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769童話 (1)
望着那巍峨的山脈,年輕的騎士有些困擾,“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呢?”
抓了抓頭發,他嘆了口氣,将利劍靠在身側的巨石上,取出包袱裏的羊皮卷,再次認真研讀。羊皮卷上紋着一幅地圖,畫面極為簡略,有些地方還有些被蟲蟻噬咬的痕跡,顯然這頗有年頭的羊皮卷沒被好好保存。
也是,如今還有誰會相信那麽荒謬的童話呢?
居住在深谷中,守護能醫治一切疾病的神藥,最喜歡吞噬人心的惡龍。這樣荒謬的傳言,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也不會死馬當成活馬醫地前來尋找。
“殿下絕不能有事啊!”
眼底閃過一絲堅定,騎士皺着眉繼續摩挲卷軸,随後再次如往常般一無所獲。
再次嘆氣,綱吉小心翼翼地将卷軸收起來,天色已經晚了,他決定先找到能過夜的地方。夜晚在森林中獨行風險很大,而他本就不是習慣叢林生活的人,那些本地向導在知道他要進入這片山脈後都不肯帶他進來,所以他只能憑着多年的戰鬥直覺,謹慎些,再謹慎些。
——如果連他都出事了,還有誰能幫助殿下呢?
年輕騎士的臉上劃過憂愁,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向山脈深處進發。
在他的預期裏,能尋找到一個山洞就再好不過,如果順利的話,只要再撿拾足夠的樹枝,再獵取一些獵物,他就能順利度過這山間的第一個夜晚。而有了過夜的經驗後,他才能繼續下面的行程。
沒有人守夜是件麻煩的事,而大多數食肉野獸都是在夜間行動,于是綱吉決定熬一晚上,等白天再補眠。
——畢竟再怎麽說,白晝總比黑夜安全得多。
他幸運地如預期中那樣尋找一個山洞,稍稍清理掉雜草與蜘蛛網,雖然還顯得很潮濕,但總算能暫時落腳了。撿拾了足夠的樹枝,綱吉又獵了一只野兔,從小溪裏抓了兩條魚。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夜晚降臨。
作為身份高貴的騎士,綱吉是第一次在如此簡陋的山中洞穴裏過夜,難免興奮。
魚身早就處理幹淨,他用匕首在魚身上割了幾刀,均勻地撒上鹽巴才用木簽插好放到火堆旁烘烤,然後他開始處理野兔肉。剝皮和清理內髒的工作在溪邊就完成了,這有助于保持洞穴的清潔,免得血腥味引來野獸。
如果只是晚餐他只需要兩條魚,但他不能保證接下來每次都能獵到獵物,幹糧所剩不多也不易保存,他需要儲備些食物以備不時之需。
Advertisement
——誰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再接觸人煙呢?
心中輕嘆,年輕的騎士在幹草上蹭幹淨匕首,然後把兔肉肢解。
山間的天氣很涼爽,但他不知道兔肉能保持多久不變質,早年奢華的生活也培養了他的品味,哪怕再将就他也不會願意吃不新鮮的食物,所以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方法。
戴着金屬手套的手聚攏在一起,年輕的騎士擺出一個奇怪的手勢,透明的結晶就瞬間将兔肉包裹起來。
“居然把它用在這裏啊。”做完了這一切,綱吉看着透明的冰晶,微微苦笑,如果老師知道他把家族絕技用在保鮮食物上,一定會不爽地給他一槍吧?感慨歸感慨,綱吉把結晶用布包好,它們不是普通的冰,所以他不擔心它們融化,雖然不倫不類,但這确實是保鮮的最好方法。
火堆旁的魚開始發出清香,綱吉把它們翻了一面,開始盯着火堆發呆。
殘陽早已落到地平線以下,它的餘晖被林中高壯的樹木遮掩,只剩下深沉的灰,林間的濕氣漸漸漫了出來,霧蒙蒙一片,顯得有些凄清。
“……好無聊……”
必備的行李裏沒有消遣用品,沒有旅伴的行程顯得太過無聊了,畢竟年輕氣盛,綱吉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漫長的黑夜。
夜色裏,一名藍發少年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阿諾……”
衣着單薄的少年看起來有些狼狽,他梳着有些奇怪的發型,額前垂落的發絲遮住一邊眼睛,而露出來的另一只眼睛是澄澈的藍,清透漂亮得如同水晶。他雙手抱着肩膀,神色怯懦,“……我看到這裏有光,能……嗯,能請你……”
少年說不下去,綱吉注意到他身上顯而易見的擦傷劃痕,心中一軟。
“……抱、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話,我我……會自己離開的……”退後一步,少年露出快哭出來似的表情,他顯然是被綱吉的沉默吓到了。
“不,請進來吧!”
提高聲音,綱吉看到少年似被吓了一跳的表情,忙壓低聲線,“對不起,我只是沒反應過來。”
一邊邀請少年進來,綱吉回身翻找包裹中換洗衣物,雖然他沒帶幾套衣服,但少年顯然比他更需要它們。看着少年狼狽的樣子,他已經猜到少年身上必定發生了不好的事,如果對方不想說的話他不會追問,只是有些事還是必須要做的。
“謝、謝謝。”
眼中閃着純然的欣喜,少年從黑暗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到距離綱吉稍遠的火堆旁坐下。
綱吉這才注意到少年有一張漂亮的面孔,當然,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少年沒穿鞋子的雙腳上,那上面布滿了劃痕,有些地方還在滲出血跡。
覺察綱吉的關注,少年瑟縮了一下。
“抱歉,如果不介意的話,請換上它吧。”将剛找到的棉質襯衣遞過去,綱吉笑了笑,為了不讓對方感到尴尬,他轉開視線尋找包裹中其他有用的東西。他或許需要一雙鞋子,綱吉想,但他準備的必須品中可沒有那個選項。
等綱吉回過頭時,少年已經換上了綱吉給他的衣服,并擦幹淨了臉,只是綱吉的尺碼相對少年來說有些大,少年纖細漂亮的鎖骨從那裏露了出來。
瞳孔微微一縮,綱吉很快移開了視線,他想他猜到少年遭遇到了什麽,那紫粉色的印痕和少年滿身的狼狽都指向一個答案。綱吉心中又是同情又是憤怒,但那樣私密的事想必少年不會想讓人知道,所以他只好保持緘默。
少年也沒有主動搭話。
烤魚的香味越加濃郁,綱吉撥開魚皮試了試,雖然只加了鹽巴,但味道很鮮美。他覺察到少年黏在魚上的視線,動作一頓,拔起另一條沒碰過的烤魚遞了過去。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嘗嘗吧。”
想了想,他指向身旁只剩一半的兔子肉,“我本來就多做了些。”他開始慶幸自己多獵了只兔子。
“……嗯,謝謝。”
低聲道謝,少年雙手接過烤魚,即使腹中饑餓仍小口小口地咬食,無意中顯出良好的家教。
或許我應該先将他送回家,一邊吃着自己那份烤魚,綱吉一邊想,他不可能帶着少年同行,而少年的遭遇也确實令人同情,稍稍更改行程繞路也在情理之中。他只是在思考如何跟少年搭話,畢竟剛向少年施暴的,很可能是、不,應該說只可能是男人,女人留下的印記可不會那麽鮮明。
“……阿諾,請問你是誰?”
“綱吉,請叫我綱吉就好。”掩住心底的怒氣,綱吉笑了笑,他試着向剛經歷人生大變的少年傳達善意,“那麽,你呢?”
“……骸,你叫我骸吧。”
他們默契地沒有詢問彼此的姓氏,綱吉是不想暴露身份同時也是不想少年尴尬,如果他報出姓氏,出于禮節少年也需要報出全名,而有誰會想讓看到自己狼狽姿态的陌生人知曉自己的身份呢?
“我想你一定是迷路了吧,骸,據說這山裏有不少野獸,還好你沒遇見它們。”
為少年的狼狽尋了一個合理且體面地解釋,綱吉裝作一無所覺,“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雖然有地圖也差點迷路了。不過白天森林比晚上好分辨地多,等天亮了,我們或許可以結伴離開。”
“……嗯。”
低聲應了,綱吉敏銳發現少年神色放松了些。
只是接下來他不知該如何接話,于是沉默下來,愣愣地盯着燃燒中的樹枝,看着它們被逐漸燒紅,然後爆出輕微的火花。轉開視線,綱吉的眼底還留着火炎的殘影,他揉了揉額角,忽然看見少年受傷的腳踝。
“……不介意的話,讓我幫你包紮好麽?”
似乎是愣了愣,少年低下頭,低低的應了一聲。
得到同意才來到少年面前,綱吉半跪在少年身前,小心地托起少年的一只腳,他觀察了一陣,反身取出一只水囊,那裏面裝得是烈酒。綱吉是沒有飲酒的習慣的,備着這酒只是為了用來暖身,或是如現在這樣——為傷口消毒。
“有點疼,請忍一忍。”
“……嗯。”
清透的酒液劃過腳踝,濃郁的酒香彌散開來,擦淨酒液,再抹上藥膏綁上繃帶,綱吉輕輕松了口氣,這些傷口比他預料地要輕微地多,“放心吧,都只是小傷,很快就好了。”
“……嗯。”
垂着頭,少年仍是瑟縮畏懼的模樣,頓了頓,他忽然低聲道,“你不用、不用那麽小心……”
“這只是習慣,令你難受了嗎?抱歉。”笑了笑,綱吉不願讓少年覺得自己是在同情他,站起身,他解開披風搭在少年身上,“今晚我會守夜,請你睡一覺吧,夜晚,很快就會過去了。”
“夜晚很快就過去了?”
少年仰起頭,幽藍雙瞳中滿是純然的疑惑。
“啊,是的。”微笑着,綱吉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他莫名覺得少年這個表情有些可愛。但見到對方害怕地閉上了眼睛,他忽然醒悟,一邊暗罵自己大意一邊收回手,“夜晚很快就會過去了。”他怎麽能把骸當家裏的那些小鬼般對待呢?明明知道對方剛經歷人生大變,還傻乎乎地動手動腳,如果老師知道,一頓揍肯定少不了的。
悄悄打了個寒戰,綱吉分不清這是出于寒冷還是由于對自家老師本能的畏懼,他緊了緊衣袍,走回自己的位置。
不可否認,這山裏的夜晚是挺冷的。
想了想,綱吉從包裹中摸出那卷古老的羊皮卷,皺着眉研讀。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忽然多出來一個溫度,綱吉回過神,捏了捏眉心,“怎麽了,不睡嗎?”他知道自己太過疲勞需要休息,但他做不出讓一個瘦弱少年守夜的事,何況,如果真有危險,少年的反應速度怎麽及得上他?讓他守夜才是最正确的。
“……冷。”
再次往他身邊縮了縮,少年嚅嗫着的聲音傳來,低低的,有些委屈似的,“……而且,睡不着。”
是啊,剛經歷了那種事,能睡着才怪吧。
默默地想着,綱吉沒有動彈,沉默着将視線轉回羊皮卷,他覺得少年只是需要另一個溫度來依靠。然而很快,少年再次開口了,這次是個問句,“……你為什麽和他們不一樣呢?”
“什麽?”
“他們,那些人啊。”清爽的聲線裏含了一絲詭秘,綱吉沒注意,他只是認真地傾聽着,“在你之前我遇到很多人,他們會熱心地詢問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在發現之後露出同情的惡心表情,然後呀……”澄澈的藍色變得渾濁,少年壓低聲線,在夜色中使人渾身發寒,“在發現我無法反抗,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時,他們對我做了一樣的事。”
張了張嘴,綱吉沒有說話。
“覺得我很髒對不對?”不在乎綱吉的沉默,少年繼續開口,“他們也這樣覺得,明明,遭到那些并不是我的錯……”骸能感到綱吉平穩的心境出現了波動,他隐隐彎起唇,眼底閃動着奇異的光輝。
抓着羊皮卷的手早就放下,綱吉回頭看着少年,神色複雜,卻沒有骸預料中的情感。
斂去眼底的審視,神色柔軟溫和的青年輕輕攬住少年的身體,不在乎少年的僵硬,溫暖地手掌在他背上溫柔拍撫,“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不會做什麽的,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
“……為什麽……”
能感到青年與行動如一的溫柔,少年愕然擡頭,一時不查露出被發絲遮擋的右眼。
鮮紅色瞳孔中,漆黑的“六”字寓意着不詳。
覺察視野的變化,少年一愣,咬住唇狠狠轉過頭,一副憤然無謂的模樣。就像一只習慣了寂寞的刺猬,它知道露出刺只會帶來傷害,但為了保護自己,它別無他選。
驚訝只是一瞬,綱吉收攏手臂将少年抱進懷裏,下颚摩挲少年柔軟的發頂。
“沒事了。”他說,“已經沒事了。”
綱吉感到懷裏的人僵硬了一瞬,又緩緩放松下來,然後對方拉緊了他的衣襟,“為什麽……”
沒有回應這個問題,綱吉想了想,開始說自己的事,“我來自彭格列家族,全名叫綱吉·彭格列,而彭格列家族是為守護國家而存在的世襲騎士。”
一點點回憶起過往的時光,綱吉眼底閃過惘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這萍水相逢的人說這些。或許他只是太累了,背負地太多,又不敢将這些心思說與親友,他不想讓他們擔憂,他只能将軟弱畏懼與回憶說給這個陌生的少年。
——反正,過了今晚他們就再無關系。
少年不會想遇見知曉他醜事的綱吉,綱吉也不會刻意去與少年交友。
“當年,我曾宣誓,‘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I will harm no woman;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
“所以你把我當弱者?”打斷綱吉的話,骸挑眉,笑容冷淡,“是,我确實太弱小了——”
“不是的。”
“不是?”少年嘴角的弧度瞬間刻薄起來,“那你是把我當做老弱婦孺?我不是高貴的騎士,也不是你的兄弟,你幫我更總不至于是愛情。”
眼底閃過無奈,綱吉不知道少年為什麽忽然毛躁起來,“我只是覺得,我能幫忙。”
“你覺得我這種人需要幫忙?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明顯暴躁起來,骸一把推開綱吉,“無論我是誰你都想幫助嗎?哪怕我不需要,哪怕我是在騙你?呵呵,你就沒懷疑過嗎?深山老林的,為什麽我就找上了你?不覺得巧合嗎——”
“我知道。”
認真的望着少年急躁的臉龐,綱吉微笑着,并不在意少年驚愕的表情,“也許你在說謊,但總有一部分是真的,你身上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我能感覺得到。”他早就發覺了,少年雖然穿着單薄破爛,渾身狼狽,體溫卻沒有降低,身上的氣息也是清爽幹淨的。
所以,那些話裏總有一部分是謊言。
可那又如何呢,他知道少年是真的需要他幫助,他能看到那雙眼睛裏的渴求,能擁有純潔眼神的人,就算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
聽出綱吉未盡的話,骸笑起來,秀美的容顏顯出張揚的豔麗。那笑聲很奇怪,卻奇異地适合這個發型怪異的少年,他的身上仍披着綱吉為他披上的鮮紅色披風,腳踝上還纏着層層疊疊的繃帶,可他笑起來時,卻讓人覺得他正身着華服,是天生該站在殿堂中央意氣風發的貴族。
“kufufufufu……你真是個天真的男人,彭格列。”
少你笑着這樣說,“我再沒見過比你更天真的了,就憑你這樣家夥,還想尋找到巨龍,拯救你的王嗎?”
沒能回應少年的話,綱吉只覺眼前湧起濃郁的霧氣,黑沉的夢翻滾而來。
“……怎……麽……”
他掙紮着想抓住什麽,最終倒在了地上。
******
“……天真的男人。”
哼笑一聲,少年,不,應該說是青年揮了揮手,眼前的山洞火堆便消失不見。夕陽仍挂在西方的天空,它看起來有些遲鈍,但距離地平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剛才的一切,包括時間的流逝,都不過是一場幻境。
與少年時的可憐兮兮不同,青年骸衣着整齊,他穿着看起來偏似軍裝的暗綠色制服,黑色長筒靴被擦得一幹二淨,不染一絲塵埃。
俯身看着倒地的青年,骸勾起饒有興致的笑容,在看到這個尋訪者之前,他以為這家夥跟以前那些人沒有區別,于是随随便便給了他一個弱者求助的幻境,但實驗的結果卻出乎意料。
正像他對綱吉說得那樣,他用同樣的幻境考驗過很多勇士,無論那些人有多麽道貌岸然,在知道自己可以為所欲為時,都選擇了放縱自己,其結果當然是為這座山脈添一堆肥料。
——雖然,這其中也不乏骸的引導。
但如果沒有邪念,又怎麽會上鈎呢?每一次每一次都冷笑着這樣想,連骸自己都有些厭倦了這樣的游戲,沒想到竟真的碰上一個沒有邪念的家夥。
“我是該誇你,還是罵你呢,彭格列?”
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幻境,當然,他選擇了看起來比較弱小“可口”的少年期,誰知道對方竟真的單純地将他當做弱小來幫助保護?
保護。
真是個陌生地詞彙。
所以,作為第一個想要保護他的人類,彭格列你做好覺悟了嗎?引起巨龍興趣的代價,可是很高的哦。
“——當然是該誇我。”
綱吉睜開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住骸的衣領将他壓制在身下,“我抓住你了。”
嘴角的笑容依舊豔麗,骸好整以暇地躺着,“哦呀,真是奇跡般的翻轉呢,那麽快就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真不愧是彭格列家的人。那麽,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剛剛。”
微微苦笑,綱吉搖了搖頭,難道他要說因為被自家老師虐慘了讓他對各種突發事件适應良好,受到再嚴重的打擊,只要不死就能很快原地滿血複活?算了吧,這近乎BUG的技能,連他自己都懶得吐槽自己了。
“是嗎。”
閑适地放松身體,骸看起來并不在意被綱吉困鎖,“怎麽樣,後悔了嗎?不覺得剛才的自己很蠢?”
“嗯,是很蠢,老師說過我無數次了。”微微笑着,綱吉有些無奈,眼底閃着溫潤的暖光,“可惜蠢就蠢吧,蠢了二十多年了,也懶得改了。”
綱吉自然知道的,能幻化做人類,甚至擁有幻術這般強悍技能的巨龍,絕對擁有自保的力量,并且心智絕不會脆弱。他之前的保護也好安慰也好,都付諸流水,甚至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顯得有些可笑。
但是即使可笑,他也打算堅持下去,哪怕有一天會因這可笑的堅持而死。
“能請你幫助我嗎,骸。”
松開手,綱吉知道他的力量肯定不足以與龍抗衡,生存恒古歲月的龍族必定有自己的生存保命之道,“殿下的病很重,你是唯一能幫助我的人。”
“我憑什麽幫你呢,彭格列。”
綱吉答不出來,他覺得自己沒有值得對方圖謀的東西,也沒有足夠的籌碼與對方交換。金錢?權勢?地位?美人?美食?這些有哪樣是夠格調,而對方無法靠自身力量得到的?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不好?”
懇求地望着骸,綱吉抿住唇角,“只要不傷害我重要的人,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好麽?”
沒有立即回答,骸問道,“那麽,先告訴我你為什麽沒出手。”
“唉?”
“我說,為什麽剛才在幻境裏,當‘我’誘惑你時你沒有出手?”無往不利的招數,輪到他自己親身出馬時就碰了壁,這很傷人自尊心好麽!
“啊?”迷惑地歪了歪頭,綱吉呆呆地回答,“我又不喜歡男人。”
“……”= =
他以前又不是沒用過漂亮少年的形象!不都成功了嗎!
“而且,剛剛骸你在誘惑我嗎?”溫和的青年此時看起來像個迷惑不解的小孩子,他是真的不明白,“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
忍了忍,骸一拳砸在綱吉頭上,惱怒地怒吼出聲,“你這個笨蛋!!!”
******
夜晚終于真正降臨,坐在火堆旁,綱吉一邊偷看身邊的人,一邊思考眼前的場景是否真實。
如之前的幻境中那般,他找到了一個可以過夜的山洞,抓了兩只魚一只野兔,将它們分別處理好後與骸分食。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幻境中的少年骸變大了一號,面容更加漂亮。
綱吉有些理解為什麽之前的幻境會成功了。
“你說,你沒有戀人、情人、未婚妻?”慢條斯理地擦淨手上的油污,骸掀了掀眼皮,“真是凄慘啊你,其他同齡貴族在你這個年紀別說未婚妻,連情人都成打了,你竟然連初體驗都沒有?”
綱吉漲紅了臉,說不出反駁的話。
“吶,要不要我來教你?”
一手按住青年的肩,骸笑起來,過長的靛色長發垂落在頰側,為他添了兩分豔麗。
綱吉只是搖頭,臉上尤帶着害羞的暈紅,“不,不用了,我想……”他再次漲紅了臉,有點畏縮,畢竟他這個論調被嘲笑過很多次了,“那該留給我的妻子。”
他沒注意到骸驀然陰沉的臉色。
“那麽,如果我的願望是……”故意停頓下來,骸對上綱吉略含忐忑的眼神,“讓你不娶妻呢?”
“什麽?”綱吉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結婚又對骸有什麽好處呢?骸又不是家裏的那些孩子們,整天擔心自己娶妻了就不再關心他們了……沉默下來,綱吉等待骸的下文,他總覺得自己理解錯了什麽。
低笑着,骸撫上綱吉的臉頰,緩緩湊近,“用你自己換取你的王的性命,很不錯吧?”
“你想要我?”
如此反問,綱吉并不驚慌,只覺得一命抵一命很劃算。
他沒發現這話中的歧義,骸也不提醒,只是繼續問道,“你同意嗎?”他甚至刻意誘導,“用你的人換你王的平安,你願意嗎,彭格列?”
“當然。”
堅定的點頭,綱吉神色肅穆,如他曾經向神宣誓的那般,他會效忠他的王,那麽為王而死也是理所當然,得其所衷。而且,傳說中喜怒不定的巨龍提出這要求也很正常吧?綱吉想着,體貼地問道,“要現在就吃掉我嗎?”他不擔心骸反悔,畢竟他沒有強迫骸履行約定的實力。
啞然失笑,骸點頭,“好呀。”
安然坐在原地,綱吉等着骸來“吃”他,他不知道巨龍該如何食用人類,是活着吃還是咬死再吃?是直接生吃,還是用火烤熟了吃?面對死亡時沒有人能鎮定自若,綱吉試着用這種想法來轉移注意力。
或許只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吧,他不想在死前表現得太窩囊。
骸伸手解開他的上衣時,綱吉沒動,他覺得或許是因為巨龍不喜歡連衣服帶人一起吃,于是配合地擡起手。
很快,他身上的衣物全被扯開,皮膚暴露在山間的空氣中,有些涼,綱吉皺了皺眉,在骸觸碰他身體的時候,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或許是冷,或許是死亡的恐懼,他不知道。但他不得不承認,想象人形的骸吃人的畫面,很滑稽。
“……這些是怎麽回事?”
摩挲着綱吉胸口的傷痕,骸挑眉,他沒想到綱吉身上會有那麽多傷痕,而他指尖下的這個,則是距離心髒最近也是最深的一條。他以為這個單純陽光的家夥沒受過多少磨難,現在看來,反倒是他想岔了?
骸有些不滿,卻找不到緣由。
“這個啊。”低頭看了一眼,綱吉笑笑,“是勳章哦。”他順利保護了重要的人,并僥幸沒丢性命,不是勳章又是什麽呢?
沒有再說話,骸看了綱吉一眼,傾身貼在他身上,伸出舌尖沿着那條疤痕一點點舔吻。他半垂着眼,很專注的模樣,有意無意的發出“啧啧”的水聲,鮮紅的舌尖在白皙健康的皮膚上游走,看起來很煽情。
綱吉紅了臉,然後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也許,這只是在嘗味道?一邊想,綱吉試着做出合理的解釋,畢竟他又沒被巨龍吃過……哦,好吧,沒有經驗那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大陸上已經有好幾百年沒出現過龍這種生物了。
“在想什麽?”
“啊,我只是想問——我好吃嗎?”說完,綱吉揉了揉腦袋,他倒寧願骸顯出原形把他一口吞掉,這樣慢吞吞地舔,他已經能預料到接下來會是場怎樣的酷刑了。
“噗——哈哈哈哈哈……”
愣了愣,骸忍不住笑倒在綱吉懷裏,然後他在綱吉莫名其妙的眼神中,一口咬在他肩上,留下一串淺色的牙印。
“非常美味。”他眯起眼,故意順着綱吉的猜想,“不要動哦,彭格列,讓我好好嘗嘗你的味道吧。”說完,他鑽進綱吉懷裏,雙手攬住綱吉的脖子,專心致志地繼續“品嘗”。
身體一僵,綱吉捏緊拳又緩緩放開,嘆了口氣,只能無奈抱怨,“你不能快點嗎?”
“你對你的王的忠誠只有那麽點?”
“……”
好吧,就把這當做考驗好了,默默地告訴自己,綱吉竭力放松身體,任由骸對他又舔又啃。一邊忍耐着,他一邊猜測對方會從哪開始咬第一口,他希望等待不會太久,畢竟等待死亡地感覺太痛苦了。
想着想着,年輕的騎士有些分神。
他想起他的摯友,想到他效忠的王,想到親密的家人,想到他那位苛刻卻切實關心他的老師。大家會怎麽樣呢?他安靜地想,他忽然不希望大家知道他的死訊,這樣就不會有人傷心。
——如果,大家能忘記他就好了,這樣一切都會非常完美。
“你——”
沉浸在黯然的思緒中,綱吉忽然一愣,低頭看到跪伏在他身下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做什麽?!”
“回過神來了?”
張口含住綿軟的性器,骸挑眉,口齒清晰,“別動,你只要接受就好了,怎麽吃的決定權可在我。”感到小家夥在他的動作下慢慢壯實精神起來,他有種詭異的成就感,雖然是第一次做,不過成果不錯不是嗎?
擡頭看了綱吉一眼,年輕的騎士隐忍地抿着唇,雙手緊握卻仍不免顫抖。
這家夥,不會還以為他是要吃他吧?骸在內心聳肩,這麽笨的家夥還真少見,是他身邊的人太單純了呢,還是這家夥太遲鈍?還沒想完,乳白色液體顫抖着噴射出來,他躲閃不及,連靛色長發上也不免沾染。
“——喂!你啊!”
有些發惱,骸狠狠擦拭臉頰上滑落的液體,順手全抹在綱吉衣上。
看着比他還手足無措,滿臉窘迫的人,骸忽然露出笑容,聲音輕緩地問道,“知道怎麽做了吧?”
“啊?”
“像我剛才對你那樣,讨好我,如果你讓我滿意了,我就幫你救你的王,怎麽樣。”不等綱吉說出拒絕的話,他似笑非笑地道,“否則,我憑什麽為個不認識的人類賠上性命?”
心中一顫,綱吉愕然,“你說什麽?”
“你做不做?”
深吸了一口氣,綱吉眼神微暗,将骸攬在懷裏,将骸剛才對他做得那些都返還回去。最初,他的動作還有些生澀,但很快就掌握好了力道。
衣物一件件散落,石洞裏只餘柴火堆中不時爆響的劈啪聲,以及喘息聲。
将骸壓在身下,綱吉閉了閉眼,濕熱的舌從纖細漂亮的鎖骨舔吻到白皙的胸膛,他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只是還不确定,所以他打算逼出另一方真正的意見。
有些事,他只是不做,只是一時沒想到,卻不是不知道。
貴族圈有多亂?哪怕他堅守自身,有些東西他也知道地比骸要多得多。這樣一想,骸恐怕比他遇到的任何一個敵人貴族都要坦誠易懂得多。
不去看骸的表情,綱吉只能從他喘息的頻率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判斷他的感覺應該還不賴。然後綱吉開始照料那處重點部位,分量十足的小家夥早就精神抖擻,腰帶剛被解開就迫不及待的彈出來,恰恰撞在綱吉唇上。
骸顫抖着,發出一聲悶哼。
綱吉忍不住想笑,也真的笑出來,在骸惱怒地望過來之前,他張嘴含住它,雙手配合地按揉囊袋。
他說過,他只是沒想到。
剛才還故作鎮定的人很快丢盔卸甲,下意識夾緊雙腿,抓住他的頭發按也不是推也不是。
在終點即将到來時停下來,綱吉如願聽到對方低泣着懇求,手上卻毫不留情地捏住底端,“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什麽叫‘用命換’?”
“……哈……別停……啊……”
按住骸不自覺扭動求饒的腰,綱吉肅顏道,“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