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幸運的是, 大白天不好轉移, 所以一直到夏維維跟着派出所的公安們到達目的地, 那夥人販子都還沒離開。郭大爺正無聊的端坐在洞頂，看見夏維維從警車上下來，也并不敢接近夏維維。
他之前就害怕王國棟, 現在那麽多公安聚在一起，還大部分都是退伍軍人，那兇煞之氣, 還有正氣, 都像是針一樣紮的他渾身疼，他連忙飄遠點兒沖夏維維喊道：“裏面有五個人在守着, 都是大男人, 剩下的人分成兩批往火車站那邊，還有大橋底下去了。”
大橋底下是哪兒？夏維維有些不解, 難不成每個城市都有個大橋底下？她上次去省城, 也說的郭小寶是被送到大橋底下去了。
“快跑，有公安過來了！”人販子也不可能真傻的沒人留守, 他們剛接近路口, 就有人猛地從土堆後面冒出來，飛一般的往山洞那邊跑去，順便還大聲喊了一句。
幾乎是瞬間, 夏維維就聽見整齊的咔嚓聲, 一轉頭，旁邊的派出所所長已經将槍拿出來了, 那喀嚓聲，就是槍上膛的聲音。
槍口伸到車外，砰的一聲之後，子彈正好打在那跑的男人的腳底下，那男人一哆嗦，腿就軟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後面警車上的軍人都下車，端着槍小跑着包抄那山洞。
“都別動！要不然我就弄死這丫頭！”這邊剛包圍上，那邊山洞裏就出來兩個男人，一人手裏捏着刀，另一只手拎着個女孩兒，大約十五六的樣子，和夏維維差不多。
若說這世上最讓人讨厭的罪犯，一個是人販子，一個是毒販子。夏維維皺眉，招呼郭大爺：“能不能給他個教訓？”
郭大爺很興奮：“正好前兩天和董家兄弟研究了一下怎麽增強本事，等下，看我的啊。”
說完就沖着那人販子沖過去，派出所所長下車，和那人販子交易：“将人質放下，束手就擒，坦白從寬，說不動還能留一條性命！”
人販子冷笑：“你以為我會……”
話沒說完，就見他手上的刀子忽然調轉了個方向，直沖着他自己的臉面來了，速度太快，人販子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然後臉上就多了一道血痕，別說，郭大爺下手還真是挺狠的，那血痕幾乎是将整個臉給一分為二了，皮肉都翻卷起來了。
派出所所長反應很快，迅速一擡手，砰的一聲，他旁邊站着的另外一個人販子就趴在地上了，一條腿上，紅色的血跡就冒出來了。
“将人販子拿下！”有人一聲令下，公安們也往裏面沖，夏維維整個過程裏就只坐在車上等着就行了。可能是那一槍震懾住了裏面的人，也可能是他們的武器不夠，總之，公安們沖進去之後，那剩下的三個男人，全都是束手就擒，半點兒反抗都沒有。
總共五個女孩子，三個男孩子。女孩子的年紀都是偏大一些的，最小的看着也有十三四了，男孩子都是年紀偏小一些的，最大的看着也才四五歲，剩下兩個，一個兩歲左右，一個一歲左右。
人多嘈雜，小孩子本來被人販子抓住就害怕，這會兒眼看來這麽多人，幾個小孩子就先撐不住哇哇的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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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有同夥，一夥兒往火車站去了，一夥兒往大橋底下去了。”夏維維找派出所所長告密，所長皺着眉盯着她看，夏維維神色淡定，心不虛臉不紅，怕什麽，她可是能大戰惡鬼三百個來回的女英雄，還能被這退伍老兵的視線給盯退縮了？
“你怎麽知道的？”所長問道，夏維維面不改色的撒謊：“我聽見的啊，我耳朵好使，剛才你們在抓人的時候，我聽見裏面三個在商量，說另外兩撥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真的，不騙你，不信你這會兒去山洞裏找兩個人說話，我這兒就能聽見。”
所長同志很吃驚，但并不怎麽震驚，剛才部隊的人往前沖的時候，車子也沒停，幾乎是停在了山洞口，這個距離，有些耳朵好的能聽見，好像也并不是什麽很稀奇的事情。
頂多了就是讓人覺得，耳朵太好了點兒，比普通人的好太多了。
“确定？”所長問道，夏維維堅定點頭：“當然，不信你們讓人去審訊那些人呗，當然，你帶上我去抓人可能會更好，我不僅是耳朵好使，我鼻子也好使，那藥粉的味道我隔老遠就能聞見。”
所長招手示意她上車，順便吩咐其他人，現在立馬審問，就在車子上審。
“這事兒完了我有獎金領嗎？”夏維維很好奇，所長同志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對，大家做事兒全靠自覺，真做了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的，也多是謙虛低調，頂多接受一下組織上的表揚的，還真沒見過像是夏維維這樣，一張口就要獎金的。
“我能不能不要錢，只要票？”夏維維再接再厲，所長伸手抹把臉，很心累的點頭：“行，回頭我給你申請一下，不過估計要時間……”
“沒事兒，我難得出門一趟，我就在H省多停留幾天也沒事兒。”夏維維笑眯眯的，正好找人。
先去的大橋底下，有郭大爺的指證，那抓捕的速度可真是杠杠的，那一男一女兩個人販子，還正攔着一對兒母子說話呢，估計目标就是小孩兒了，冷不防公安沖出來，那母子倆還差點兒吓一跳。
再是火車站那邊，不得不說，這人販子的腦袋其實還是很聰明的，他們在火車站旁邊拉行李！一件兒行李一分錢，有家境好的小姑娘帶的行李多，遇上這個還真有些猶豫。
夏維維皺着眉想半天，找了機會為所長同志：“這算是做生意不？國家不是不許這樣做的嗎？”
“所以他們是偷偷摸摸的來的啊，偷偷摸摸的找人商量，偷偷摸摸的将人帶走，偷偷摸摸的就辦完事兒了，誰也不知道他們要的不是行李是人。”所長有看弱智的眼神關愛了一下夏維維，夏維維嘴角抽了抽，這事兒能怨她問的不對嗎？她只聽說這個年代管得特別做，就算是到八十年代做生意也有風險，會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然後抓起來的，她哪兒知道到處都有偷偷摸摸做事兒的人？
說起來也對，那人販子連人都能抓走賣了，這點兒做生意的小風險，還是能承受的。
夏維維怏怏不樂的跟着派出所的車回到了派出所，她沒進去，她在門口就下車了。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為了不和人販子面對面，省得以後被打擊報複。所長也很幹脆：“你留個地址，要是有表彰，我會給你送過去的。”
“我一個外地人，能留什麽地址？”夏維維嘟囔道：“這樣吧，你給我介紹一下附近的招待所，我随便挑一家去就行了。”
“小王，領她去招待所。”所長同志轉頭就喊了人，小王同志就是早上給夏維維開門的那位，手上甩着鑰匙來招呼夏維維：“走吧，我騎自行車帶你去，地方有點兒遠，你來H省是幹啥來了？”
“買藥，你給你說說你們這邊的醫藥公司吧。”夏維維知人善用，這地方她也不認識別人，正好這個是本地人，她就順便抓住打聽一下：“哪家的口碑最好？”
“口碑啊……”小王同志大長腿，跨在自行車上等夏維維坐好了，才一擡腳，直接踩了腳蹬竄出去。
夏維維一路上就聽他叽裏咕嚕的将各大醫藥公司給介紹了一遍兒，最大的那個不做小生意，人家的藥材都是往各大醫院去的，所以夏維維去也沒用，還是別白費功夫了。小的那些呢，有偏重點兒的，有些做中成藥比較多，有些做西藥比較多，看夏維維需要哪個了。
小王同志将人送到招待所，眼看着服務員開了房給了鑰匙，這才對夏維維擺手：“你安心住着吧，有事兒只管去找我，回頭有啥情況，我再通知你，走了。”
一擺手走人，服務員同志湊過來：“哎，你怎麽認識小王同志啊？”
“我外地來的，走丢了，找公安同志幫幫忙。”夏維維含糊道，拎着服務員派發的熱水壺趕緊上樓。放下了行李，又去一樓走道盡頭去打了熱水，她這才拿着董琏亭給的地址出門。
在這之前，當然是要先吃飯了，夏明明給她準備的一鍋饅頭，現在就剩下兩三個了，她中午正好就着熱水一頓給吃了。
“XX胡同……”夏維維一邊嘀咕，一邊擡頭看胡同口的牌子，董大爺說以前都是挂着的鐵皮牌子，現在都換成了磚頭了。她是看不出來哪個更好看的，因為她沒見過之前的。
“十五號。”站在門前，夏維維擡手敲門。等了三分鐘，就聽見裏面有腳步聲，咚咚咚的，夏維維趕緊站好。開門的是個小孩子，十三四的樣子，仰着頭看夏維維：“你是誰啊？找誰？”
“我找林長征林大爺。”夏維維笑着說道，小孩兒眨眨眼，扔下一句等着，啪的關上門就往裏面去了，好一會兒又回來開門，領了夏維維往裏面走。其實跨進門檻，夏維維就看見站在堂屋門口的人了。
“你是哪家女娃？”林長征問道，夏維維忙鞠躬行禮：“林爺爺好，我是聽了董大爺的話來找您的。”
林長征眼神就變了變，皺眉叫那小男孩兒：“去煮點兒茶水。”
小男孩兒懂事，知道不讓他聽，就嘟嘟囔囔的走了。也不是去煮茶，就拿了一個陀螺往院門口站了。
林長征轉身回屋，夏維維忙跟上。她心裏是有些疑惑的，連他們大隊的王大夫當初都不敢學中醫了，還是訓練了一段時間中西結合了，這位林大爺，既然是在董琏亭家的藥房坐堂，那該是個中醫大夫吧？怎麽這家裏看着，不像是被批~鬥抄過的樣子？
“你說的董大爺？”進了屋子，林長征只管自己坐下，并不對夏維維客氣，夏維維心裏越發坦然，原本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就換了：“董大爺就是董琏亭，他被下放到我們大隊，我因為公事到H省來，他就讓我給你帶句話。”
林長征眼神沉沉：“你敢幫着資本家帶信？”
“董大爺改造的時候表現好，幹活兒認真負責，我們只不過是幫他帶句話，并不是什麽要緊事兒。”夏維維心裏一緊，越發的将和董琏亭的關系往淡薄方面說了。
“什麽話？”林長征敲了敲桌子問道，夏維維才不知道什麽話呢，忙擡頭看半空中，等董琏亭自己開口。
林長征略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煩：“到底什麽話？”
“他說，你欠他的錢該還了。”夏維維繃着臉說道，林長征皺眉，夏維維伸手：“他說，前前後後加起來，總共五百個大洋，換成現在的錢，你給三百就行了。”
“小丫頭，你信不信我這會兒就能讓紅衛兵将你抓走？幫資本家讨要欠債，你膽子可是不小啊。”林長征似笑非笑的看着夏維維說道，夏維維噗嗤一聲笑出來：“大爺您別開玩笑了，您找紅衛兵也行啊，我根紅苗正，家裏再往上八輩子都是貧民，我就不過是帶句話而已，紅衛紅也得講道理是不是？”
關鍵是董琏亭這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紅衛兵上哪兒找她和資本家勾結的證據去？頂多是以為她財迷心竅，借着個死人來敲詐。
“倒是林大爺你，之前給資本家工作，幫着資本家賺黑心錢，你才應該被抓起來吧？”夏維維語氣有些冷，她有些弄不清林長征是什麽意思，所以這會兒就打算先走為上，等董琏亭自己來打探一下消息再說。
“大爺不給也行，反正這錢也不是我的。”夏維維轉身往門口走：“只是董琏亭年裏的時候受不住凍，得了重病，我出來的時候人就很危急了，沒這個錢，他頂多是被扔到亂葬崗上，屍體喂了野狼，有這個錢，也不過是給大隊裏一些好處，死了也能得個埋身之地。和我是沒啥關系的。”
林長征看着她走出屋子，走到院門口，那小男孩兒也不玩兒陀螺了，蹲在地上羊年頭看她。
“小弟弟再見。”夏維維擺手，伸手去開門，然後就聽林長征喊了一聲：“等等，你說他快死了？”
“是啊，你要見他最後一面嗎？”夏維維挑眉問道，林長征怔怔的坐在原處，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個錢，我給，你過兩天再來吧。”
三百不是小數目，一時半會兒的，還真不一定能随手拿出來。
夏維維點點頭，轉身走人。一出了胡同就和董琏亭讨論：“你不是說他品性正直，醫術高超的嗎？我看人家像是恨不得不認識你，你确定沒弄錯吧？”
“這種情況下，認識我不是好事兒。”董琏亭神色略有些失落，卻還是為老朋友辯解了幾分：“再說，他也沒說不認識我，你看你要錢，那麽多，他還不是立馬給了？”
郭大爺飄過來：“維維啊，我瞅你身後不太對，你自己留意下，那人是不是想跟蹤你來着？你今兒是不是在外面露財了？”
夏維維一臉驚悚：“我中午都是吃的大饅頭！”壓根沒在外面掏過錢好嗎？她倒是想買來着，可惜沒票。
不不不，重點不是有票沒有，而是她身後居然有人跟蹤！夏維維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和郭大爺商量：“我跑會兒，你注意着，看是不是跟着我的。”
郭大爺點頭應了，夏維維立馬就撒丫子飛跑起來，她那速度，跑起來可比一般人快多了，本身體積小阻力小，再加上靈力加持身體好，幾乎眨眼間就飛奔出去小一百米。
她還挺好心，生怕後面跟不上，跑跑停停，放慢速度，拐了三個彎兒之後招呼後面的郭大爺：“咋樣？确定了不？”
“确定了，是在跟蹤你。”郭大爺點頭，夏維維很是不解，她來H省這才頭一天，能被什麽人給盯上？派出所？那應該是正大光明的将她留下來談話吧？人販子的漏網之魚？這個有可能啊，但他們咋知道她會到這一片來？剛出門來的時候，郭大爺可沒說有人跟蹤。
思來想去，她覺得，最大的可能還是林長征林大夫了。要不然怎麽那麽湊巧呢，從他家出來就被人跟蹤了。
可是，剛才她家不除了那男孩兒就沒別人了嗎？這跟蹤的人是哪兒冒出來的？
“董大爺，你實話和我說，你家除了你，就再沒別的海外人士或者資本家之類的人了吧？或者，你确定你家沒什麽大秘密值得挖掘了吧？”
夏維維一邊裝作看風景的樣子一邊嘀嘀咕咕的發問：“這個林長征，真是你朋友？”
“我也不知道了。”良久，董琏亭嘆氣：“局勢變了，時間過去了，人說不定也都變了。”
“那算了，你還是趕緊去盯梢吧，弄清楚林長征這是咋回事兒，我覺得，我拜師這事兒，得從長計議了，不管他和你是不是好朋友，看他現在都還沒被批~鬥的樣子，估計也不會被下放了，那我也弄不走人。”
夏維維嘆氣，她當時想的是兩條路子，一個是找鬼魂，這個其實是最方便了，直接找到了帶走就行。另一個呢，是挑形勢不太好的，想辦法将人給下放到紅旗一大隊，就近照顧和教導。
可人家要是好好的，那怎麽可能大好日子不過，跟着她去窮鄉僻壤受罪？
不管怎麽說，林長征這個拜師人選，她已經可以排除掉了。算了，先去醫藥公司看看吧，說不定這些地方也能打聽到什麽消息。
夏維維一邊做了決定，一邊湊到旁邊去打聽路。小王同志其實也說了路線，不過她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兒，瞎跑一通，已經迷路了。
“同志你好。”順着好心人指的路，夏維維下了公交車，又轉了一圈，這才找到醫藥公司的大門。門口的大爺帶着眼鏡正在看報紙，聽見聲音就往上瞄了一眼：“找誰？”
“我不找誰，我是來買藥的。”夏維維一臉腼腆，拿出自己的介紹信：“我們大隊裏采購藥材，大爺，我該找你們廠的哪位談事兒啊？”
“你等等，我給你叫去。”大爺點頭，開了崗亭的門出來，背着手往裏面走，沒多久就帶來個二十七八的小夥子過來，也戴眼鏡。
“你來采購藥材的？”小夥子伸手：“你好，我是我們廠裏的銷售員，我叫董大偉。”
“我叫夏維維，這是我的介紹信，還有我們大隊開的證明。”夏維維忙說道，将自己的證件遞出來：“我需要的量不是很多，你們賣嗎？”
“為人民服務，只要是你們有需要，我們就賣。”小夥子點頭，示意夏維維跟着走：“你有單子嗎？”
“有有有。”她趕緊再從口袋裏掏出來她自己列的單子，她将診所的藥材盤點了兩遍才定下來的，還有羅隊長那邊的限制——總價不能超過兩百。
“你懂藥嗎？”小夥子又問道，夏維維忙點頭：“我是醫生，我懂一些的。我們不要貴的好的，要便宜的實用的。”
“知道了，你先坐下喝茶，我去取樣品過來你看。”董大偉推着眼睛說道，一臉憨厚，等然而很快夏維維就明白了，長的憨厚，不一定真是老實人。
董大偉取來的樣品裏面，有一大半兒的西藥，她連名字也沒聽說過。
懷着不能冤枉人的小心思，夏維維挑出來一瓶看着就很貴的：“這個多少錢？”
“哦，五塊錢一瓶，裏面總共三十片，一片才六毛錢，可便宜了。”董大偉笑着說道，夏維維心裏一抽，六毛錢還可便宜？他家是開金礦的吧？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大夫？你是不是覺得我傻？”沉默了一下，夏維維問道，她當初背藥名的時候，可是連成分什麽的都記得一清二楚的。這個成分，和三分錢一片的止疼藥是幾乎完全一樣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