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周, 不過是七天,滿打滿算也才168個小時,10080分鐘, 604800秒。對于霍佑青來說604800秒沒有見到戴亦莘,是他的幸運,但他卻怕對方躲在暗處謀劃什麽。
他和戴亦莘糾纏了整整九年,尤其是國內龔琅生日宴那晚重逢之後,他沒有一日能真正地甩下戴亦莘。
戴亦莘偶爾的消失就像蟄伏的蛇,總有一天會撲出來,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于是霍佑青輕描淡寫地回:“誰知道呢。”
表哥有些放心不下,在客廳來回踱步, 又走到客房, 發現戴亦莘連衣物都沒收走, 憤恨地長嘆氣, 又道:“要不搬家吧。”
“搬去哪, 他找不到?”
表哥無言以對, 但他心裏其實有話想問霍佑青, 比如霍佑青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怎麽任由人住進來。
可上次談話并沒談出個結果,表弟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他就算想問,霍佑青也不一定跟他說真話。
他忍不住想這兩個人能相安無事同住一個屋檐下那麽久,是不是代表霍佑青心裏也是在意戴亦莘的呢?
如果霍佑青知道表哥在想什麽,估計會自舅舅和舅媽離世後第一次跟表哥翻臉。
霍佑青沒把二十七歲時空戴亦莘消失的事當一回事, 因為十八歲時空的事情在他現在看來更為麻煩。
克裏斯琴并沒有成功,十八歲時空的戴亦莘對克裏斯琴排斥得很明顯, 這個排斥大概不是針對克裏斯琴,而是面向所有人,霍佑青不準備再拿人去試。
正想着事,一張臉的猛然湊近讓霍佑青蹙眉,他有些不悅地瞪着戴沅,對方眼角的疤已經退化成一顆痣,淡淡的紅色,像是天生長出來的。
“發什麽呆?難道在想我哥?”在十八歲的時空,戴沅這幾日又湊到了酒店,雖然他不像之前一樣二十四小時待在這裏,但時間也不短。
他見霍佑青不說話,接着說:“我哥的手臂已經接好了,你不用擔心。”
這樣的話得到極冷的一瞥,戴沅眼珠子輕輕一轉,他剛剛說的話自然是試探,試探的結果嘛,他不是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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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霍佑青,手剛想抱住霍佑青的手臂,對方先一步站了起來,“戴亦莘的病例你能拿到手嗎?”
戴沅順着霍佑青的動作擡起眼眸,“拿不到。”
他答得快,讓霍佑青都回頭看他一眼。
戴沅面對審視,無奈地攤手,“真拿不到,我哥的病例都在我父親的保險箱裏,虹膜解鎖加數字密碼解鎖。”
“為什麽要放保險箱?”霍佑青問。
戴沅答:“大概是怕人知道他生的兒子是瘋子吧。”
他說完在想霍佑青會不會問他的病例,可惜的是霍佑青對他毫無興趣,知道拿不到病例後,就把眼神從他臉上收走了。
病例拿不到手,留在M國似乎沒有意義了,可霍佑青不大樂意就這樣回國,他知道自己不該急,可他真的太想把他和戴亦莘的事情解決幹淨。
思來想去,他決定去見戴亦莘一面。
這個要求戴沅能做到。
見面的地點是那間黑黢黢的房間,戴亦莘的禁閉還沒結束,聽戴沅的意思是要等戴父回來,而戴父去了其他國家,歸期不定。
跟以往監控裏看的不一樣,戴亦莘這回沒有躺在地上,他縮在牆角,原來身材那麽高大的人縮成一團,也就那麽點。
霍佑青停在房門口,沒有直接進去,旁邊的戴沅端着平板,不催促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霍佑青終于開口讓戴沅開門。
戴沅開門前深深地看了霍佑青一眼,“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進去,我哥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
霍佑青聽出點弦外之音,“你有辦法?”
“有啊,你跟我在一起,自然而然甩掉我哥了。”戴沅修長的手指在平板的背面敲了敲,“我們可以去Y國,那裏十六歲就能結婚。”
戴沅說完,笑眯眯看向霍佑青,但卻發現對方看都沒看他,目光只盯着門。
這樣的建議直接被無視了,霍佑青又說了一遍:“開門。”
進房間的只有霍佑青,他拒絕了戴沅陪他進去。戴着夜視眼鏡,一步步走向牆角,他能看到窩在角落的一團,離得夠近後,戴亦莘終于有了反應。
他猛然擡起頭,其實房間裏真的很暗,一點光都沒有。霍佑青覺得如果是他待在這間房間,不出三日他就會崩潰,而戴亦莘在這裏待了多久?
他看到最長的記錄超過了一個月。
戴亦莘仿佛認出了他,他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像一只野獸向他撲過來,卻沒把他抱住,生生在跟前停住腳步。他聽到戴亦莘略微粗重的呼吸。
手指被輕輕碰了下,戴亦莘對着他垂下頭。
“不要來這裏。”戴亦莘說。
霍佑青沒想到對方要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話,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頓,才擠出一句話,語氣冷冰冰的,“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戴亦莘莫名停了一下,他的聲音啞啞的,像是病一直沒好,“聞得出。”
聞得出?
狗鼻子嗎?
再說他在M國用的是酒店的沐浴乳,他能聞得出什麽?
霍佑青以為戴亦莘會問他克裏斯琴的事,或者問一問監控的事,再不濟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可戴亦莘什麽都不問。他只是一直盯着他,哪怕這種暗黑的屋子裏,恐怕連輪廓都難以看清。
戴亦莘不問,霍佑青便決定自我坦白,他跟戴亦莘說克裏斯琴是他讓戴沅找來的,他希望戴亦莘能跟克裏斯琴在一塊。
戴亦莘默不作聲地聽着,直到霍佑青問他什麽想法,他才說:“我不想。”
霍佑青現在也沒想法讓他跟克裏斯琴在一起了,克裏斯琴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對戴亦莘的感情估計只有害怕。
他想了想,開口說:“我本來以為我能接受你待在我身邊,但我後來想清楚了,我無法接受。你二話不說,就對龔琅和仇問斐出手,如果你繼續待在我身邊,我身邊還能有同學和朋友嗎?
還有,你們家不是正常的家庭,戴亦莘,你知道你自己生病了,而且你沒有治好,你上次差點殺了克裏斯琴,我只是個普通人,我跟你這樣的病人待在一起,短時間也許還好,長時間我會覺得自己跟溺水了一樣。
戴亦莘,你放過我吧,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應該尊重我。”
夜視眼鏡下,戴亦莘顯得有些呆愣,他直直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像是反應不過來霍佑青的話。一瞬間,霍佑青也覺得自己心狠,畢竟戴亦莘現在還處于被罰的狀态。
可轉念又一想,戴亦莘身上的悲劇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不是他要虐待戴亦莘,也不是他逼着戴亦莘愛自己。
如果說誅心之言,可以讓戴亦莘放棄,他不介意再多說一些。
半天沒等到戴亦莘的回答,霍佑青閉了下眼,他聲音很輕,“你知道嗎?第一次在我舅舅家看到你的那天,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你一直強迫我留在你身邊,哪怕我舅舅、舅媽死了,你也不願意放過我。
我的那些同學朋友,也被你一個個從我身邊弄走。你做的決絕,我的同學朋友都很喜歡你,他們可以因為你逼着我下跪道歉。
你認為當所有人都厭惡我,那我身邊就只有你了。哪怕一個便利店的服務生,一旦我跟那個人多聊幾句,你都無法容忍,你會想辦法讓那個人消失。
好幾年的時候,我睜開眼閉上眼,面前永遠只有你一個人。我後來也生病了,但你并不在乎,你不在乎我的想法,不在乎我的心情,不在乎我的人生,你在乎只是我留在你身邊,好滿足你的欲望。
在那個夢裏,我徹底被你毀了。因為這個夢,所以我一度想改變你,可龔琅和仇問斐的事讓我意識到你根本改變不了。戴亦莘,我不想像你一樣也生病。”
戴亦莘唇瓣動了動,可還是不張嘴。霍佑青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意識到他的話無法勸動戴亦莘,便也不願意在這裏待下去。
帶着怒氣,直接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後,他仿佛聽到戴亦莘在喊他。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聽到了。
但那又如何。
霍佑青停都沒有停一下,只冷着聲音說:“如果你是想說那只是夢,或者說什麽你還是想跟我在一起,就不用張嘴了。”
“佑佑,我不會不在乎你。”
這是那天十八歲時空的戴亦莘在霍佑青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走出房間,戴沅就在門口,他顯然是監控了裏面的動靜,霍佑青一出來,他就問:“在你的夢裏,我做了什麽?”
霍佑青今天終于正眼看他,說的話卻是,“你自殺了。”
戴沅挑了下眉,露出一抹笑,“好酷。”
神經病。
而這時的霍佑青還不知道另一個時空的另一個神經病,瘋的一點也不比自殺的戴沅輕。
二十七歲時空,在戴亦莘消失一個月之後,表哥打來電話,問他有沒有看財經新聞。
霍佑青一邊說沒有,一邊打開電腦,推送的頭條新聞就是關于某個上市集團的人事變動,他在戴亦莘身邊待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這是戴亦莘的集團。
現在集團的負責人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