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叛逆少年
辛桃馥落寞地道:“唉!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庭是怎麽樣的,先生也是知道的……”
殷先生聞言,似乎也對辛桃馥生了幾分憐惜之心,神色一黯,只摸摸他的頭頂,以作安撫之意。
周日,辛桃馥無課也無事,便自去醫院看望奶奶。
他進了VIP房,但見辛思勞正在床邊坐着,見辛桃馥來了,他忙站起身,笑盈盈地與辛桃馥說話,好像忘了和辛桃馥曾發生的不愉快。
辛桃馥也當作無事,在奶奶面前唱一出父慈子孝。
奶奶倒也滿臉欣慰,精神越發好了。
醫生也說,病人心情好,狀況也好了很多,說不定很快能出院。
辛桃馥聽得高興,心裏卻又生隐憂:就是他辛桃馥起了心思要停止氪金充爹,但他還是下不了決心不給奶奶氪金充孝子呀。
待看望過奶奶了,辛桃馥又同辛思勞一起離開。
辛思勞就勢拉着辛桃馥去吃飯,又是一頓軟話:“我知道那天我跟你說的話你不高興,也是我說重了,你可別怪爸爸吧?”
辛桃馥只笑笑:“一家人哪有兩家話?怎麽會怪你呢?”
“嗳,我就說你是一個好孩子。”辛思勞頓了頓,又道,“可是,我說做生意的事情真的不是拍腦門決定的……你總得聽聽我是怎麽做的,有什麽計劃,再決定是吧?也不能上來一句就把我全盤否定了!”
辛桃馥聽着,點點頭道:“是,這話也是。”
辛思勞忙将自己的創業大計講了出來,一番滔滔不絕的,直說得天花亂墜。
而辛桃馥幹了這陣子的投資,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子了,他聽了兩句就知道辛思勞這是肚子沒貨,只看了這個行業火熱就一頭紮進去,連基本的市場調查都沒做過的那種。更有一件,辛思勞說的要做美容,聽着就不是辛思勞會感興趣的領域。辛桃馥疑心這是前晚看到的那個女人撺掇的。
辛桃馥不動神色地說:“哦?是嗎?怎麽想起做這個?你了解美容嗎?”
這話說得挺不客氣的,辛思勞心裏挺光火:怎麽跟老子說話呢?
但他有求于人,只得賠笑說:“我主抓經營管理嘛,找了一個合夥人,是懂行的。她在這個行業幹了七八年了,是個行家!”
辛桃馥一聽就明白了,笑道:“你要開公司,自己掙錢開去。”
辛思勞沒想到辛桃馥突然又冷了,止不住氣道:“怎麽跟爸爸說話呢?”
“爸爸?”辛桃馥冷笑,“哪有兒子幫爸爸養小媽的道理?”
辛思勞一聽這話,臉立即熱了:“你!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辛桃馥記得殷先生所言,果然不假,這人吧,不能總是給甜頭吃。辛桃馥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他根本不用和辛思勞動氣,也不用跟他罵街,沒必要,反而氣着自個兒,他只要抽身一走,不再給錢,那就是對辛思勞最大的懲罰了。
果不其然,沒過半個月,辛桃馥和黎度雲、崔涵一起商量公司事務的時候,就接到了辛思勞的求和電話。
辛思勞滿口道歉,又說要請辛桃馥去酒樓吃飯。辛桃馥想着,如果這個老爸能調教好,那也不壞,畢竟,他願意要一個好爸爸,而奶奶也需要一個好兒子。
辛桃馥把電話挂掉後,才跟黎度雲與崔涵說:“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爸約我去東街吃飯,我先走了。”
崔涵道:“那正好,黎師兄也要往那邊去,讓他開車送你呗。”
黎度雲也答應了。
公司開起來之後,黎度雲作為合夥人自然也有了錢,便買了一輛車代步。
辛桃馥上了黎度雲的車,又報了酒樓的名字。黎度雲把車開到酒樓下,見酒樓樓下站着幾個泊車仔,正在那兒談笑。
黎度雲眉頭一擰,說:“這地方不太對勁。”
“怎麽不對勁?”辛桃馥問。
黎度雲指了指那幾個泊車仔,道:“他們在把風,估計裏頭有事兒。”
辛桃馥心裏再次默默感嘆黎度雲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竟然這都能看出來。
“怎麽會……”辛桃馥心裏倒是一陣疑惑,拿起手機,開了免提,直給辛思勞又去了一個電話。
辛思勞在那邊說:“桃兒,你到了沒?”語氣似乎帶着幾分急切。
辛桃馥只道:“路上堵車呢,爸,你到了嗎?”
“我早到了。”辛思勞急急道,“菜都要上了,你趕緊過來呀。”
辛桃馥眉頭微凝,才察覺辛思勞的态度似乎過于急切了。一開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辛思勞就滿口央告,非要請辛桃馥前來才罷休。他當時沒多想,只當是辛思勞求饒心切。現在一想,才品出幾分不對味來。
辛思勞見辛桃馥沒吭聲,忙又催了好幾聲,語氣裏是藏不住的焦躁。
“嗯,我知道了。”辛桃馥淡淡說,“快到了的時候我再跟你說。”
說完,辛桃馥就把電話給挂了。
辛桃馥又将目光移向這家酒樓,默默無語。
黎度雲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問他:“你還要上去嗎?”
辛桃馥語帶惆悵:“你說,這是個什麽事?”
黎度雲道:“或是中了仙人跳,或是欠了賭債、高利貸,被人逮着了要還錢,也不是沒有的。”說這樣的話的時候,黎度雲的語氣還是一樣,跟他的笛聲一般清冷。
辛桃馥聽了這話,心裏一跳,仍是不敢相信:“如果是這樣,跟我直說就是了,他知道我有錢。”這話說完,辛桃馥又咬了咬舌頭,想起這半個月來他死不肯父親錢的事,心下一沉:“總不會他跟我說要錢做生意是假,實際上是欠了外債吧?又因為我一直不肯松口給錢,他現在被逮住了,就……”
黎度雲聽了這話,仍是平平靜靜:“也有這個可能。”
辛桃馥仍想着那個穿着幹淨襯衫、端着熱騰騰炖菜的好爸爸,心下一陣否認:“這是沒根據的事情……也是我們兩個胡猜的。”
黎度雲看了辛桃馥一眼。
辛桃馥被黎度雲這一眼看得一陣發緊——黎度雲雙眼總是冷冷的,此刻卻帶着幾分憐憫,像高高在上的菩薩像。
黎度雲的語氣卻仍是淡淡的:“那我陪你上去?”
辛桃馥心下一跳:“這怎麽好……連累了師兄……”
“你自己一個人去是不行的。”黎度雲道,“要吃虧。”
辛桃馥聽了這話,卻道:“真要是一群混混在上頭,多了你一個我就不吃虧了?”
黎度雲卻不回應這句,只道:“上去吧,這種事情,不真正看着,是不肯死心的。”說完,黎度雲就推門下了車。
辛桃馥正被“不肯死心”四個字所擊中——可不是這樣麽?
辛桃馥見黎度雲下了車,隔着玻璃窗朝自己點了點頭。他心下忽然就平靜了,腦子卻轉出先生的影子來,心中想了想:無論父親是不是要坑我,這都是我跟殷先生賣慘的一個好機會呀!
上回,老爸打電話來要錢的事情,似乎觸到了殷先生的心事,因此殷先生跟辛桃馥多說了幾句心裏話。——再之前,他在X城因為司延夏的事情得罪了先生,也是充值老爹的故事打動了先生,讓先生重新憐憫自己……
辛桃馥便猜到,殷先生的軟肋說不定也在這上頭。
他咬了咬下唇,心裏又是一陣恻然:他現在遇到這種事,還是第一個想着到先生面前争寵呢,真成什麽人了。
他便苦笑便低頭給馬哥發了條消息,只道:“如果我十分鐘後沒給你電話,記得來找我!”末了,就給馬哥一個定位。
辛桃馥這才下了車,随黎度雲一起進了酒樓。
二人報了辛思勞的名字,便有一個穿黑衣服的男子引他們到酒樓三樓。
他們上了三樓,就知道氣氛不對了——三樓被兩個保安守着,不許外人進,二人卻能進。
進了之後,但見幾個馬仔站在一旁,一個大哥正撐着腿,坐在大班椅上,而辛思勞正蹲在地上,鼻青臉腫,顯然是被揍過一回了。
辛桃馥當即心下一涼,似大雪天被澆了一頭冰水:果然是這樣?
辛思勞見辛桃馥來了,忙爬行着說:“兒子啊,你可要救救我啊!”
那大哥打量辛桃馥兩眼,嘿嘿一笑,說:“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辛桃馥也沒見過這場面,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抿住嘴。倒是黎度雲先行一步,一腳把辛思勞踹開,辛思勞不提防被踹了個轱辘轉。
辛桃馥吃了一驚——黎度雲斯斯文文,也會踹人?
但見黎度雲卻只撣了撣長褲上的灰,說:“天利哥手下的人,見到客人也不給把椅子坐坐?”
那大哥聽到“天利哥”三個字,便笑着站來:“哈,你也認識天利哥?那是自己人?”
黎度雲道:“談不上,我只和芸芸姐有點兒親戚關系。”
那大哥又問:“不知怎麽稱呼啊?”
黎度雲說:“我姓黎,叫我小黎就行。”
那大哥呵呵一笑,就覺得對景了,因為芸芸姐也是姓黎的:“小黎,你叫我桂哥就行。”說完,桂哥忙吩咐小弟說:“還不搬椅子來給小黎和他朋友坐坐?”
小弟忙搬來椅子,讓黎度雲和辛桃馥坐下。
辛桃馥一臉蒙逼地坐了下來:不知是在消化“我被親爹陰了一把”還是“清冷仙子一樣的黎師兄居然是混混”的事實……
那邊桂哥還叫人上茶。
黎度雲道:“江湖人不用這麽多虛禮,說正事兒就行。”說着,黎度雲用眼角觑了地上的辛思勞,道,“這家夥怎麽犯到桂哥手裏了?”
桂哥啐了一口,才說起事情的原委——簡單來說,就是辛思勞得了兩個錢,毛都抖起來了,便上夜總會,認識了一個叫春紅的女人。春紅要開美容院,問辛思勞要錢,辛思勞拿不出錢,卻也是色迷心竅,竟然替春紅做保。春紅欠了桂哥錢跑了,桂哥便拉着辛思勞要債。辛思勞沒法兒,只能說自己有個兒子,最近傍了大款,能替他還債。
辛思勞都不知道辛桃馥傍的大款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殷叔夜,那桂哥就更不知道了。桂哥看這個辛思勞這麽沒品,他兒子再好也有限,傍的大款也闊不到哪兒去,便說:“你可欠了我六百萬,你兒子真能拿出來?”
辛思勞也不知道,因為辛桃馥每次也只給辛思勞一萬幾千,看着也不是特別有錢的樣子。辛思勞只得支支吾吾地說:“他長得也俏,是個大學生,又會哄人……就算他手上沒錢,也有的是辦法抵上的……”
于是,辛思勞便和桂哥合夥唱了這一出,先把辛桃馥哄過來。
如果辛桃馥能拿出錢,那就最好,如果拿不出,那就賣掉抵債。
桂哥将話說完,便說:“唉,小黎,你說這條數怎麽拆?雖然你是芸芸姐的朋友,但‘欠債還錢’‘父債子還’也是道上的規矩不是?”
黎度雲聽了點點頭,仍是臉不改色,只轉頭看辛桃馥,看辛桃馥的反應。
要說六百萬,辛桃馥還是拿得出來的,可他真正是惡心壞了,要他現在拿六百萬出來救父,真正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辛桃馥只冷冷道:“就憑他,也值六百萬?”
辛思勞聽辛桃馥這麽絕情,吓了一跳,跪爬着要過來拉辛桃馥的褲腳,卻見黎度雲那條大長腿都要擡起來了,辛思勞想起剛剛那一記窩心腳,吓得又不敢接近,只趴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你可要救救你爹啊!你就算不看在我是你親爹的份上,也該想想你奶奶啊!”
辛桃馥被辛思勞戳中軟處,臉色也變了變,心中更是懊悔:我當初怎麽就要給辛思勞錢呢?他現在這樣,還不如當初呢!
辛桃馥多看辛思勞一眼都嫌惡心,只将視線移到桂哥臉上,答道:“‘欠債還錢’确實是天經地義的,但‘父債子還’……也忒不講理了。”
桂哥可沒空看這出家庭倫理劇,他聽說黎度雲是芸芸姐的親戚,才肯擺張椅子好好說話,但卻沒打算不計較這個錢。
如果辛桃馥不肯還錢,他還是要采取“非常手段”的。
桂哥冷笑道:“這位小哥可能不了解道上的規矩,父債子還,就是父債子還。今兒莫說是芸芸姐,就是天利哥來了,也是這麽說的。”
黎度雲只道:“看來,是搬出誰來都沒有用了。”
“哼,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頂用!”說着,桂哥說話的牙根裏已帶了幾分擇人而噬的狠意。
話音剛落,卻聽得一個小弟從門外匆匆跑來,說:“殷家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