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到家夏維維還有點兒小郁悶, 就因為是外來戶, 所以就得被欺負？倒是夏明明想得開：“人家說的也沒錯, 外來戶，女孩子，再加上你還有自己的房子, 手上有錢，不欺負你欺負誰？我之前生氣你自己決定買房子就是因為這個，財不露白, 我怕你被人盯上。”
可也不能因為怕被盯上就不買房子, 夏維維在心裏嘀咕道，不過她确實是應該在這方面更注意點兒了。伸手揉了揉黑金, 要是黑金再大點兒就好了, 誰敢上門，直接放黑金。但是現在黑金太小了, 被人一腳就能踢出去, 它過去就是送人頭的。她還是得另外想個防範的辦法才行。
“要不然弄點兒玻璃渣紮牆上？”夏維維問道，夏明明挑眉：“哪兒來的玻璃渣？”說完掀簾子去廚房, 今兒大年初三, 早上不想做飯，她弄了個雞蛋羹在竈臺上呢，這會兒估計正好。
連門窗上都還是貼的窗戶紙呢, 玻璃這東西, 說不金貴她們也買不着。
“我們晚上去吓唬吓唬她？”郭大爺在一邊幫忙出主意，夏維維眼睛一亮, 這倒是個好主意。想了想就給建議：“最好是變成小孩子，滿身是血的那種，就喊為什麽不讓它出生，吓唬兩天她就沒力氣來找我了。”
“明白了，裝她那憋死的小孫子是不是？放心吧，這事兒我可以。”郭大爺迅速點頭，笑呵呵的拉着董琏亭往一邊去商量了，董琏亭表示他很拒絕這樣的差事，他雖然是鬼了，但上過學堂喝過洋墨水，一輩子文質彬彬，讓他裝死嬰什麽的，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下午夏維維這邊又來了兩個病人，都是中午喝多了，頭疼，想買點兒頭疼粉的，這個倒是不用夏維維給看，只給藥就行了。晚上迎來了一個大吃大喝拉肚子的，平時沒油水，過年這一管不住嘴，就該受罪了，這個還是給開點兒止瀉藥就行了。
何愛國大約是真看上了夏明明，這兩天夏明明但凡一出門，十次裏面有八次會遇上何愛國。這事兒夏維維是不插手的，畢竟愛情這種事情，是當事人的事兒，她這個當妹妹的，只要在後面給撐腰就行了。若是夏明明也喜歡，那大不了就結婚。要是不喜歡，那等何愛國歸隊了，也就沒啥事兒了。
她現在盤算的是另外一件事兒——到H省一趟。
之前和羅隊長打過招呼了，不過當初說的是三四月份兒的時候去。現在，夏維維卻是想早點兒過去，羅常有的媳婦兒難産的事情之後，夏維維就總是在想，如果，如果她醫術高超，那那天，她是不是就能保住大人小孩兒兩條命了？
可沒有如果，沒保住就是沒保住。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沒了。
雖然責任不在她，她不是聖母，不該她自己背負的罪名，她絕不會去背負的。但她又從小受教育，身為一個五講四美新中國四有好青年，能搭把手的，在能力範圍之內的，她還是願意去幫一把的。
所以，如果她能有這個機會，學更好的醫術，能更好的救人救命，她還是很願意的。
“大姐你不用陪着我去，我今年不還單獨出門好幾次了嗎？你放心吧，你妹妹聰明着呢，絕不會被人拐賣了的。”夏維維做好決定之後就安慰夏明明：“再說了，我這是出門辦差呢，正經事兒，以後總會有這麽一趟的，早去晚去都是一樣的。”
“等我出發了，你就還住在這兒，就當是給我看門了，免得村裏有些人看我不在，就偷偷摸摸的到我這兒弄點兒東西走，雖然我家裏沒啥東西值錢，但不管是丢了哪一個，我都心疼得慌。”
夏明明忍不住撇撇嘴：“你連黑金都打算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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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讓黑金跟着我見見世面。”夏維維笑眯眯的說道，然後壓低了聲音：“聽說火車上小偷多，我帶着黑金，它至少能給我看住行李。”
這年頭，帶雞鴨鵝上火車的人多的是，多一個小狗完全是沒問題的。反正她也沒買到卧鋪票，哦，至少五年之內，她是買不到卧鋪票的，那些都是給領導們準備的。
“要不然……”夏明明猶猶豫豫的開口，夏維維迅速拒絕：“不帶你去，先不說火車票得多少錢，你們隊裏能放你走嗎？我是給診所買藥呢，出差算是，你幹啥去？陪着妹妹逛街去嗎？你們大隊長肯定不同意的。”
“多一個人去就多浪費一份兒錢，你妹妹其實也很窮的。”夏維維語氣深沉，夏明明忍不住在她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歪理正理都是你說的了，算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好了。”
剛過完年，隊裏也沒什麽重活兒幹。頂多就是過了初八開始澆地除草，這些活兒也不算重，夏明明幹完活兒要是想回來還是能在天黑之前趕得及的。
于是，帶着大隊長給開的證明，夏維維就抱着黑金上了火車了。當然，出門之前，借着夏明明在廚房做飯的空隙，她将王秀娟之前給她的那些黃紙，全都給用上了，還有王大夫夫妻的衣服。
包裹裏帶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布片了，這個碎步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比黃紙要好帶點兒。而且，能消耗布片的，她絕不會消耗黃紙的，畢竟布片屬于急于處理的，早用完早省心。
火車哐當哐當的，黑金小狗崽子閑不住，扒在夏維維胳膊彎裏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開始哼哼唧唧的鬧騰了。
“乖黑金啊，你要是聽話不到處跑，等會兒下車了我給你買好吃的。”夏維維捏着黑金的脖子安慰，對面的女人笑呵呵的伸手想摸摸黑金：“你家養的小狗啊？”
黑金不喜歡別人碰，一扭頭汪唔了兩聲，特別兇狠，然而身體太小，對面女人根本不害怕。
夏維維歪了歪身體：“對，別碰它，它不喜歡外人碰。”
“你上哪兒去？”那女人收回手：“我叫何華，你叫我何大姐吧，咱們坐火車能遇上也是一種緣分，你叫什麽名字？”
“夏維維。”夏維維很客氣的點頭，黑金撲騰的厲害了，她就将黑金拴住脖子，然後放在地上，讓它在座位周圍轉悠，周圍的人熟悉了不怕它，也不用擔心它會走丢了。
“我是去H省探親的，我家裏是當兵的，前些年調到H省了。”何華很熱情，笑眯眯的和夏維維搭話，夏維維只點頭笑，何華還從兜裏拿出來一些紀念章：“你看，這些就是我家裏回家探親的時候帶的，說是小鄉下地方沒有呢，都是大城市裏才有賣的，還不便宜，你猜猜多少錢一個？”
夏維維看了一眼，都是一些毛~主~席的頭像，還有□□的，聽說這個紀念章在這個年代都是很值錢的，夏維維特意往高了猜：“一塊錢一個？”
“哎，猜錯了，這個數。”何華豎起來三根手指頭，夏維維簡直要驚呆了，她之前還處于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呢，外面居然有人三塊錢買這個東西？
“帶一個保證讓人對你行注目禮。”何華喜滋滋的說道，然後挑選了一個遞給夏維維：“這個送給你了，咱們也是有緣分，能坐在一起，我是真心将你當我妹子看的，拿好了。”
要換個小姑娘，估計要受寵若驚了。
夏維維連忙推辭：“我不要，不能要，這麽貴重的東西，你還是收起來吧。”
“貴重是貴重了，但是我看見你就喜歡啊，能看見個合眼緣的聽不容易的。”何華笑着說道，硬是将紀念章往夏維維手裏塞，夏維維不要都不行，那熱情的，非奸即盜，夏維維雖然将紀念章捏在手裏，但心裏的警惕卻是豎的更高了。
“妹子，看你這年紀，還沒結婚呢吧？”何華笑眯眯的問道，夏維維搖頭：“沒呢，我上面大哥還沒結婚，輪不到我們下面這些小的，我哥是當公安的。”
“喲，那說不定還和我當家的認識呢。”公安大部分都是軍人轉業，女人更高興了：“咱們的緣分啊，可真是太深了！你大哥在哪個派出所呢？”
“肯定不認識，我大哥在J市派出所。”夏維維笑着說道，何華半分不尴尬：“對了，你去哪兒來着？”
“H省。”夏維維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女人一拍手：“咱們正好一起下車啊，相逢是緣分，妹子，你要不要跟我到部隊去轉悠轉悠？你要是沒結婚，正好我家那口子還能幫你介紹一個，他上頭的軍官，營長知道嗎？還沒結婚呢，你看你長的這樣漂亮，家裏大哥又是當公安的，這條件可是相當好了，要是能讓營長看上，你以後可就是營長夫人了！”
夏維維簡直想為何華鼓掌了，這可真是，能說會道啊，也是個能耐人。你看一開始人家就很熱情的展示了一下經濟實力，現在又正好展示了一下雄厚的背景，換個不谙世事初出家庭的小姑娘，指不定早就要上鈎了。
可夏維維一對上何華肩膀上趴着的女鬼，就忍不住心裏打寒顫。何華用這樣的手段，騙了多少個小姑娘呢？
“你不信我是不是？”見夏維維不出聲，何華一拍手：“讓你看看我和我當家的結婚證。”
費力的從衣服兜裏掏出來證件，周圍有好奇的，也都圍過來看，夏維維瞄了一眼，上面的男人還真是穿着綠軍裝。她有點兒分不太清這年代的真正軍裝和仿制軍裝，但她能肯定上面的不是軍人。
為什麽能肯定呢？
何華肩膀上的女鬼已經唠叨了一整天了，何華就是個人販子，專門挑那落單的女孩子下手，套路都是一樣一樣的，先用紀念章引人向往，然後給介紹好婚事。
“你要是營長夫人了，以後可就不用下鄉幹活兒了，跟着營長住小樓房就行了。”何華還在絮絮叨叨，誰也不知道小樓房是沒有的，真跟去了那可就是地獄了。
“真有你說的真好？那大姐，你看我家閨女成不？我家閨女十七歲，比這閨女長的可是豐滿多了。”旁邊有婦人扒過來問道，何華擺擺手：“不行不行，我就喜歡這個小妹子，長的白淨，性子也文靜。”
夏維維轉頭打量了一下，裏面有三個托兒，都是男人。團夥作案啊。
要是只有何華一個人，那夏維維還是有幾分把握的，直接将人送到派出所就行了，可這團夥作案，她就不能将自己置于險地了。
第一百零一次想念手機。
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們都是人販子呢？夏維維皺眉苦思，順便再想念一下王國棟，要是有他在，自己說的話他肯定就是相信的，那也肯定願意配合，将人都給送派出所去了。
“H省軍區可近了，妹子你去H省哪兒？我下車有人接我去軍區，咱們不如一起，到了軍區，我再讓人開吉普車将你送過去行不行？”何華又問道，夏維維擺手：“不用不用，那太麻煩了。”
“那不麻煩，說實話，我真是一看見妹子就喜歡的不得了，你啊，跟我娘家小妹兒長的真是有七八分相似，這天底下能遇上個長的這樣像的，那可真是緣分了啊。”
何華大約是怕夏維維生出疑惑，扯着自己的臉讓周圍人看：“你們看，是不是和我也有幾分相似？”
這像不像的，三分靠事實，五分靠胡扯，還有兩分靠眼神。再者了，人情社會嘛，誰會去拆穿個瞎子？人家問到腦袋上了，那就裝傻點點頭就行了呗。
夏維維也是有些無語了，一個大餅臉，自己這個瓜子臉，哪兒長的像了？
“妹子可別害羞。”何華再接再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回頭看上了，咱們就弄個營長夫人當當，看不上就算了，就跟和姐認了個親，以後咱們兩家也互相走動走動，都在H省，肯定有遇上的一天的，你說是不是？”
是個屁，下了火車回頭就不知道要被你賣到哪兒去了，估計這輩子都回不去H省了。
夏維維一沒證據二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過三個壯漢，所以，很快就制定了計劃——下了車先跑掉，然後派郭大爺他們去跟蹤，既然是團夥作案，那手裏必定還會有幾個被拐賣的人的，只要郭大爺他們能找到證據，回頭自己就去派出所。
接下來不管何華說什麽，夏維維都只管點頭應是，态度好的不得了，讓何華深信夏維維已經被自己忽悠上了。
火車到站是晚上，估計何華他們是故意挑的這個時間段的車，要是被拐賣的人不順從，他們大晚上的，還能趁機用武力什麽的，但白天就不好用別的手段了。
“大妹子，時候不早了，這個時間點兒，找旅館也難，公交車也肯定都停了。”何華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道：“你就跟姐一起走吧，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就找車送你回去。”
夏維維笑了笑，點頭：“好啊。”
話音剛落，人就竄出去了，何華只是愣了一下，立馬就反應過來了，立馬跟在後面：“妹子，你是咋了？跑什麽啊？”
她後面，三個壯漢也跟上。
夏維維一聲不吭只管跑，董琏亭的地盤，他飛在上面指揮：“左邊，前面那條街上有個派出所，不是這個路口，再往前，前面有近路。”
黑金也不出聲，夏維維飛快的鑽到胡同裏，大約一百多米之後，再一拐彎，前面還真是派出所了。何華他們估計也熟悉路，在夏維維出了胡同之後，她和那三個壯漢就消失了。
當然，他們自己不知道，她們身後是跟着有小尾巴的。
大晚上的，街上也沒人，派出所倒是有燈光，不過夏維維暫時還不能進去。她索性在派出所後面找了個空地蹲着——正好還能剩下住宿費呢，她一邊修煉一邊等郭大爺，也不用睡覺了。
“你走了之後他們又去火車站，等到下半夜，又接了一夥兒人，帶着兩個女孩子。一夥人在城外住着，有個廢棄的窯洞，估計是要鑽火車道的，後來廢了。”郭大爺描述道，董琏亭熟悉城裏，卻不熟悉城外，也不太清楚那是個什麽地點，郭大爺繼續說道：“加上昨晚上的，五個女孩子，還有兩個小男孩兒。”
女孩子可以賣了當媳婦兒，男孩子可以傳宗接代。
“得抓緊時間，他們今天晚上打算離開了。”這會兒都是早上了，郭大爺催促道：“他們覺得你昨天跑掉這事兒不太對，覺得你說不定會報警。”
“好，我現在就去報警，你繼續去跟着，我怕他們換地方。”人販子都是十分警惕的，夏維維看郭大爺飛走了，深吸一口氣，轉身就去拍派出所的大門：“快開門，快開門！”
好半天才有個二十多歲的小公安衣衫不整的開門：“大早上的嚷嚷什麽呢？小姑娘你找誰？外地的？”
“嗯，外地的，我昨天晚上下火車，我要報案，我在火車上遇見了人販子了，本來他們還想拐走我呢，我機靈，一下車就趕緊跑了，然後我又回去盯梢了……”
小公安打斷她的話：“你說啥？你又回去盯梢了？”
“是啊，我這不想着，他們要是壞人的話，我知道他們住哪兒，回頭你們直接去抓不就行了嗎？”夏維維很沒心機的回答：“要他們是好人，我冤枉了他們了，那我早上請人吃頓飯啊，沒想到，他們真是壞人！我看見他們帶了兩個小姑娘往城外去了，你們趕緊派人去抓，要不然他們就跑了！”
“你咋知道他們是壞人？”小公安将信将疑，夏維維一皺眉：“我當然知道啊，我認識的有當兵的，他和我說過怎麽看壞人的，那兩個姑娘，是很不願意跟他們走的，他們的手一直抵在那姑娘背後，肯定是刀！還有，好人家會在地洞裏關好幾個小姑娘和小男孩兒？”
“你說的是真的吧？你知道報假警會怎麽樣吧？”小公安看她說的真，就有些相信，但看她年紀小，又聽她說去跟蹤去了，就又覺得這姑娘不會真的這麽缺心眼吧，于是就翻來覆去的問。
夏維維也不厭煩，何華長什麽樣子，用的什麽手段，還有那幾個男人長什麽樣子，她一五一十的全都給描述出來。
等小公安問完，也正好是上班時間了，小公安馬不停蹄，立馬找了上司彙報。
“你确定他們人在那兒？”沒過一會兒，就又有人來問了，夏維維忍不住翻個白眼，再次拿出自己的證明信：“看吧，我是正正經經的知青，老實百姓，我騙你們這個幹啥？但你們要是還不去，就說不準那人販子去哪兒了。畢竟我逃走了，說不定他們小心為上，就換了地方呢？”
“召集人手，順便去63軍隊那邊求助，咱們人手不夠。”那人立馬轉身吩咐道，根據夏維維的描述，前後兩撥人總共五個壯漢兩個婦女，再加上看守的人，他們手裏還有武器，派出所的人還真是不太夠。
“你在這兒等着，要這事兒是真的，我們還有表彰。”領導轉頭吩咐道，夏維維忙起身跟上：“我跟你們去啊，還能幫你們指路，再說了，我是大夫，萬一有人受傷了什麽的，我也能幫忙，你們是擔心沒辦法保護我嗎？不要緊，你看我都能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我要是沒點兒本事能行嗎？”
開玩笑，她不去誰能看得見郭大爺？沒有郭大爺，那些人萬一真的轉移了呢？
“好吧，實話和你們說，我在何華身上撒了藥粉，只要我跟着去，我就能知道她走了哪條路。我家黑金的鼻子可是最靈敏了，當然，黑金只聽我的話。”夏維維信口開河，只要能達到目的就成，至于藥粉什麽的，那不還有董大爺的嗎？
“行，帶着你，但你要是不聽命令，我就逮捕你，讓你在派出所的牢房裏住幾天你知道嗎？”被纏的煩不勝煩，領導一揮手：“上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