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1)
◎“世子是一個很完美的情人,但并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一旦你成為他的◎
溫庭姝收到江宴的信, 疑惑了好一陣,她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想起來回信給她,直到想起昨夜自己與他說過的話, 她當時好像問了句, 他為何不給她回信。
難不成便是這個原因?
溫庭姝看向秋月,“這信你怎麽來的?”溫庭姝一邊将信折疊起,一邊疑惑地問她。
“小姐,奴婢掉了只耳環,想着是落在了梨香小院裏, 奴婢方才過去找,恰好在那裏碰到了李摯,他便将信交給了奴婢。”秋月回答道。
溫庭姝不覺蹙了下眉, 問:“他去如何進到宋府的?”夜裏還好, 如今大白天的,溫庭姝有些擔心他的形跡被人窺破。
秋月怔了下, 她當時看到李擎,十分吃驚, 加上很煩他, 接過信便走了,也沒有多問,秋月慚愧道:“奴婢也不知曉, 要不奴婢回去看看他還在不在?”正好她再找找耳環, 她方才還沒來得及找。
溫庭姝想了想,還是道:“不必了。”
話剛說完, 宋子卿便來了, 溫庭姝連忙将信收進朱漆鏡匣裏, 随後起身離開妝臺, 卻看到宋子卿正盯着鏡匣看。
溫庭姝不露聲色地移了移步子,擋住他的視線,溫婉地笑了笑,“夫君怎麽過來了?”
一旁的秋月擔心宋子卿發現端倪,心口也跟着狂跳,好在宋子卿最後什麽也發現。
“無事便不能來了麽?”宋子卿溫聲道,走到溫庭姝身旁。
溫庭姝微微一笑,随後道:“夫君,妾身已經和婆婆商量過雁兒的事,婆婆說公公那邊來信說任由婆婆做主,婆婆同意夫君收納雁兒,妾身選擇吉日,是這月的月底,夫君覺得可行?”
宋子卿神色如常,“嗯。可以。”
溫庭姝看了他一眼,見他不怎麽歡喜的模樣,內心略覺疑惑。
兩人走到榻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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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庭姝略一沉吟又道:“夫君,只是這納妾一事妾身覺得如今不宜辦得太過張揚熱鬧,咱們便在家中擺幾席,自家人熱鬧熱鬧便行了,夫君覺得如何?”
宋子卿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不明意味。
溫庭姝擔心被他誤會,又笑着解釋道:“妾身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恐夫君被人議論。”她嫁過來未到半年,而且他科考将近,這個時候納妾對他名譽肯定有所影響,她就算不直說,宋子卿也應該明白。
宋子卿面容清冷,淡淡回了句:“随你定便是。”
溫庭姝見他看起來漠不關心的樣子,便笑着揶揄道:“夫君怎麽看起來并不高興,倒像是我要逼你納妾似的。”
宋子卿明明是該高興的,可內心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他淡淡說道:“娘子如此賢惠大方,我怎會不高興,一切便有勞你了。”
溫庭姝從宋子卿平淡的話語中聽出一絲陰陽怪氣的味道,心中頓生不悅與憋屈,當初他因為蘇雁兒不得進府而給她擺臉色,如今她幫他操辦此事,雖是有自己的私心在,但到底是如他所願,他卻仍舊沒給她好臉色,仿佛她做了什麽錯事一般,溫庭姝心中雖然有火,但他話無錯處,她也不好說什麽。
宋子卿心中莫名有氣,站起身,故意說道:“我去看看雁兒,你自己用午膳吧。”
溫庭姝沒有送他出去,冷冷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待人消失在視野之中,秋月終于忍不住開口抱怨:“這姑爺也是,小姐好心給他納妾,他倒像是小姐欠了他什麽似的。”
溫庭姝緘口無言,不願與秋月繼續談宋子卿之事,免得心上添堵。
宋子卿來到蘇雁兒的房中,見蘇雁兒在廊下搖着小扇納涼,穿着繡素心蘭對襟汗衫,內襯湖綠色小衣,下穿一條鵝黃紗裙,坐在那飛來椅中,一派弱柳扶風之姿。
蘇雁兒正微微的嘆着氣,見到宋子卿到來,立刻起身,沖着他嫣然一笑,“爺怎麽來了?”
宋子卿扶着她,阻止她行禮,目光落在她身上,只見她明眸皓齒,唇似櫻桃,仍舊是那多嬌多媚,楚楚動人的模樣,但奇怪的是,宋子卿看着她卻沒了當初那股怦然心動的感覺。
“沒事就不能來了麽?”宋子卿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語氣親昵道。
蘇雁兒俏臉一紅,只因往常宋子卿從不會在外頭對她做出這般親昵舉動,也不知今日是怎麽回事,她羞澀地笑了笑,然後軟聲道:“是我說錯話了,爺可吃午膳了?”
宋子卿含笑問:“沒,你吃了麽?”
“還沒吃。”蘇雁兒這兩日沒什麽食欲。
宋子卿內心想到溫庭姝方才說的話語,便笑着對蘇雁兒說道,“那就與你一起吃吧。”
“爺不在少奶奶那邊吃麽?”蘇雁兒問道,柳眉似蹙非蹙,像是有什麽心事的樣子。
宋子卿定定地注視她片刻,聲音忽然變冷了些許,“怎麽,你希望我在她那裏吃?”
蘇雁兒察覺到他語氣似乎透着些許不悅,連忙道:“爺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随後嗔了他一眼,露出委屈的神色。
宋子卿淡淡一笑,沒再說什麽,讓香桃安排午膳,自己攜起蘇雁兒的手同進了屋中。
兩人坐到竹榻上,宋子卿将她攬入懷中,道:“這個月月底,我便收你入房。”
蘇雁兒聞言擡眸看他,臉上露出喜悅之色,随後又含羞帶怯似的低下頭去,笑容漸漸斂去,露出些許愁容,這明明是她想要的,可如今卻有些猶豫了,腦海中不由浮起江宴的身影,想着他在假山洞溫柔地注視着自己,說他第一次見到她便心生悸動的種種甜言蜜語。
當時如果不是溫庭姝出現,他便親吻上來了,想到此處,蘇雁兒對溫庭姝不禁産生了些許怨恨,而且那日她從假山洞出來得匆忙,并沒有與他約定下次見面的日子,這幾日也不見他出現在她面前,孫氏壽辰那日她沒能見到他,昨日也是,聽說他補了壽禮過來,她去到正堂時,人已經離去,這令她失落不已。
想到江宴的花名,蘇雁兒內心沉了沉,難道他只是一時興起的玩弄麽?
蘇雁兒使盡花招讓宋子卿迷戀自己,成功進入宋府成為他的妾,如今的日子才是她最應該珍惜的,她不應該去惦記着一個風流多情的男人,然明知不該,卻心不由己。
華燈初上,幾名劍嘯閣的成員聚集在婦好酒肆喝着柯無憂提供的酒,等待着他們尊主的到來,
江宴到來時,仍舊穿着黑色勁裝,帶着半面具。
幾名成員見江宴到來立刻站起來抱拳行禮,江宴示意幾人坐下,自己随意找張椅子坐下。
其中一名成員道:“根據尊主提供的畫像,昨日我在平安街的金桂酒樓裏發現了采花賊的身影,那采花賊離開酒樓後,我一路追蹤他,不想那采花賊甚是狡猾,半路把我甩開了,好在他今日又出現在了金桂酒樓,這次我十分謹慎并未被他發覺,如今已經知曉那采花賊落腳的地方。尊主,可要收網?”
江宴正思索着,一旁的柯無憂卻搶先開口:
“大個子,你可聽說,捉賊要拿髒,咱們收網,若是把人捉錯了,那人只是與采花大盜長相相同呢?就算他真的是,萬一他死不承認呢?雖說咱們是在為民除害,但也要講講證據的。”
那被柯無憂稱為大個子的人聞言臉上浮起些許茫然,不禁問道:“那要如何做?”
柯無憂不是智囊團,一揚眉,笑嘻嘻道:“你們自己想想辦法,我腦子笨,想不到。”
柯無憂轉頭看向江宴,正期待他說點什麽,卻見他若有所思地注視着自己,柯無憂內心瞬間有些發毛,她扯了扯唇角,尴尬一笑,“尊主,你盯着我做什麽?難不成我說錯話了麽?”
江宴唇邊揚起輕淺的弧度,“不,你說的很在理。”随後看向幾名成員,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柯公子長得很像女子?”
組織裏的成員都不知曉柯無憂是女子。
大個子最先看向柯無憂,其餘幾人也跟着看向柯無憂,柯無憂瞬間如芒在背,面色僵硬,她總覺得江宴要給她下什麽套,怪瘆人的。
“柯公子男生女相,眉眼陰柔,唇紅齒白,若是女子,定然是傾國傾城貌。”一善于誇人的成員道。
柯無憂唇角一抽,這也太誇大其詞了,她仍舊尴尬地笑,“過獎過獎,我其實覺得自己長得挺醜,若扮作女子,定會把男人吓跑的。”柯無憂隐約察覺到江宴的打算,連忙說道。
江宴輕輕一笑,笑得高深莫測,“柯公子謙虛了,柯公子若扮作女子,定會讓無數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就連采花大盜也定然不例外。”
柯無憂禁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她就知曉這位世子爺沒安好心,柯無憂內心罵咧咧,臉上卻苦兮兮,“尊主,你不是要我去當誘餌,引那采花大盜上鈎吧?”
江宴微笑贊揚道:“柯公子果然一點就通。”
柯無憂臉一垮,十分不情願:“尊主,可否選擇其他人?我一點武功都不會,萬一真被那采花大盜給那什麽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個子連忙道:“柯公子放心,我們在座的所有人都會在你身後保護你,而且除了你,我們組織裏的人沒有一個比你長得更好看,當誘餌的任務非你莫屬。”
誰說她長得最好看,你是沒見過你們的尊主長相,他要扮作女人,你們都要拜倒在他裙下,柯無憂內心暗忖。氣死她了,柯無憂恨恨地瞪了大個子一眼,惱他多嘴。早知曉她方才就不插嘴了,柯無憂不禁後悔不疊。
最終柯無憂當誘餌這事還是定了下來,接下來他們便開始計劃如何引這采花大盜上鈎。
* *
宋府。
今夜宋子卿特地派人來通知溫庭姝,他留宿在了蘇雁兒那處,溫庭姝并沒覺得失落,反而覺得慶幸。因為宋子卿不回來,溫庭姝便去了梨香小院,秋月其實有些怕鬼,不樂意去,不過溫庭姝要去,她也沒辦法,只能跟去。
自從梨香小院變成她的書房之後,溫庭姝便喜歡待在這地方,這地方像是只屬于她一個人,宋子卿不會過來,其他人也不會過來,她每次來到這地方內心都會感到很安寧。
溫庭姝坐在圈椅上,拿着本書翻看,只是總也看不下去,有些擔心李秀英的情況,打算明日再去她那裏一趟,她也記挂着江宴的事,不知曉他們有沒有抓住那采花大盜。
這才過去一天,應該不會這般快,想到那采花大盜,她突然有些害怕,萬一那采花大盜又來可如何是是好?
溫庭姝看向門口,門已經闩上,心上安定些許,然而下一刻,門忽然篤篤響了起來,溫庭姝心下一驚,正趴在桌上打盹的秋月猛地驚醒,一臉困倦:“小姐,誰來了麽?”
“先別開門。”溫庭姝心口咚咚亂跳,小聲道:“你先看看是誰?”
秋月不明所以,聽從她的吩咐輕手輕腳地走到門旁邊,借着門縫往外一瞧,回頭笑嘻嘻地壓低聲道:“是世子。”
溫庭姝聽聞是江宴,心瞬間慌了下,下意識地掠了下鬓發,而後對上秋月投來的暧昧目光,她臉一熱,放下了手,故作淡定道:“開門吧。”
秋月打開門,讓江宴進來,随後識趣地出了屋子,關上門讓他們兩人獨處。
“這麽晚你怎麽還不回屋裏?”江宴進了屋,便問。
溫庭姝起身,将手上的書放回書架,背着他小聲說道:“只是睡不着。”
江宴走到她身旁,待她回身,才道:“我希望你這幾天夜裏都待在自己的屋中,不要随意出門,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明明是關切的話語,溫庭姝不覺蹙了下眉,總覺得他的語氣好像兩人已經和好一般。
江宴鳳眸打量着她的神色,見她不大高興,便改口:“不過,你其實也不用太擔心,我已經把李擎留了下來,他會暗中保護你的。只是我希望萬無一失。”言罷,攜起她的手,聲音溫柔似水:“喜歡一個人就會如此的小心翼翼,你明白的吧?”
溫庭姝大概已經習慣他的情話,此刻臉也不紅了,想抽回手,卻抽不回,不禁感到十分無奈:“江世子,你不必再這般花言巧語,我們……”
江宴開口阻止她說出絕情的話來,“你不用急着原諒我,等我把采花大盜的頭砍下來,你再原諒我也不遲。”
“……”溫庭姝板起臉,“不要說如此可怕的話。”
江宴看着她嚴肅的模樣,有些想笑,又有點想捏捏她的臉,好歹忍住了,“抱歉,吓到你了麽?”
溫庭姝不想回答,轉移話題:“今日那封信怎麽回事?”
江宴見她說起信,便湊近她,眼神專注地看着她,“你昨夜不是抱怨我沒給你回信麽?我回去想了下,這的确是我的錯,便給你回了信,你有對我不滿意的地方,不好意思當面說的,可以寫在信中,我會接受你的調-教。”
說起‘調-教’兩字他咬得又輕又暧昧,仿佛用眼神輕薄了她一番,溫庭姝還是受不了他的輕佻無恥而羞紅了臉。
“你……你怎麽能說出這般話來?”溫庭姝嗔道,調-教兩字她們多用于主人對待下人身上,對下人才用調-教,他明明身份比她尊貴,卻還故意用調-教兩字來戲弄她,所以溫庭姝覺得他太輕薄無恥。
江宴見她羞得不能自已,一副小媳婦兒似的,只覺不能再待下去,不然自己可能忍不住要欺負她了,“這幾日我可能無空來找你,你不要覺得寂寞,待我把那采花大盜抓住之後,我會來陪你。”
溫庭姝聞言不由蹙了眉,擡起眸看他,正色道:“我沒覺得寂寞。你不必陪我。”
“是麽?”江宴失笑,伸手輕摟着她的腰,俯首凝望她,“前幾日不是抱怨我不來找你了?”
溫庭姝想到昨夜自己沖動說出口的話,不由一陣懊悔,一時忘了江宴的手還在摟着她腰肢,江宴趁她苦惱之時,驀然吻了下她的面頰,才好笑放開她轉身離去。
秋月一直守在外頭,閑着沒事,又借着月色在庭院裏找自己的耳環,那耳環是她最喜歡的,丢了一只,另一只便不好戴了,她覺得十分可惜,正找着,門聲響,是江宴走出來,她剛要走上前,只見屋檐躍下一條人影,堪堪擋在她面前,秋月心口跳了幾跳,不由得懷疑這塊大木頭是故意在吓她。
然而李擎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秋月,徑自上前向江宴抱拳行禮,秋月見狀幹脆躲到一旁,江宴叮囑李擎幾句,便大步離去。
江宴走後,秋月正準備回屋伺候小姐,卻被李擎喊住:“秋月姑娘。”
秋月沒好氣地回頭,“做什麽?”
李擎走上前,朝着她伸手,攤開掌心:“你可是在找這耳環?”
秋月看到自己一直在找的耳環竟憑空出現,心中一喜,本來想感謝他,轉念一想,他早撿到了自己的耳環,卻看着她找了半天,也不提醒她?而且他若沒撿到,沒準她早就找到了,正因為他撿了去,才害她找了這般久,這根本就是他的錯!秋月猛地從他手上奪走自己耳環,恨恨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他,掉頭回了屋子。
李擎看着她氣沖沖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秋月一進屋,便看到溫庭姝坐在美人榻上,捂着面頰失神。
秋月連喚兩聲,她才答應,秋月看着她香腮一直泛着紅暈,便像是抹了胭脂似的,“小姐,你臉怎這般紅?可是發熱了?”
“好端端的發什麽熱?”溫庭姝嗔了她一眼,随後掩飾性地別開臉,“回去了吧。”
“哦。”秋月也沒多想。
溫庭姝回屋的一路,不由回想方才江宴在屋中對她說的甜言蜜語以及面頰一吻,心跳漸漸加快起來,心也有些混亂,明知不該相信他的花言巧語,可是心卻不由自主地為之所動。
* *
第二日,溫庭姝去了李府看望李秀英,李秀英比前幾日更清瘦了一些,面色也更加不好,溫庭姝看在眼裏十分擔心,讓溫庭姝更加擔心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還不曾打掉,溫庭姝問了緣由後,才知道李秀英不知道去哪裏找滑胎藥,也不敢讓人去藥鋪買,怕被人發現。而且就連懷身孕也是她自己判斷的,只因為她兩個多月沒有來月事。打胎這事得做得極其隐秘,溫庭姝想來想去突然想到柯無憂,她記得那夜柯無憂與她提過,她是個大夫,讓她若是有女兒家羞于啓齒的病症什麽的便可去找她。溫庭姝便與李秀英提起柯無憂,李秀英聽說柯無憂是個女大夫,又樂于助人也樂意請她幫忙。
從李府出來之後,溫庭姝便坐上轎子去到街上,置辦一些禮品之後,便往婦好酒肆的方向而去,那夜過後,她是有打算備禮去婦好酒肆答謝柯無憂的,所以早就打聽過婦好酒肆的地址。
溫庭姝去到婦好酒肆時,柯無憂正在櫃臺前搗鼓自己的臉,江宴要她扮作女裝去引誘采花大盜,然而她鮮少着女裝,以前雖然穿過,但她從來不塗粉抹脂,因此她根本不會裝扮自己。
溫庭姝一進屋便看到櫃臺內站着一臉上五彩缤紛的女子,不由吃了一驚,沒有認出是柯無憂。
“溫小姐,你怎麽來了?”柯無憂驚訝道。
聽到聲音,溫庭姝才認出是柯無憂,“柯……公子。”因為她今日穿的女裝,所以溫庭姝叫她公子時,頗覺別扭。
柯無憂嫌棄地撇下手中的玩意兒,用布塊擦了擦手,這才走出櫃臺,迎接上前,溫庭姝讓秋月将把禮品送上,“此次前來一是為了答謝那夜的幫助,二是有件事想請柯公子幫忙。”
在來時的路上,溫庭姝還是将那夜的事告訴了秋月,秋月聽聞之後終于明白她那夜的反常,內心既感到後怕又悔恨自己不該貪看戲,哭得這會兒眼睛還是紅紅的。
“溫小姐太客氣了,帶什麽禮啊。”柯無憂讓秋月将禮品放在櫃臺上,“溫小姐且坐着等我一下,我進去洗洗臉。”言罷便進內屋去了,沒片刻,一臉幹淨的出來。
給溫庭姝端上茶之後,柯無憂大咧咧地往她身上椅子一坐,開門見山:“溫小姐有什麽事要我幫忙,盡管說便是。”
溫庭姝見她如此直爽,內心不由對她喜愛幾分,這才與她說起李秀英的事,但沒有說出李秀英的名字。
柯無憂聽完溫庭姝的述說之後,眉頭不由蹙起,好片刻才道:“打胎的藥是有,但這個藥是危險的東西,不可輕易服用,也要看看那位小姐的身體狀況,她若是願意,我可以親自去幫她看一看。”
溫庭姝起身拜謝,“多謝柯公子。”
柯無憂忙扶着她的手臂,笑嘻嘻道:“不必客氣。”她往外頭看了眼天色,才回頭與溫庭姝道:“我這幾日也只有今日有空,趁現在天還早,現在便與你同去如何?你且放心,那位小姐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事。”
溫庭姝微微一笑,誠懇道:“柯公子,我信得過你。”
柯無憂拿上藥箱,關了酒肆的門,便坐上溫庭姝的轎子一同去往李府。
坐上轎子後,柯無憂便一直用一種奇怪眼神看着溫庭姝,看得溫庭姝有些窘迫,正欲說話,卻聽柯無憂笑着說道:
“你喜歡江世子吧。”
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陳述的語氣。
溫庭姝瞬間面紅耳赤,不知所措起來,她原本還覺得她人好,如今卻覺得她有些無禮了,正不知如何回話時,卻又聽她說道:
“溫小姐,你可還記得江世子受傷那夜?我在他的宅邸碰見過你。”
溫庭姝先是一怔,随後驀然回想起那夜她匆匆離去碰到的男子,那男子好像就是柯無憂,怪不得她覺得她有些熟悉,“原來是你啊。”溫庭姝說道,柯無憂定然以為她是江宴的情人,溫庭姝臉一紅,頓時感到無比羞愧,她小聲解釋道:“我與他……不是情人關系。”
“我知曉,若是情人,那夜他便不會抱着你來找我了。”柯無憂笑道,想到江宴讓她做的事,她內心不由對他心生幾分不滿,便道:“溫小姐,我認識江世子許久,對他稍有了解,江世子是一個很完美的情人,但并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一旦你成為他的情人,他會對你甜言蜜語,無微不至,讓你感覺到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但其實不然……”
溫庭姝聞言面色微變,覺得柯無憂說得似乎很對,江宴如今對她便是各種甜言蜜語,而且無微不至,她雖然不信自己對他十分重要,但偶爾在他的甜言蜜語攻勢下,也會禁不住心生錯覺。
柯無憂又道:“這是他的對待情人的方式,在這段關系存續期間,他甚至可以為情人付出生命,但這其實并不是愛,而是他認為,這是責任,又或者可以說是俠義心腸。”
溫庭姝面色微白,她想到了白雲寺發生的事,江宴因她受了重傷的事,她的确不認為江宴是因為愛她,可是被柯無憂這麽一說,她內心仍舊忍不住往下一沉。
“他允許自己的情人不只有他一個人,他會包容她的一切,就像是神包容凡人一般,但這根本不是愛情,因為愛情是自私,是占有。”
柯無憂看着溫庭姝面色變得凝重,內心暗暗得意,随後問道:“溫小姐,他可有吃你夫君的醋?對你可曾表示過占有欲?”
溫庭姝不用多想,便知曉了答案,答案是:沒有。他不僅不會吃宋子卿的醋,還會把她推給宋子卿,溫庭姝心口突然一陣犯寒,如堕冰雪之中,她下意識的回:“沒有。”
“所以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他只是想和你來一段短暫的露水情緣,又或者是享受背德帶來的刺激感。他若是愛你,就會吃你夫君的醋,想要把你占為己有,不會讓你繼續留在你夫君的身邊。”
溫庭姝沒有注意到柯無憂臉上得逞的笑容,只是想着自己看到他和蘇雁兒在一起,內心會感到很難受,不喜歡他接觸別的女人,可是江宴卻從來不會,哪怕她和她夫君再親密他都不會,那天夜裏,她服了春-藥,他卻說要把她夫君叫來,當時他明明說得十分幹脆,毫不猶豫。
果然,這個男人的情意不能相信。
43 (一更) ◇
◎“醜也給我忍着。”◎
溫庭姝與柯無憂同進了李府, 見了陳氏。
溫庭姝只說今日見李秀英面色不好,與李秀英商量了請個女大夫幫她看看,陳氏得知李秀英願意看病, 這女大夫又是溫庭姝認識的, 心中信得過,便歡歡喜喜地讓人領着她們去了李秀英的閨樓。
剛上到閨樓,李秀英便迎了出來,只因方才便聽丫鬟說溫庭姝帶了女大夫來。
柯無憂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穿素色夾紗短襖, 下邊一條桃紅色绉紗裙,雲鬟不整,小臉慘白, 她的容貌算不上大美人, 容貌也不及溫庭姝,瓜子臉, 櫻桃小口,眉目很清秀, 透着幾分才氣, 一舉一動的氣質亦是大家閨秀的風範。秀英秀英,當真人如其名。
陳氏原本想留下看看女兒的情況,但柯無憂卻笑盈盈地看着陳氏道:“夫人, 我給人看病時向來喜歡旁邊人少一些, 如此才不會影響我的判斷,還請夫人見諒。”
陳氏沒辦法, 只能出去外房和溫庭姝一起耐心等待。
沒多久柯無憂走了出來, 拿着張藥方遞給陳氏, 表情輕松道:“夫人不必太過擔憂, 令愛只是憂慮傷脾,肝火旺盛,導致經期不調,夜間難寐,飲食頓減,這并不是什麽大病,只要按照我開的藥來調養身體,兩三個月即可痊愈。”
“多謝柯大夫。”陳氏看她說得幹脆,內心不由信服。
一旁的溫庭姝聽着卻十分疑惑,李秀英既有了身孕怎麽能夠再開調理經期的藥,就算是為了打發陳氏,也不應該開這種藥。
“夫人可以去抓藥了,我再叮囑令愛一些話。”柯無憂含笑說道。
陳氏再三感謝着離去。
待陳氏離去之後,溫庭姝才擔憂地問道:“柯公子,秀英這是?”
柯無憂笑着走進內房,溫庭姝也跟了進去,見李秀英歪靠在榻上,先前的滿面愁容不複存在,有股如釋重負的感覺,看到溫庭姝,她面上不禁露出一個慚愧的神情。
柯無憂笑嘻嘻地說道:“秀英小姐根本沒懷身孕,是你們杞人憂天了。”末了又搖了搖頭,感慨了句:“真是傻姑娘。”
溫庭姝聞言一愣,随後驀然松了口氣,緊接着內心又生疑惑,“可是,秀英不是說她兩個多月沒來月事了?”
“如我方才所言,她本身就有些弱症,這些天又憂慮傷脾,肝火旺盛,才導致月事停滞,并不是因為懷有身孕的原因。況且,我聽聞秀英小姐說,那男人用了如意套,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會懷身孕。”
聽李秀英說,那男人也曾告訴她用了些東西不會懷身孕,李秀英當時是相信的,然而這些天月事沒來,加上那男人又沒有再來找她,她便覺得是那男人欺騙她。
那男人不止知曉如意套,還知曉避子衣這一個她自己取的名,所以柯無憂懷疑那男人是她的買主。
柯無憂首先排除了江宴,根據李秀英描述的時間,她和那男人還好的時候,江宴正在追剿浪人,根本沒時間去勾搭她,而且江宴應該不會做這種讓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失去貞操的事,江世子這人向來最喜歡同情和保護弱者。
在汴陽城中,除了江宴,她還把如意套賣給過知府繼夫人,讓她勸知府大人用,剩下還有三人,一個是富商,大腹便便,滿臉麻子,李秀英大概是看不上他,還有一個倒是個年輕俊美的男子,看派頭又極富貴,不過人家是京中來的,只是途徑汴陽而已。剩下的最後一人最是有可能,世家子弟,又是青年才俊,不過雖然猜到,柯無憂也不好說出來。
“何為如意套?”溫庭姝不禁有些好奇地問,她從來不曾聽聞這東西,為何用了它就不會懷身孕?
見溫庭姝問起,柯無憂微笑着回答:“這如意套有個易懂的名字,叫避子衣。”想着屋中這兩位小姐都是知曉男女之事的了,她便沒有避諱什麽,“男人在與女人歡好之前,将如意套冠于龍陽之首,再行交-媾,便可達到避子目的。”
溫庭姝沒想到這如意套竟然是這種羞人的東西,臉瞬間一熱,不敢再往下問。
柯無憂卻沒有理會她的害羞,仍舊說道:“這東西比避子湯更好,因為它不止可以避免懷孕,而且亦可防止男女雙方染疾。避子湯對女人的傷害大,但這東西不會傷害到女人,反倒是不利于男人,因為不如赤身爽快。”
“柯公子快別說了,這些話……”實在羞人,溫庭姝向來不喜歡在人前讨論床笫之事,也不喜歡做這種事。
柯無憂暧昧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溫小姐,我之所以說這些也是為你們好。若你不想懷身孕,便可勸夫君用這個東西,而且你的夫君若是外邊拈花惹草,就很有可能染上髒病,這病很有可能在你們行房時傳染給你,這時候勸男人如意套便是保護你自己的身體。”
溫庭姝這才知柯無憂是好意,只是聽着這些話實在讓人難為情,便只是對着她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這東西究竟何物所制?”
李秀英雖然也害羞,但卻不避諱這事,她與溫庭姝的情況不一般,她與那負心漢當初是你情我願,她知曉做那種事女人也能夠快活,當初她看到那東西是便一直好奇是何物制成,只是她一直不好意思問那負心漢。
“用的是羊的小腸。不過這如意套制作過程十分繁瑣,很少人賣這東西。”柯無憂倒是想把這東西普及,只是得有買家,才會有賣家。男人不愛用,這東西自然沒辦法普及,“這種東西是極好的,溫小姐若是想要,我可以送你一些。”柯無憂忽然湊近溫庭姝,輕笑說道。
溫庭姝猝不及防她突然湊過來對她說這種話,瞬間紅了臉。
“說起這如意套,那江世子可是我的大買主。”柯無憂隐有深意地瞥了眼溫庭姝,便是在這種時刻,柯無憂也不忘擺江宴一道。
溫庭姝怔了好片刻,才反應過來,眸中掠過惱色。江宴買這些如意套的用途可想而知,溫庭姝知曉那男人在未遇見她之前,肯定會有情人,只是,他不會在追求她的同時,身邊女人還不斷吧?雖說以她的身份管不了他去找別的女人,但她仍舊忍不住心生些許憤怒。
李秀英沒有察覺到溫庭姝的不對勁,她一心在柯無憂方才的話上,她在猜測那負心漢的如意套會不會是柯無憂賣給他的,若是如此,柯無憂會不會已經知曉那個男人是誰?念頭一生,李秀英頓時感到赧顏,不願再讨論如意套一事。
随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