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晉江獨家發表 (1)
時光匆匆,兩個月後,高考如約而至,一衆莘莘學子迎來人生第一場硬仗。
德尚一中的學生們比較幸運,考試場地仍舊在自己熟悉的校園。下了考場,校門口稀稀散散地走出接連二三的同學,每個人神色各異,有因沒發揮好郁郁寡歡的,也有超長發揮萬分欣喜的同學。
當然也有白一鳴這樣,神色如常,嘴角噙着淺笑,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模樣。
他站在路邊,左右觀望兩眼,有一輛白色奧迪停在腳前。霎那間,他的心就一點點往下沉,原本雀躍期待的情緒轉換為深深的失落。
只看車轱辘,他就知道這不是聞靖宇的車,男人從來不會開這類型的車出門。
奧迪車的車窗緩緩降落,他一擡眸,看見了白佐堯儒雅随和的俊臉。
來接他的人,不是父母,也不是他最愛的人,而是大忙人堂哥。
白佐堯眼神和善,柔聲道:“一鳴,上車。”
白一鳴笑着應聲,打開車門上了車。
“考的怎麽樣?”白佐堯一邊幫他系安全帶一邊關心他的考試成績。
今天是高考最後一日,白一鳴屬于正常發揮,他思索了片刻,淡聲說:“還行,六百分應該是有的。”
白佐堯笑道:“這麽快就算出來了?”
白一鳴自信點頭:“八.九不離十。”
白佐堯摸摸他的頭發,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同齡的青年,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亂糟糟的事,蘊酒也會像白一鳴一樣參加高考,也會從考場走出來,直接坐進他的車裏。
笑着或者氣憤地跟他分享成績。
可惜一切都是幻想,蘊酒已經從他身邊離開了。
Advertisement
白佐堯嘴邊扯出一絲苦笑,轉頭對白一鳴說:“走了。”
私家車駛過鬧市區,逐漸進入人煙稀少的富人區。車子停在白家大院門前,此時的白一鳴稍稍變臉,神情莫名凄哀。
白佐堯知道他的心思,不免在心裏嘆息,安慰道:“聞先生知道你父母不在北京,特意拜托我來接你,晚上要不要一起慶祝?”
白一鳴輕扯嘴角,自嘲道:“我知道,他怕影響我高考發揮,早早的就出國了,其實根本沒必要,我又不會纏着他。”
說到這裏,青年情緒掀瀾,有口氣悶在喉嚨,難受極了。上次見面還是聞靖宇拒絕他的時候,過去這麽久了,連一個電話都舍不得打給他,回憶起這段日子的獨相思,忍不住說氣話:“我老爸說的對,是我自作多情,叔叔對我始終是親情沒有愛情,他對我好,只因為我是他兄弟的兒子!”
滿車的醋味,都要從窗戶溢出去了。
白佐堯懷疑他都要酸倒牙了,哪有跟自己父親吃醋的,一時間哭笑不得,起了點逗弄的心思,故意道:“一鳴,聞先生和五叔可是三十幾年的交情,你才多大,你們之所以會在這個世界上相遇相知,也是因為你的父親,你該感謝他們的友誼。”
“我明白,”白一鳴就跟洩了氣的氣球一樣,長嘆口氣,“我就是忍不住,以前叔叔對我有求必應,現在......因為老爸老媽變得唯唯諾諾。”
“再給他一點時間。”白佐堯輕揉他的毛腦袋,遞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
白一鳴心情緩解不少,颔首一笑:“反正我有都是時間,只要他耗的起。”
白佐堯不免仰頭笑出聲:“還好沒被聞先生聽到,不然紮心了。”
白一鳴也跟着笑,低着頭想,他從不在聞靖宇面前提及年齡這方面,老男人敏感着呢。
“二哥,蘊酒找到了嗎?”
白一鳴想起正事,關心地問了一嘴。
高三開學沒多久,蘊酒便沒去班裏上課,作為班長的白一鳴找到老師,校方告訴他蘊酒休學了,因為家中變故。
他擔憂自己的同學,後來找到白佐堯打聽情況,這才了解一點實情。
蘊酒父親出事被捕,蘊酒成了真正的孤兒,又不好意思拖累白佐堯,選擇自己一個人靜悄悄的離開。
一直到現在,幾個月過去,白佐堯跑去外省找人,奔波好一陣子,還發了尋人啓事,最終無果。
提起這個讓人操心的小男友,白佐堯眉間滿是憂愁,輕嘆聲道:“還沒有。”
“會找到的。”白一鳴給予鼓勵。
白佐堯笑着說:“謝謝一鳴。”
白一鳴說:“我還等着和蘊酒一起打籃球呢,他欠我三分。”
“沒問題,”白佐堯擴大了承諾,“等我找到他,讓他陪你去見偶像。”
白一鳴的偶像是一位著名的鋼琴家,他之前纏着蘊酒陪他去聽音樂會,分開之際,蘊酒點頭答應過以後有時間陪他去拜訪偶像。
只是沒想到,自從那次分離,他就再也沒見到過蘊酒。
“就這麽決定了。”
他歡快答應,心裏期盼二哥早點把人帶回來。說完,他開門下了車,回過身沖車裏的男人擺擺手:“今天謝謝二哥,晚上已經跟老師和同學約好,改天再慶祝。”
“好,改天。”
白佐堯突然感慨,白一鳴成熟了,看來愛情可以給人帶來激情和痛苦,也會讓人成長。
幾日後,外省出差的夫妻倆回來了。
他們見到白一鳴,先是關心幾句考試成績,白一鳴的回答似乎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并沒有表現出高興或者是不滿,反而更關心他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白玉成和趙婉彤躲在被子裏研究了好幾個晚上,糾結到底要不要把兒子送到國外去讀書。
當他們把研究成果擺在白一鳴面前,供他選擇時,他挑着眉笑,說:“皇家音樂學院,好心動,馬德裏音樂學院也不錯呢,我都可以啊,反正我去哪裏,叔叔都能找到我。”
“.........”
白玉成和趙婉彤對視一眼,确實是這麽個理。他們本就舍不得白一鳴離開身邊,不管天涯海角,就以聞靖宇的本領,也就是動動手指的小事。
夫妻倆同時嘆口氣,妥協了。
暫時不用出國,白一鳴心底是開心的,他并不覺得失落或者是後悔,國內讀完本科,再申請留學也是一樣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等來聞靖宇的消息。
距離高考日已經過去一周,身邊的人都在為他慶祝,唯獨不見聞靖宇的身影。
白一鳴心裏突然沒底了,這麽久沒聯系,叔叔不會已經放棄了吧。
思及此,他心中升起一股涼意,趕忙找到白玉成,一問究竟:“老爸,叔叔在北京嗎?”
白玉成正在書房練字,剛寫完一篇弘一心經,非常滿意地笑了笑,擡眸瞅一眼門口站着的青年,故意忽略對方焦急的表情,笑着道:“來,兒子,看看你老爸的字有沒有進步。”
白一鳴掃一眼,直來直去:“跟叔叔差的有點遠。”
“啧,”白玉成不滿地瞪他一眼,“老聞是學院派,跟他比什麽,記住一句話,超越別人并不高貴,只有超越自己,才是真正的進步。”
平時白一鳴挺喜歡聽父親講一些大道理或者心靈雞湯,不過今天他滿心只有聞靖宇,總有不好的預感,他覺得叔叔出事了,只是他沒有證據。
“老爸,你最近見到叔叔了嗎?”白一鳴此時的聲音要比剛才靈動一些,他兩步走到白玉成書桌前,彎下腰把臉搭在桌角,有撒嬌賣萌的嫌疑。
白玉成拿着毛筆的手一頓,語氣敷衍:“老聞出差了,忙着呢,沒空理你。”
“我跟叔叔約好了,”白一鳴有點急了,繞過桌子來到父親身側,貼着人臉逼問,“高考結束來找我,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會不會是....”
“別胡思亂想,”白玉成不悅地打斷他的發言,“別以為考完試我就管不了你,不行啊,我死都不會同意。”
“老爸,跟您說正事呢!”白一鳴扯了扯男人的衣擺。
白玉成被他煩得不行,皺着眉頭道:“你倆什麽時候約的,我怎麽不知道,經過我同意了嗎?”
白一鳴微微失神,有點羞澀,垂下腦袋低聲說:“心靈感應,等我考完試,叔叔會來接我。”
“說什麽呢你!”白玉成見他少女懷春的樣兒就忍不了,拿起毛筆在他額頭輕輕劃了一道,“去去去,別來煩我,有時間就去練琴,在這兒瞎轉悠什麽。”
白一鳴摸了摸額頭,蹭一手墨汁,他不死心地盯着白玉成的臉瞧半晌,故意表現的可憐兮兮,可惜對方不為所動。
僵持片刻,他有些失望地吐口氣,轉身進了洗手間。
當天晚上,白一鳴約蘇橙在家裏的琴室見面。
兩人合作彈了幾首曲子,結束以後,蘇橙迫不及待地找個沙發葛優癱。
“這幾天好累啊,”蘇橙抱怨連連,凡爾賽的表情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好多人排隊約本小姐出去嗨,鮮花什麽的已經接到手軟,現在終于體會到我老爸的難處,應酬真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白一鳴略感無語地嘆口氣,從椅子上離開。
他走到蘇橙面前,低頭問:“橙子,你填志願了嗎?”
蘇橙懶洋洋道:“我老爸都給我安排好了,我聽家裏的。”
白一鳴了然點頭,一屁股在旁邊坐下。
“你呢?”蘇橙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央音。”
“那也不錯啊,”蘇橙替他開心,“反正你以後要走藝術路線,國內央音是比較好的了,就是有點可惜哦,你有機會保送去曼哈頓。”
白一鳴無所謂地搖頭:“以後想去也可以,暫時不想離開北京。”
“嘿嘿,我知道,”蘇橙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賤兮兮地往他跟前湊,“是舍不得你的聞叔叔吧,其實也還好,你去國外讀書,聞叔叔也可以去找你啊。”
“他真的會來找我嗎?”白一鳴像是自問自答。
等了這麽久,他都沒底氣了,“自從上次分開以後,他都沒主動聯系過我,每次都是通過他的秘書,有些話又不方便跟秘書講,感覺很僵硬。”
“不會吧!”蘇橙驚訝,直愣愣地坐起身,語氣略微誇張,“這不正常啊,大帥哥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蘇橙的記憶回籠,腦海中立刻浮現聞靖宇那張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聞叔叔多帥啊,上次去學校迷倒一大片,上到教導主任,下到初一學妹,全部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而且他男女通吃,實不相瞞,咱們班的某位男同學現在還找我當媒人呢,一個勁的打聽你叔叔的情況,那麽多人惦記,移情別戀也不是沒可能啊。”
“別造謠,”白一鳴聽不了這種話,一下子變得緊張兮兮,“叔叔不會的,他只是工作忙,又怕影響我高考發揮。”
“寶,我開玩笑的,別緊張嘛!”蘇橙少年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說實在的,你這個叔叔,就是太有安全感了,你要給他一點危機感才行。”
“什麽危機感?”白一鳴面露不解。
蘇橙眼睛一眯,閃過狡黠的光芒:“故意冷落他,表現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必要的時候可以找個演員當情敵,給他來點刺激,直到他忍無可忍主動來求你,豈不美哉?”
“......”
這一招似曾相識。
白一鳴不贊成地搖頭,當初聞靖宇就找過演員,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如果換成是他,想必以聞靖宇的道行也能輕松應對。何況他不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考驗自己喜歡的人,他骨子裏就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只想當面講清楚。
“沒有必要。”他拒絕了,因為他不喜歡。
蘇橙再次化身情感大師,以自己談過兩次戀愛的經驗總結道:“小白,上趕子不是買賣,你聽我的!他不聯系你,你也不主動聯系他,跟他玩心理戰,看誰先低頭。”
這主意雖然幼稚了點,但屢試不爽,蘇橙拍胸脯保證。
白一鳴拗不過,決定相信蘇橙一次。
他不在打探聞靖宇的消息,不管是當着老爸老媽的面兒,還是遇到秦致,他都不會主動提及有關聞靖宇的任何話題,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就這樣獨自“冷落”了一個月,他依然沒有見到聞靖宇的人影,也沒有接收到對方任何音信,這個男人仿佛在他的世界裏突然消失了一般。
那種從心底滋生的不詳預感又湧上心頭,他瞬間被無力感支配全身,總覺得不太對勁,事态的發展出乎意料,這麽多年來,聞靖宇從未在他的世界裏失聯這麽久。
唯一的一次,就是十年前,聞靖宇從高處摔傷,躲在醫院療傷許久,直到出院了他才知道真相。
白一鳴忍不住了,他把蘇橙囑咐的話全部抛在腦後,什麽冷落考驗都不重要了,他現在只想确定聞靖宇到底在哪裏,是否平安。
他先打電話給秦致,對方一聽找老聞,笑着打馬虎眼,告訴他老聞還沒回國呢。
他不相信,又打電話給楊文澤。
“文澤哥,我叔叔呢?”電話一接通,他都來不及禮貌問好,直接開門見山問。
楊文澤東扯西扯,明顯敷衍:“小白少爺,聞總開會呢。”
“你讓他接電話。”
“不方便。”
“他什麽時候方便?”
楊文澤被他折磨的頭疼,捏着眉心下臺階,邊走邊說:“比較重要的股東會議,晚上吧,我讓他抽空給你回個電話。”
“你們不是在西班牙嗎?”
“對啊,集團組織的視頻會議。”
楊文澤語氣輕巧毫無壓力,下一秒,他就被人堵住去路。
他緩緩擡眸,看見了正在跟他通電話的青年。雙方在聞氏集團大廈門前相遇,他的謊言當場被揭露。
“小白少爺,好巧!”他立刻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白一鳴關了手機揣進褲兜,一改印象中的乖巧可愛,狹長的眼尾泛着冷意,氣質突變,凜如霜雪,語氣冰冷:“叔叔呢。”
楊文澤依舊笑容和氣,說辭不變:“聞總忙着呢。”
“別再騙我了!”白一鳴急得雙瞳充血,就連鼻尖都染上一層紅暈,“他到底怎麽了,你快告訴我。”
見狀,楊文澤卸掉僞裝,也知道瞞不下去了,微微嘆口氣,如實相告:“小白少爺,聞總在醫院。”
聞靖宇果然出事了。
白一鳴瞬時紅了眼眶,一把握住楊文澤的胳膊,急道:“他為什麽會進醫院,是不是又跟秦叔他們賽車了。”
楊文澤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示意他別着急,耐心解釋:“前段時間朋友約他玩極限運動,降落點沒找好,導致右腿膝蓋舊傷複發,需要二次手術,近兩個月一直在醫院。”
“他現在怎麽樣了?”白一鳴繼續詢問,眼睛亮的吓人。
楊文澤說:“養腿呢。”
白一鳴心慌的厲害,楊文澤說什麽他都是半信半疑,聞靖宇的情況一定要眼見為實。他拽着對方的胳膊不撒手,語氣焦急:“現在帶我去醫院見他。”
“現在?”楊文澤露出為難的表情,“小白少爺,要不改天吧,我提前跟聞總打聲招呼,不然我這樣一聲不響的把你帶過去,聞總還不得殺了我......唉唉...小白少爺,你先放開我,別着急嘛!”
白一鳴很難不着急,他等不及對方把話說完,生拉硬拽地扯着男人往停車場走去,“我今天必須見到他。”
如果見不到聞靖宇,毫無意問,他今晚又要失眠了,那種孤夜難眠的日子他不想再體會。
“好好好,我帶你去。”
楊文澤實在攔不住,看他那倔樣兒,也就妥協了。
路上,楊文澤怕他過于擔憂,一邊開車一邊往好了說:“你放心,你叔叔已經沒事了,手術很成功。”
白一鳴情緒不高,耷拉着臉,目光流連于窗外的風景,低低的應了聲。
“給他做手術的醫生可牛掰了,世界數一數二。”楊文澤再接再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喜慶一些,“可以說是相當完美,以後勸着點聞總就行,讓他謹遵醫囑,不要再玩高風險的運動了。”
這是必然的。
白一鳴暗暗決定,別人不敢插手聞靖宇的私事,他敢!
擔心之餘,還有些氣憤。他轉頭看向駕駛位的楊文澤,控訴道:“為什麽要瞞着我。”
“還能因為什麽,”楊文澤抽空瞄他一眼,理所當然的口吻,“怕你擔心呗,聞總一向報喜不報憂。”
“你們就是把我當小孩,”白一鳴氣鼓鼓的,失落地垂着腦袋,喃喃低語,“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楊文澤眼皮一跳,沒再接過話頭聊下去,等紅燈的功夫偷偷觀察青年的表情。總覺得不太對勁,應該說近一年來,叔侄倆的關系就變得很微妙。
前段時間聞靖宇天天通過他打探白一鳴的情況,白一鳴也是一樣的,半夜發微信都屬于基操,當時他就懷疑這倆人有貓膩。
現在回過頭捋一捋時間線,結合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還有白一鳴此時的表情和态度,像極了受氣的小媳婦,叔侄關系的轉變有些顯而易見了。
難道....
楊秘書有個大膽的猜測,但是他不敢講出來,只能揣着一肚子疑惑,乖乖把人送到醫院。
某三甲醫院,VIP病房。
進去之前,楊文澤拉着白一鳴猛勁囑咐:“小白少爺,可別說是我故意帶你來的,就說咱倆在樓下碰巧遇到,你有所懷疑,不得不跟上來,要是被聞總知道我洩了密,哥哥我可就是失業了,您再培養一個眼線可不容易。”
白一鳴身子朝門口使力,已經急不可耐,很敷衍點頭:“文澤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說。”
“那行吧。”楊文澤心裏稍微有點底了,擡手幫他敲門。
三秒後,裏面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進來。”
一聽這聲音,白一鳴就繃不住了,當即情緒掀瀾,眼尾迅速泛紅。他不顧阻攔,猛地推開病房的門,還未等看清楚裏面的情況,聲音先傳了過去:“為什麽瞞着我,要不是文澤哥告訴我你進醫院了,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門外的楊文澤瞳孔地震,心如死灰,生無可戀。他低聲說了句“我的小祖宗”,沒敢進屋,腳底生風,一溜煙跑沒影了。
反觀屋裏,白一鳴突然消聲了。
他站在門口,一時不知所措。
寬敞潔白的高級病房內,除了腿部打石膏活動不方便的聞靖宇,旁邊還坐着另一個男人,那人的視線落在白一鳴俊秀的臉上,打量一番,笑容玩味。
白一鳴反應過來後紅了耳根,再次開口聲音比剛剛低了好幾檔:“秦叔好。”說着,轉移視線,咬着嘴唇問好,“叔叔,好久不見。”
秦致搶在聞靖宇前面先開口:“呦!小團子來了,剛剛是怎麽了,一進來發那麽大火氣。”
白一鳴下意識看向聞靖宇,很快收回視線,別扭道:“沒有發火。”
“你少說兩句。”聞靖宇終于開口,責備地看了眼秦致,眼神警告。
秦致聳聳肩,與此同時站起身,很有眼色道:“既然一鳴來了,那我就先撤了。”
聞靖宇也沒攔着,點頭道:“有空再來。”
秦致掃一眼他的腿,調侃道:“等你自己能穿褲子的時候再邀請我吧。”
聞靖宇輕笑了聲,沒跟他扯皮。
秦致撈起外套,搭在胳膊上,慢悠悠往門口走,路過白一鳴身側時,超小聲說:“趁他不能動,趕緊上。”
What?!
白一鳴整個人都呆滞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致,然後臉色肉眼可見的爆紅,就跟熟透的西紅柿一樣,目光也無處着落。
秦致吊着眉梢笑,抛了個賤兮兮的眼神。
很快,後腦傳來一陣疼痛,他一轉頭,對上聞靖宇淩厲的眼神:“趕緊滾。”
聞靖宇聲音不大,卻非常有壓迫感。
秦致悻悻地摸鼻子,不敢再造次,撿起地上剛剛用來砸他頭的打火機,順手揣褲兜,沖人擺擺手:“老聞,先走了。”然後又貼近白一鳴耳邊補丁道:“小團子,聽我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白一鳴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只有心跳不斷加速。
老不正經的終于走了。
聞靖宇恢複一貫的從容,所有情緒都掩藏在笑容之下,有些急切的挪動身體,想從床上站起來,“團子,你怎麽來了?”
白一鳴眼神微凝,一個箭步來到男人身邊,雙手按住對方的肩膀用力下壓,埋怨道:“你別亂動。”
聞靖宇一怔,很聽話的不再亂動了。
白一鳴咬着唇,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态度有問題,垂着腦袋說:“你的腿.....還打石膏呢,醫生說需要靜養。”
“是,”聞靖宇笑容奪目,“都聽醫生的,也都聽你的。”
這句話明顯取悅到了白一鳴,他擡眸,眼睛濕潤了些,顯得尤為明亮。
幾個月不見,這一刻的對視,無聲勝有聲。
見到人了,确定對方無大礙,白一鳴懸着的心漸漸踏實下來,卻還是很難過,不僅如此,他還陷入了自責中。聞靖宇在跟病魔抗衡的時候,他又在做什麽呢。
他在賭氣,故意冷落,行為非常幼稚。
為什麽要跟小孩子一樣鬧別扭,明明早有預感聞靖宇會出事,他應該早點來的。
思及此,他吸了吸鼻子,視線落在聞靖宇不能動彈的右腿上,眼睛有點疼,沒出息的想哭:“叔叔,你的腿沒事吧?”
聞靖宇可怕他掉金豆了,緊張兮兮地挺直脊背,忙安慰道:“沒事了,後天拆石膏,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為什麽要對我隐瞞,”白一鳴想想就憋屈,“我在你心裏是一個永遠沒有擔當的小孩子對嗎。”
“不是的一鳴,”聞靖宇急着解釋,條件反射地握住青年的手腕,“你長大了,我當然知道,我只是...”
說到這裏,聞靖宇眼底閃過一絲窘迫。
他之所以會隐瞞,一來是怕影響白一鳴高考發揮,二來是因為男人該死的自尊心,他不想破壞自己在白一鳴心中偉岸的形象。
可當白一鳴現身的瞬間,除了驚訝以外,他前所未有的喜悅,甚至後悔沒有早點通知對方。
他很想念白一鳴。
不過這些話他實在難以啓口,只能用其他理由含糊:“怕你太擔心,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沒必要興師動衆。”
“這還不是大事?”白一鳴眼睛睜大,絲毫不顧及楊文澤的生死脫口而出,“文澤哥都跟我坦白了,手術有風險,你差點就成殘疾大佬了!”
聞靖宇皺眉,露出不悅神色:“別聽他胡說八道,沒有那麽誇張。”
“叔叔,你答應我好不好。”
白一鳴突然貼了過來,雙臂還住男人的脖子,微微弓着腰,整個人的重量托付給對方,他的下巴也順勢搭在男人的肩頭,呼吸噴在對方敏感的耳畔,聲音軟軟的,像是在撒嬌:“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一些危險的運動了,好不好?”
聞靖宇心軟的一塌糊塗,二話不說,直接點頭:“叔叔答應你。”
白一鳴開心極了,露出久違的笑容,微微偏頭,一吻落在男人的側臉,“你真好,想不喜歡都難。”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白一鳴眼睛一亮,在心裏感嘆。
叔叔這個游戲人間的浪蕩公子哥竟然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雖然很短暫,但被他幸運的捕捉到了。
沒忍住,他低頭,又再剛剛碰觸過的部位親了一口。
聞靖宇受不了,偏頭躲過,“團子,別鬧。”
白一鳴直起腰板,笑容收斂了些,盯着男人的側顏,認真問:“要不要在一起。”
聞靖宇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一時間沒想好措辭,心裏琢磨着怎樣和白玉成夫婦談和。
他也想過放手一搏,不顧一切帶走白一鳴,做一個自私自利的爛人。可是他不能,他是商人但有底線。他和白一鳴必須得到親朋好友的祝福,尤其是白玉成和趙婉彤。
有了父母的祝福,白一鳴才會真正的幸福。
人的一生不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和友情,同為重要,無論缺失哪一種,都會給人帶來傷害。聞靖宇舍不得,他舍不得白一鳴與父母分崩離析,他希望白一鳴能夠度過一個無憂無慮的完美人生。
他沉思着,眼神中夾雜着許多晦暗不明的情緒,這樣的眼神,讓白一鳴相當沒有安全感,根本不知道他在憂慮些什麽,見他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樣,只當他說話不算數,怒火陡然在心中燃燒,氣的翻身下床,剛剛還黏糊的不行,轉臉就變絕情人。
“你心裏只有鐵四角,受傷也不會告訴我,你們都當我是小屁孩,為了我一點也不肯冒險,還說什麽這輩子最在乎我這種虛僞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這應該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白一鳴對着聞靖宇橫眉瞪眼,說出這般絕情的話。
禮貌和理智都被他抛之腦後,一股狠勁湧上心頭,他眼睛都開始泛紅,仿若困獸般,眸中是濃濃的失望和委屈。
宣洩出心中的不滿,他轉頭就跑,根本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
“一鳴,你等等!”
“你誤會了,聽叔叔把話說完。”
“一鳴...”
聞靖宇拖着行動不便的右腿,好不容易追到門口,一眼望去,空蕩清冷的長廊哪裏還有青年的影子。
他低頭掃一眼下半身,不免苦笑,因為自己的腿,他總是追不上白一鳴的腳步。
醫院一別,這次白一鳴下定決心,他不要做驚天絕世癡情種,他要做一次冷血無情的負心人。
時間過去一周,他從楊文澤口中得知聞靖宇腿部石膏已拆,整體無大礙,可以下地行走了。一聽對方腿沒事,他更加放心大膽的出去嗨,故意将人抛之腦後。
每天除了窩在家裏練琴,他還經常約同學一起聚餐玩樂,享受高考過後的自由自在。時間最經不起折騰,日子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期間,白一鳴沒少接到聞靖宇的電話和微信消息,甚至是奪命連環call,不過這次他是鐵了心要給聞靖宇一點顏色看看,無論對方如何求爺爺告奶奶,他就是不肯接電話回消息,更不會選擇見面。
雖然這樣的懲罰讓他身心都挺爽的,但是午夜夢回的某些時刻,他還是會忍不住想念聞靖宇,有好幾次差點沒堅持住,主動飛奔過去找男人彙合。
連着多日的煩躁不安,七月初,正值盛夏的這天早上,白一鳴終于迎來一個好消息。
二哥白佐堯把他心心念念的絕美“校花”帶回來了。見過家長,吃過團圓飯,蘊酒正式成為了他的二嫂。
白家添新人了,簡直是喜普大奔。
白一鳴迫不及待地約二嫂履行當初的諾言,陪他一起去順義區見偶像。
大半年未見,蘊酒整體變了許多,欣然答應了他的請求,說話時少了些戾氣,多了幾分親切。
很快來到約定時間。
白一鳴昨晚幾乎一夜未眠,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太激動。
衆所周知,他的偶像是著名鋼琴家,他為了下個月的鋼琴考級能夠順利通過,前段時間連着幾晚,他跑到偶像微博下面瘋狂留言,還發了幾十條私信。
熱情似火,堪比追星族。
偶像在業內知名度很好,受衆人崇拜,每天發私信請教的人數不勝數,白一鳴最開始也沒指望對方能關注自己,找機會當面要個簽名就心滿意足了。
直到一周前,他收到了偶像的微博回信。
他曾經給偶像發過自己原創的曲子,還有幾段曲目難度較高的短視頻表演。偶像私信問他,視頻裏的男孩是不是他本人。
當時太開心了,他手一抖,連着發十幾條表情包,又是賣萌又是讨好。
後來,兩人在網上聊了幾句,偶像破天荒地邀約他周末見面,還留了聯系方式,就連工作室的位置也一并發送。
早上不到八點,白一鳴便穿戴整齊走出卧室,他将自己捯饬的非常帥氣,為了就是給偶像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懷揣着緊張和期待的心情,他坐上私家車,吩咐司機前往東五環朝陽公園附近,打算先去二哥家接嫂子。
路途中,他又接到了聞靖宇打來的電話。
這已經是數不清多少次了。白一鳴糾結地咬着嘴唇,跟男人嘔氣這麽久,終于是心軟了,他耷拉着臉,按下接聽鍵。
“叔叔,有事嗎?”
那頭的聞靖宇松了好大一口氣:“團子,你終于肯理叔叔了。”
“不是故意的,”白一鳴睜眼睛說瞎話,“最近一直在忙,陪蘇橙練琴,陪二嫂複習功課,他剛回來沒多久,準備參加明年的高考。”
聞靖宇聞言輕笑,也沒拆穿,關心問:“心情好點了嗎,還在跟叔叔生氣?”
只要一聽到男人的聲音,尤其是溫柔的聲音,白一鳴就忍不住了,滿腔委屈憋在胸口,差點就沒出息的哭鼻子。
他強忍着這種不适感,口是心非道:“沒有心情不好,最近确實忙,我知道叔叔比我還忙,所以不會打擾。”
“團子,你在哪裏,我開車去接你,我們見面聊好不好。”聞靖宇趕忙詢問。
白一鳴的心跳不自覺加速,差點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