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羅蘭回到住處。坐馬車和上樓的時候,他一直在猜測面對自己為對方準備的“驚喜”,路易斯會做出什麽反應。然而,他一進屋,便先收到了對方給他的“驚喜”。
路易斯用了一種巧妙的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羅蘭摔向地板。突如其來又毫不留情的攻擊令羅蘭避無可避。當他後背撞擊地板時,他确信自己聽見了木頭咔咔的崩裂聲。
羅蘭以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地。他不得不用更加狼狽的姿勢就地滾開,以免再次遭受重擊。路易斯正準備向下以膝蓋猛擊他的腹部,将全身重量作為再度發起攻擊的力量,如果被擊中,大概五髒六腑都要移位。
情況如此嚴峻,羅蘭卻有心情開玩笑。他在躲開之後坐了起來,對撲空的路易斯說:“你精神恢複得不錯,我真為你高興。”
“呵呵。”路易斯以短促的冷笑作為回答。他想朝羅蘭胸口踹上一腳,但羅蘭已經躍起、緊緊地抱住了他。
“我捉住你了。”羅蘭用禁锢囚犯的力道擁抱着路易斯、令對方無法動彈,說話的語氣卻如同戀人,無比寵溺。
路易斯竭力掙紮,努力令拳頭落在對方身上。聽了這話,他立刻回答:“魔鬼是捉不住我的。我站在上帝身邊,沒什麽能令我離開。”
“我并不是在談論信仰方面的事情。我說的只是你我之間的感情。好吧,我承認,你對我的感情還不夠深刻,至少不足以令你心甘情願地躺在我身下。但對于這件事,你并沒有表現出得那麽讨厭,不是嗎?你多多少少是有點喜歡我的。”
“真是神奇,對于喜歡你這件事,我自己竟然毫無所覺!”路易斯譏諷道,但心裏有點松動。試想一下,如果是其他惡魔趁人之危、對他做出這種近似侮辱的事情,他絕對會在恢複意識的一刻就将對方變成一堆灰燼。不,他甚至不會給那些惡魔接近自己的機會。
這樣便看出羅蘭的與衆不同來了,至少羅蘭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除了能力被封住,并未受到其他來自自己的實質性傷害。
事實上,路易斯時刻将銀椿放在身邊,裝有銀彈的手槍和聖經也不會擱得很遠。如果他想殺死羅蘭,那麽事情并不難辦:他只需将羅蘭手上的十字架拆下來,在對方恢複成惡魔時下殺手就可以了。
上輩子自己能殺羅蘭一次,這回就能殺對方第二次。路易斯時常在心中咀嚼這句話,可始終沒有付諸于實踐。
羅蘭意識到路易斯已經平靜下來。他笑了笑,在對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你是喜歡我的。你将有足夠的時間認清這一點,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加深你的感情。至于之前的意外,你要知道,我終究是個有欲|望的正常男人……”
“你不是人。”
“至少現在是。”羅蘭将下巴擱在路易斯肩上。“當你以那樣誘人的姿态出現在我面前,我根本把持不住,甚至忘記設想之後該如何與你相處了。當然,那麽‘可愛’絕不是你的過錯。”
“所有的話都讓你說了,現在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我不對。”路易斯從羅蘭的懷抱中掙脫出來。“艾米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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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嘆了口氣,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将自己準備的驚喜奉上。他猜測,自己将會看見路易斯失望、憤怒的表情。
但羅蘭想錯了。路易斯表現得很平靜。将那枚唱片聽完後,路易斯平靜地将唱片從留聲機上取下來,将它掰成一堆黑色碎片扔進垃圾桶。
“路易,你不想說什麽嗎?”
“我要說什麽?”
羅蘭走到路易斯身旁,手臂親切地繞在對方肩頭。“我以為你會難過或是生氣,畢竟他是你努力想要拯救的對象。”
“我有面臨失敗的心理準備。令一個能夠思考的生命墜入黑暗很容易,因為他們自己便有可能因糟糕環境、負面情緒而走上背棄光明的道路;反過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因為黑暗的思想、肮髒的*已經成了他們生命中難以分割的一部分。就像我說過的那樣,有些事情很難成功,但總得有人去為之努力。”
羅蘭安靜地凝視着路易斯。與平素愛發牢騷、毛躁易怒的模樣不同,這時的路易斯認真嚴肅,眼神清澈無比、堅定有力。這模樣令他喜歡,但也令他無奈。“你身上的确有天使的特質。它們正時刻提醒我,要令你站在我身邊有多困難。”
路易斯笑了笑,将羅蘭推開。“你身上也有着最危險的惡魔所具有的特質。你一定做了什麽令艾米發怒,對不對?他的确不夠虔誠,可一定是你引誘他恢複惡魔形态的。”
“路易,你總是用最糟糕的想法來猜測我。這真令人傷心。”羅蘭面色不變。
“這可不是猜測,而是有理有據的推測。我太了解你了,你總能引出別人心底的陰暗,令他們不由自主地做出罪惡的行徑。你就是有這個能耐。”路易斯毫不客氣地說。
羅蘭沒有絲毫尴尬;恰恰相反,他表現得很喜悅。“你這麽了解我,想必是花時間觀察過我的。這一定是愛情的前兆了。”
路易斯翻了個白眼,沒有應答。
我當然了解你——我上輩子和你在一起呆得太久,這輩子又看得太清楚。你身上那些迷人的、可怕的、蠱惑人心的特質,我全都看得清。
兩人都沉默了。但屋內的安靜沒持續多久,很快便被一個令人意外的訪客打破。
“路易斯先生,有位小姐要拜訪您。”禮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門被叩開。當路易斯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他噌得一下站了起來,險些打翻手旁的茶杯。
蘇西站在門外。她用厚重的衣服将自己包裹起來,只露出了漂亮的臉蛋。她的臉前所未有的蒼白,眼睛因為失眠或其他什麽原因而帶着濃重的黑眼圈。她顯然是偷着跑出來的,臨時決定,甚至沒帶行李。“路易斯,”她開口說話,聲音輕飄飄的:“你得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路易斯表情冷淡。這倒不完全是因為他對蘇西的厭惡;事實上,他正竭力保持外表平靜,不讓對方看出自己心中的驚濤駭浪。“發生了什麽?”
蘇西沒說話。她走進屋來,一言不發地解開圍巾、脫下大衣。
“如果想得浪漫一點兒,這姑娘肯定是為了你而跑來這裏,路易。說不定她想和你私奔去呢。”羅蘭湊到路易斯耳畔,輕聲調侃。
“得了吧,我們讨厭彼此。小時候,她甚至試圖将我弄死在冰天雪地裏。”路易斯注意到羅蘭眼中閃過某種不善的光芒,立刻小聲補救:“但她沒有成功。那會兒她試圖讓她那群小男朋友把我扔進冰窟窿,但結局是我把他們揍了一頓,挨個兒塞進了冰河上的大洞裏去。”
羅蘭微笑着握住了路易斯的手。“在我近期聽過的所有故事裏,這是最圓滿的結局。”
路易斯用力地将自己的手解脫出來,看向蘇西。就算他不看她,也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事情?那麽你不該來找我,應該去醫院。我不是助産士。”
脫掉厚重的衣服,蘇西竭力掩蓋的秘密已經無所遁形。她從前是個嬌小苗條的姑娘,現在她更加消瘦,腹部卻隆了起來。此刻,她握緊了拳頭,聲音發抖地說:“醫生救不了我,只有你能救我。我第一次嘔吐是一周之前,可你看,”她指了指腹部,“現在已經這麽明顯了!”
“那說明這是個發育很快的孩子。他已經等不及要來到人間了。”路易斯淡淡地說。
“不是那樣!”蘇西失控地尖叫起來。她身量很小,音量卻大得令人耳膜刺痛、不住地嗡嗡作響。“我從未和男孩子發生過關系。這個東西絕對不是人——它憑空冒出來,又長得這麽快!可我不能求助教會,這會弄得人盡皆知,爸爸會打死我的。你就是位驅魔師啊,路易斯!幫幫我!”
路易斯揉了揉額角,沒有立刻答話。羅蘭倒是溫柔地勸了句:“小姐,您別這麽激動,小心傷到您肚子裏的……”
“讓它下地獄去吧!”蘇西激動地回答。她看了看面前的兩個男人。“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可要把你是同性戀的事情報告給教會了。你知道密蘇裏州與北方的那幾個州不同,我們更加保守,認為同性戀愛是違背教義的。到時候,你可就完蛋……”
蘇西不得不住口了。路易斯瞪着她,眼神冰冷,令她恐懼。她看見路易斯站起來,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她以為自己要挨揍了,立刻閉上眼睛尖叫起來。
一捧水潑到她的臉上。她被水一激,立刻睜開了眼。她看見路易斯手中持着一個玻璃瓶,瓶蓋上立着十字架。
“這是聖水。”路易斯黑着臉解釋道:“願上帝保佑你這個惡毒又無聊的女人,拯救你那失足的靈魂!”
他們将蘇西安頓在隔壁房間。羅蘭為她付了錢。“我以為你會打發她走的。你看起來很讨厭她,剛才簡直要沖上去揍她了。”獨處時,羅蘭半開玩笑道。
路易斯沒回答。羅蘭看向路易斯,發現對方很不對勁。路易斯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手臂微微顫抖。他有些擔心,走過去抱住了路易斯。路易斯沒推開他,順從地任他擁抱。這個反應令羅蘭悄悄勾起了唇角。“發生什麽了,路易?”
“你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對吧?”路易斯開口,聲音微弱。
羅蘭沉默了一會兒。“當然。我和我認識的那群家夥裏沒人做過這種事,但在歐洲時,這類事情我見得多了。那會兒常有處女懷孕的事情發生,天主教會認為她們正孕育着聖嬰,可當懷着的東西出生之後,人們發現……”
“那些嬰孩都是惡魔。未婚而孕可能是神明的饋贈,但更可能是魔鬼惡意的禮物。”路易斯費勁地說出這句話,身體顫抖起來。他恐懼的那件事還是到來了。
上輩子路易斯也經歷過這事。那會兒他呆在羅蘭身邊、在芝加哥生活,已經很久沒回老約翰家去了。
某天,他收到了傑森的信,上面寫到蘇西如何中邪并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那時他已經毫無恻隐之心,讀到蘇西的不幸只覺得快意。在信的末尾,傑森提到有位年邁的神父想要拯救蘇西,那個名字引起了路易斯的注意——是羅蘭要他殺的人。
他連夜趕回密蘇裏州。在那個冰冷、漆黑的夜晚,他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槍斃命。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圍着蘇西躺着的床走了一圈。
那時,蘇西已經被“治療”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她慘白如紙的皮膚上浮現出鮮紅色的拉丁文,四肢不住痙攣,鼓起的腹部正以詭異的方式運動,仿佛內部有一個憤怒的生物正在張牙舞爪。路易斯看着她痛苦地掙紮,無動于衷。他甚至為她遭受這未知又可怕的不幸而幸災樂禍。
他那時對惡魔所為了解甚少,以為蘇西只是因為不檢點的戀愛生活而意外懷孕。直到某件無法挽回的事發生,他才知道自己正旁觀着什麽、又阻止了什麽。
蘇西腹部突出了一個異常尖銳的東西,它捅破了她的皮膚。
那竟然是一只手!
手的主人鑽了出來,順便将她身體前方的皮膚撕裂。到處都是血。路易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全身漆黑的怪物。從那對耳朵和尾巴他認出來,這是一只惡魔。
那一刻,路易斯的身體比頭腦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迅速拾起那位神父遺落的十字架,将它刺入了惡魔的身體!
他殺死了它。
路易斯将目光轉向蘇西的臉。這女孩的眼睛睜得極大,眼球幾乎脫眶而出。她的軀體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他只看一眼,就不忍心再瞧。他看着蘇西死去,手上也沾了對方的鮮血。
在那之後,他數次夢到這個畫面,并因此而驚醒。當時,羅蘭依舊是他的信仰;可當他看着自己的雙手時,卻忍不住自問:
我到底做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唔,說下關于肉的問題:網上肯定是要拉燈了,我家編編說啪啪啪只能放定制,讓我一定要低調(因為我總寫鬥争&宗教之類的危險題材orz)。所以這篇文只能讓大家餓着了,真不好意思,作者菌不想去喝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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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霸王票!其實不用投這個,泥萌願意繼續追文作者菌就很滿足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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