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時月影裝作恍然大悟, 眸瞳輕顫,手指捏着蓋在腰間的薄毯,“原來今日是初一?可臣妾病着, 不能侍候陛下, 這該如何是好?”
長相清純的女人說起謊言來着實沒一點兒破綻,若她們願意, 三言兩語就能将男人玩弄于掌心。
元景行不同, 他對她了如指掌, 面前的女人一說謊習慣垂眸看向地面, 她騙不了他!
收斂眼底的邪氣,元景行咬着後槽牙, “那就先欠着吧。”
欠着?這種事情還能欠着?這話皇帝怎麽說得出口的。
“上個月臣妾侍寝數次, 能抵消麽?”
“不能、”元景行打量的視線始終盤桓在小皇後那張無辜清純的小臉上,“你是不是要說這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如今是朕保你們時家人性命,怎麽來, 都是朕說了算。”
“......”
元景行不顧時月影怎麽瞪他, 翻了翻袖口繼續道,“皇後既然要修養十天半個月,朕就讓太醫院給皇後開補藥,從今夜開始吃, 何時病好全了, 何時停藥!”
“......?”
他怎麽這樣不講道理?
“朕再問一遍,皇後的病何時才能好?”
等你駕崩那日!小皇後惡狠狠地腹诽道。偏偏她靠着富麗的鳳榻床欄, 眼眸低垂着, 鴉睫長長, 小臉瓷白, 瞧上去格外溫順。
皇後拒絕了皇帝的請求,未央宮的氣氛凝結着。
“既然皇後的病沒好”元景行語氣冰冷,他擡手吩咐宮人,“現在就去禦藥房,讓太醫再按着昨日的藥方煎藥,呈給皇後。”
小皇後眉頭緊鎖,抱起膝蓋,在侍寝和飲藥之間權衡着,擡起水汪汪的眼眸凝視着一臉鐵面無私的男人。
“臣妾不願喝藥,那今日的暫且記下吧。”
元景行俊眉一橫,決意不慣着她,“不是說還未痊愈麽?不喝藥怎麽成?!”
“臣妾的病已經好了,還不成麽?”時月影選擇屈服,“只是身子依舊虛弱無力需要修養幾日。”
“方才說病着,這會兒又說痊愈?時月影,你當朕好糊弄是不是?”元景行不依不饒,語氣狠厲地訓斥,“不願意?後宮有的是女人眼巴巴地等朕過去。”
時月影眸光一閃,輕輕側了側額,青絲溫溫柔柔地垂落鬓邊,“那陛下快過去吧。”
若有妃嫔能代替她侍寝,自己也不回再成為後宮衆矢之的!
然而大放厥詞的男人不但沒走,還如同被激怒的雄獅一般在她床榻前來回徘徊。
僵持了片刻,殿外禀告說賢妃來了。
謝靈玉懷着将近三個月的身孕,小腹微隆,她從前對皇後的态度也淡淡的,不讨厭也說不上喜歡。
可自從她知道時月影偷偷改了那冊子替她遮掩一事,雖然嘴上不能說,心裏真是感激涕零!
時月影人歪在床上,一雙柔荑被賢妃緊緊握住。賢妃絮絮叨叨地噓寒問暖。
時月影受寵若驚,吉嫔和賢妃今日都是怎麽了?
就......挺意外的。
聊着聊着就聊到孩子的事兒去,賢妃撫着小腹,“臣妾盼着是個女兒,他若知道,應該也如希冀。”
時月影扯過軟枕靠在床欄與賢妃說話,“陛下也盼着是個女兒?”
“不是、”賢妃心想皇後應該知道她指的是大将軍啊。
“是啊,朕也盼着是個公主才好。”元景行幽幽道。
“啊?”謝靈玉愕然,難道皇帝還沒同皇後說清楚麽?她和鄭毅的事,皇帝從頭到尾都是知曉的。
對了,皇帝也知曉皇後偷偷篡改冊子的事。
遭了......皇後似乎被蒙在了鼓裏?!
時月影精神了,“原來陛下與賢妃都盼着是個公主,巧了,臣妾也一樣。”
小皇後笑得清清純純的,人畜無害。
謝靈玉卻在強顏歡笑,偷偷瞄了一眼立在邊上的皇帝,臉陰沉得仿佛即刻就要發作了。
偏偏小皇後渾然未覺。
時月影越說越得意,“賢妃,你可為孩子想過名字?小名能不能讓我來取?這事我同陛下說過,陛下答應了。”
賢妃為皇後捏了一把汗。
“臣妾自然答應,皇後是孩子的嫡母,這孩子将來也要喚皇後娘娘一聲母後。”謝靈玉表面歡喜,實則心裏戰戰兢兢道,“快到晚膳時分了,我也該回紫宸殿得吃安胎藥,皇後快休息吧。”
“說到安胎藥”時月影揪住賢妃的袖子,“本宮想起來了,聽人家說胎兒大了不好生産,得讓內務府尋幾位熟悉孕婦飲食的禦廚。”
元景行負手而立,咬牙冷冷道,“皇後考慮周到。”
謝靈玉僵硬地站起身,“是,是。多謝皇後,臣妾曉得了。”
她不敢再看皇帝表哥的臉色了。
偏偏時月影沒察覺到任何異樣,眉眼彎彎,“這是陛下的長子,臣妾身為皇後應該上心的。陛下不必恭維臣妾。”
咳--賢妃嗆了一下,匆忙告退。
元景行跟着賢妃走出內室。
“站住”
謝靈玉咬了咬牙轉過身,螓首低垂,“皇帝表哥,這都是我的錯。我找一日親自同皇後解釋清楚吧。免得皇後繼續誤會下去,傷了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情分就不好了。”
主要是要叫皇後明白,她的這位夫君對一切都了如指掌!她那些小聰明都不好使!
可憐的小皇後......
元景行理了理袖口,“不許你告訴她。你也瞧見了,皇後她多歡喜。朕和皇後之間沒什麽情分可傷的。朕倒要看看,朕的皇後她能有多賢惠!”
皇帝這是恨極了說氣話呢。
賢妃也不敢摻和,她往後還是少出現在皇後皇帝面前,挪去郊外行宮養胎,将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然後去邊疆找鄭毅!她都等不及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了。
時月影還當皇帝跟着賢妃一道走了,歡歡喜喜地去浴殿沐浴,并且遣走了所有宮人。
溫泉水異常舒适,周身暖融融的,靠在白玉池壁上,任憑濃密青絲蜿蜒于圓潤肩頭。
時月影閉上雙眸緩緩舒了一口氣。
一陣粗莽腳步聲令她驟然睜眸,浴殿門口碩大的屏風上映出個人影,身形颀長健碩。
按理來說,他從不進她的浴殿。
然而這些時日,元景行一一打破兩人之間的默契規矩。時月影難以安心,她淌過溫泉水,跌跌撞撞踩着白玉階梯離開浴池。
男人繞過屏風步入浴殿的瞬間,時月影正好胡亂将蠶絲寝衣穿好。
發絲的水珠不住地往下滴,她驚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怎麽能進臣妾的浴殿?”
元景行今夜被她氣得不輕,咬牙切齒,滿眼邪氣,“你的浴殿?整個皇宮都為朕所有!朕把你捧上皇後之位,你倒是跟朕玩起了過河拆橋的手段!”
時月影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總随便由頭來只為了訓斥她。
“臣妾怎麽過河拆橋了?陛下又冤枉臣妾、诶?”
話還沒說完,皇帝側額頭,俯身堵住喋喋不休的唇。
身子一輕,她被怒意盎然的男人抱到了桌案上。
溫泉浸過的一頭青絲沁着淡淡馨香。
元景行心間怒火滔天,不管她的病究竟好沒好全,無視小皇後驚駭的雙眸。
只是輕吻她。
他不願叫她知道他為何發怒,只想叫她承受他全部的怒意。
直到樣式粗犷的銀戒無意間劃過小皇後手臂。她驟然微顫,淡淡控訴聲傳入皇帝耳側。
最後一絲理智将元景行拉扯回來,他終究沒狠下心。
女人那雙清純水潤的眼眸,帶着譴責與和恨意。
他瞳眸幽深,同樣凝視着她,時月影不得不側眸避開他克制的氣息。
鐵臂漸漸松開,元景行最後惡狠狠地看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浴殿。
時月影穿戴完畢走出浴殿。皇帝依舊沒有離開,獨自坐在東牆下那張堅實膈背的木塌上。
此時宮人進殿,将湯藥端到時月影面前。
沐浴過後的小皇後哪裏還有一點兒病容,濃密半幹的青絲散在背後,溫泉水潤過的皮膚晶瑩透白,時月影收回視線,眉尖若蹙,盯着面前的一碗冒着苦氣的藥。
宮人們豈能不明白皇後的意思,偏偏皇帝如同一座大佛似的,視線陰森森地盯着這兒,他們也不敢違抗聖意。
“良藥苦口,皇後娘娘飲了吧。”宮女下跪,将藥碗奉到她面前。
氣氛僵持着。
她只能妥協,伸手指尖輕觸碗邊。
“皇後不喝,端下去吧。”皇帝沉聲命令道。
小宮女們慌忙行禮,端着藥碗逃離了,留小皇後獨自站在內室幕簾處。
“看什麽?進去!朕要安寝了。”皇帝語氣粗魯,吹了木塌邊的宮燈,枕着手臂仰身躺在堅實的木塌上。
紙老虎。
時月影莫名想到這三個字,鬼使神差般她緩緩走向那張木塌,寝衣裙擺長長地曳地。
細白小手兒輕輕扯動男人的錦袍窄袖。
元景行再度睜開雙眸起身,“又做什麽?!”語氣依然暴戾。
時月影淺唇微動,“初一,進內室安寝吧。”
“不是不許朕碰麽?!”元景行俊眉緊促,咬牙切齒,“你讓朕走開朕就得走,現在你讓朕去朕就得去?!朕是任你呼來喝去的狗麽?!”
男人怒火正旺,時月影依舊拽着他的暗雲紋窄袖,面對他斥責,她小貓似地輕問,“那皇上今夜究竟要不要來?”
“不來!”
于是小皇後松開了指尖那一點點捏着的布料,“陛下安寝吧。”
“除非你求朕!”
“......”時月影抿了抿唇,在男人暴戾的眼神下,轉身去熄另外一盞宮燈,“不求,你愛來不來。”
她放下那道幕簾,緩緩步入寝殿內室。外頭昏暗寂靜無聲,元景行沒有跟過來。
時月影熄了窗邊的宮燈,脫鞋上榻,扯過薄毯蓋住自己,經溫泉水潤過,周身舒适,發上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很快就入睡了。
深夜天氣悶熱,時月影皺着眉頭着醒來。一睜眸便瞥見眼角一側的錦袍。
元景行靠坐在鳳榻上,側額垂眸,不知就這麽凝視了她等多久,眼底濃稠如墨,明顯的怨恨與不甘。
作者有話說:
皇帝:朕是任你呼來喝去的狗麽?
皇後:修狗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