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君賜臣劍的緣故,嘉瑞看着童景瑜單膝跪在面前和自己一般的沉默。地上都是散落的奏章,作為慧敏近身侍衛的童景瑜,拾與不拾恐怕都會遭到責罵,一切不過慧敏刻意安排的戲碼,為的只是給自己一個警告罷了。
本就已是刻意的避開朝臣,特地的選在這個時候來宸禧宮請安,端陽即至,循例說上一句“一切還請皇太後做主”,嘉瑞覺得帝王做到像自己這樣也算是少有了,來為慧敏鍍上獨權的金粉,每天晨昏定省既不可廢也不可勤,為的只是自己的頑劣的名聲,和避免遇上朝倡方尴尬。既然已是你想要的,我都已經雙手奉上,只要胤國可以在我嘉瑞朝能夠在傾城之亂後得以休養生息,為何你還要這般猜忌?
雖說嘉瑞因為不想産生內亂而從未想過奪權親政,一直縱容和默許着慧敏的所作所為,畢竟奪權并不是一件想當然的事情,而且慧敏掌權以來也一直善待百姓,但是即使自己的國家在眼前是多麽的欣欣向榮,作為一個旁觀的一國之君,嘉瑞又怎能不恨,自己才該是那個執掌天下的帝王啊!
若不是先帝為了那個顏瀾失智,深愛着父王的母妃也不會失了寵愛,郁郁病逝,宮中失了母族勢力的庇護,那個原本聰穎早慧的皇子又怎會有今天這樣的遭遇?父王因為顏瀾出逃而一蹶不振,惶惶終逝,作為先王唯一的子嗣,嘉瑞,那一個年十歲,失去了母妃和先王寵愛的太子,又是怎樣躲過宮中的明槍暗箭而成長下來,登上帝位。
嘉瑞看着廳堂中跪倒的人們,手緊緊的攥着衣角,或許是因為當時慧敏皇後的一力扶持,自己才能稚齡稱帝,在宮中存活下來,但是這麽多年下來,自己該讓的也讓了,該做的也做了,為何現在慧敏會是這樣的咄咄逼人,讓人忘不了最初的恨意。不想恨,可現在卻又不得不恨,皇室子弟向來早慧,而十歲的皇子又有什麽會不知道、會不明白,那個讓自己敬愛的父王失道的人!
嘉瑞看着畢恭畢敬跪在地上的秦正清,心中一陣嫌惡,在那散落一地的奏折中,嘉瑞早已瞟見了樂府呈送的樂單,現在還來這裏做什麽,又在作什麽虛僞的清高。為的不過是青蓮吧,想到此處,嘉瑞心中怒火難抑,喝道:“王禮,去取一副竹板來!”言畢,嘉瑞愣了一下,忽然覺得好笑,到現在想到的竟還是那竹、那人。
這邊嘉瑞已在瀾臺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了,而青蓮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未曾出現,但是嘉瑞卻未曾派人去找,而是壓抑着怒火在這裏等候,因為他知道青蓮是定然走不出朝華殿的,所以嘉瑞很想知道是什麽事物可以讓青蓮如此不尊帝命,不在瀾臺虔心思過贖罪。
為的什麽?或許還是那片竹,亦或許還有那曾經翠色中劍歌的人影。最近幾日青蓮都會在晨光中獨自一人走上曼曼長橋,去竹林靜處,起初不過只是悄悄的瞧一眼,不敢過多駐留,但是總覺得期許這什麽,然後又失望着什麽。
青蓮留在瀾臺無人問津,這幾日天天去那竹林,今日停半刻,明日停一刻,後日停二刻,而後。而後那竹林依舊岑寂,青蓮便越走越近,踏着細軟的泥土青苔,輕輕的撫上那碧翠濕潤的竹竿,一棵又一棵,一些光滑,一些上有細微的劃痕,然後又落寞的回來。
水有些漲了,青蓮踏着漣漪走過湖心,清涼的水意漫過足上,但是青蓮卻渾然不覺,獨自在這個地方,見不到父親,也見不到母親,兄長不來探望,先生又因己受過,所有想見的人都見不到,青蓮倍感失落,默然的走回瀾臺。
瀾臺,也是一個孤獨的地方吧。半掩的門慢慢的被推開,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秦正清像是反射般立刻回頭望去,只見青蓮低垂着頭,頭發散亂,衣冠未整,看着青蓮渾然不覺的樣子,已近跪等多時的秦正清不由大驚,也不顧君王在上,出聲喝道:“青蓮!大膽,還不跪下!”
重見
看着青蓮走進廳堂,雖是陰陰暗暗的不真切,但是望去愛徒還算是安好,秦正清心中先松了一小口氣。可是要面對眼下那被怠慢了的君王的怒火,可怎生是好,秦正清心中焦急。
一眼望去,垂首走進來的青蓮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慢慢推開半掩的門,卻又撫着朱門回頭仰望了一眼天色,留戀的收回目光,另一只門外的腳才邁了進來。在寂靜無聲的廳堂,任誰都聽聞那一聲淺淺的嘆息,為何,為那外面清朗的天色,還是為了裏面晦澀的空氣?青蓮也不知道,扶着門的手并沒有放開,不過卻也已經獨自站在了門裏。
秦正清看着披發的青蓮,心中着急,雖說以前在童府青蓮一直都是這樣,但是他知道那是童屹的規矩,雖然慢禮,但畢竟是童府家事,秦正清也不好多加幹涉,算是默認了青蓮披發的行徑,反正也未到加冠的年紀,但是現在可是在帝王面前啊,青蓮怎好這樣目無君上的披頭散發呢?至少也應該束于耳後吧。
在看着青蓮衣衫散亂,下擺像是污濕的沾皺在一處,半點儀容沒有,而且竟還是那樣不知不覺,到現在還沒有看到高坐在上的君王。秦正清心中膽寒,若說上次青蓮為不敬受罰,還能想是加之罪,但是現在青蓮的舉動确是坐實了目無君上的大不敬罪名,秦正清的目光顫顫巍巍的掠過廳中的長春凳和竹板子,心中焦急,再也顧不上大喝出聲,好驚醒面前那個沉溺心中,不知輕重的弟子。
“青蓮!大膽,還不跪下!”
秦正清的一聲呵斥,回蕩在空落寂靜的廳堂裏顯得格外的突兀。那是先生的聲音,先生,青蓮忽然擡起頭,看到了那時時牽挂久不見面的師傅就在自己不遠處,心中喜不自禁,向前行了兩步。
秦先生呼喚自己的名字回蕩在耳邊,久失親人的青蓮心中喜悅,可是,“跪下”?怎麽秦先生像是會跪在前面。大膽?外面鮮豔的竹水日色還在明晃晃的在眼前,乍入昏暗的廳堂青蓮眼前一片陰翳,看不清楚,遠處坐着的是誰?青蓮走近一步,是他嗎?一步一步的走近,青蓮直直的看着不遠處暗淡的人影,渾然未知那低伏在地上的人。
是他,瑞嘉!不對,端坐在前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嘉瑞帝君。青蓮怔怔的站在廳中,看着眼前面的容熟悉而陌生。宮中重見的嘉瑞,不同于第一次見面時的慵懶随意,第二次的霸氣執着,第三次的疏狂落拓,眼前的君王是那樣的威儀嚴肅,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這才是一個君王的顏色吧,那樣的氣度讓人折服。直到這時青蓮才似是想起了什麽,望了一眼正襟危坐帝君陰沉的怒色,心中大驚大愧,跪伏在地上。身邊依舊是寂靜,寂靜的讓人害怕,似是被嘉瑞壓抑的怒火攪動着廳內的空氣,微微的陰風絲絲沁入青蓮沾濕了的衣衫,讓他陣陣發寒。
秦正清看青蓮恭敬卻默然的跪在身邊,卻不開口謝罪,心中焦急,讷言的徒兒在這個時候沉默可怎生是好,也顧不得方才的失态,開口道“陛下,微臣樂府首正秦正清,教徒無方,怠慢君上,請陛下治罪。”秦正清看了一眼跪在身邊的青蓮心中不忍,開口求情“還請陛下念及劣徒童青蓮方年幼,初涉宮室事,從輕發落。”
嘉瑞看着跪在十步之外的青蓮,低伏着身子看不清神色,單薄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嘉瑞閉上眼,眼前似乎又見到了那或是喜悅,或是哀憐,或是恐懼,亦或是欣羨的目光,那個曾經為自己撫琴,為自己受罰,倚在懷中顫抖,掩在竹後注視,在天光中懷風,在月色下掩袖的人影。
一切原是那樣的美好,可是睜開眼,見到的卻是跪伏在自己腳下的卑微乞憐的人,嘉瑞那高傲俯視的目光不再有片刻前的憐惜,冷傲孤獨的心中剩下的只有不公命運煽然而其的怒火!
哀求
“王禮,朕記得有警告過你,在瀾臺好好的督誡童青蓮修樂思過的吧,今日私逃之事你當作何解釋!”嘉瑞沉沉的質問着跪在腳下的老監,對于這個一生服侍先王,也最得梓烨帝倚重的內侍嘉瑞說話顯然并不刻薄,畢竟兒時王禮也對自己還算不錯。
即使是這樣也嘉瑞難掩怒氣,自己之所以把懷疑身份的青蓮送到瀾臺來,讓侍奉先王的王禮照看,就是想青蓮在最熟悉先王的王禮面前是再也掩不住身份的,而一樣痛恨顏瀾的王禮只怕會對青蓮嚴加約束,恨意也算是假手于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