鼻和紅唇。
他卻知道師妹笑起來時,唇邊有一對精致的梨渦,像盛了蜜糖,能甜到他心裏去。
知道她在裝睡,又怕被子捂到她,崔思道就直接伸手朝被子探去,想要将被子拉低一些,好露出她的整張臉蛋。
崔思道伸手拉被子時,觸碰到了莫玉笙的側頸。
他只覺得入手如溫香軟玉一般,觸手柔膩,鼻間卻還萦繞着她身上清淡的甜香。
崔思道下意識撫.弄.揉.搓了幾下莫玉笙的頸部的肌膚,察覺到她身子敏感的顫了顫,臉頰的嫣紅像花瓣蔓延至身子,他這才收回手,手指卻不自覺摩挲了幾下。
像是在回味觸感。
莫玉笙覺得脖子那塊的肌膚本來是微涼的,此刻好像發起燙來。那股子燙意和薄繭子的指腹觸摸過的酥麻感,立時順着頸部的血管,流遍了全身。
她從脖子到腳尖,渾身都崩得緊緊的,像是繃緊的琴弦。
崔思道見狀,唇角微微上揚:“師妹既然醒了,便不要再裝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