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曾經有一次侍寝,他在興頭上時還答應送她回去看父母。次日他穿戴完畢之後就不認賬了。
皇帝側過臉,見她衣衫不整悶悶不樂地跪坐着,“那你知錯了麽?”
“知錯了。”時月影急急道。
粗粝手掌撫摸上細白足腕,輕輕摩挲,“你昨夜在床榻上有這麽乖就好了。”
“?!”時月影的臉上飛上一片紅暈,他還要不要臉了?!
“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朕解開你這足鐐。二,朕命刑部放了時月星。人不能太貪心,自由還是家人,皇後選一樣吧。”
“臣妾選第一個。”時月影并未猶豫。
伏在榻上的男人緩緩坐起身,熊背蜂腰,肌理噴張,他扯過一邊的薄毯遮住腰腹,眉眼間帶着才蘇醒的困倦,側眸看向小皇後,“朕以為你會選時月星。”
兩人共用一條薄毯,時月影正努力将毯子往自己這邊拉扯。
元景行今日心情其實并不好。他的皇後不喜歡他,在情、事上更是極為抗拒,他昨夜并未滿足。
當年番邦進貢了一塊珍寶,硬如生鐵,輕若金箔,本該鑄造成他的一副戰甲。兩年前他思慮怎麽處置時家,有一個想法便是将她困在龍塌上一輩子,故而命人将那稀世珍寶鑄造了這一樣一副鎖鏈。
如果當時真狠心這麽做了,将她困在龍塌上日夜寵、幸,那麽現在的她該是與他完全契合的。
“陛下替臣妾解開吧......”時月影語氣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
赤着上身的男人忽然傾身,将她按進了床角,“唔--”驚詫微張的朱唇被堵了個嚴實,瞬間撷取她所有氣息。
他蠻橫地捏着她的下颌,強迫她接受他的吻。
待她被吻得氣喘籲籲,元景行勉強放過她的同時,粗粝的手指沿着她的膝蓋往下按到腳踝上。不知動了什麽機關,輕易将那鐐铐解開了。
跪坐在床榻上的時月影瞠目結舌,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陛下怎麽打開的?”時月影一臉求知欲地看向皇帝。
元景行眉眼一橫,沒好氣道,“為何要告訴你?下次你再惹朕生氣,還用這個鎖你!”
皇帝披了衣袍要往浴殿去,時月影慌忙拉住了他的袖子,“陛下,與其關着我哥哥,倒不如讓他解了陛下的煩惱。”
“朕最大的煩惱就是你!”
“北疆戰事反複,往後需要更多的糧草軍資,然而國庫空虛.....”
“你還敢在朕面前提起國庫?”皇帝眉宇微蹙,含着怒意反問她一句。
元景行登基的時候,國庫裏的銀子已經叫她的姑母時惜蘭揮霍完了,連年的苛稅也令百姓怨聲載道。他減免賦稅安撫百姓,又開源節流、另辟蹊徑,勉強充實國庫。
然而最近一年邊關戰事紛紛,國庫裏的錢勉強夠用,這樣下去只能增加賦稅。
“陛下還想不想聽臣妾說了?”
“朕不想聽!”皇帝扯了袖子往浴殿走去。
诶......?
時月影裹了毯子追上去,牽住皇帝的手,“臣妾真的有一個好主意,不必增加賦稅,不必動用陛下的私庫,就能弄來軍饷的!”
她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主動接近他,元景行含怒的雙眸掃過他的皇後,晃動胳膊甩開她的手,怒氣沖沖地朝着浴殿走去。
“朕不聽,你不就是變着法地想救你哥哥!你有這心思,不如昨夜好好伺候朕來得管用!”
時月影追着元景行,強行自己想到的主意獻給了皇帝。
“內務府上上下下官員,無不斂財。比如說祥嫔的兄長,內務府主事于忠義。兩年來,他陸續在郊外買了七八百畝良田,城內商鋪二十多間,其母親預備去江南養病,于忠義豪擲千金買了地,預備造府,可見他手頭還有多少金銀。陛下需要銀子,何不從他們這些人下手?”
元景行撥弄水面,眸光一冷仰起頭,望着跪坐在池邊的人,“朕不許你與宮外互通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祥嫔的宮女嘴巴不牢靠,時常在別的宮女面前宣揚祥嫔娘家有多富庶。”時月影歪了歪頭解釋,“橫豎臣妾的哥哥已經參加了殿試,陛下不如就将他派去內務府,他一定能查出內務府貪墨的證據,到時候挑幾個人罰沒家産,至少夠北疆這幾年的軍饷了......”
時月影說得眉飛色舞,完全沒留意皇帝看她的眼神變了。其實皇後心思細膩,十分聰慧,将後宮諸事安排得妥當,打只不過她從不這些心思用在他身上罷了。
元景行靠坐在浴池壁上,任憑溫熱的泉水沒過胸膛,“內務府總管是太後的親哥哥,朕的親舅舅!朕要弄軍饷,何必抄自家親戚?直接将你時家抄了,也夠北疆三四年的軍饷了。”欲求不滿的男人十分暴躁,“你花這種心思救你們時家,倒不如把朕伺候舒服了。到時候你想怎麽樣都成。”
露骨的話令小皇後噤若寒蟬,一雙美目瞪着浴池裏的男人。
“你究竟要不要下來沐浴?”元景行煩躁道。
“臣妾等陛下沐浴完了。”
“那你就去把衣裳穿好,這樣成何體統?”元景行态度冰冷。
是誰昨日夜裏在床榻上抱着她,一件一件除她衣裳,還輕哄着說別怕的?當時可不是這樣的态度!
“是,臣妾這就去穿衣裳。”時月影站起身。
元景行閉上雙眸養神,“鐐铐雖然解了,朕還要禁足你半月,這半個月你好好在未央殿反思。”
身為皇帝一言九鼎,他昨日才禁足她,今日若解了禁,叫外人看笑話。
時月影心裏也有氣,“臣妾犯了這麽大的錯,半個月哪裏夠,陛下罰臣妾禁足半年吧,禁足期間不得見你。”
如此任性說完,轉身就要走,只聽見嘩啦一陣水聲,男人從浴池裏徑直走了出來,時月影抿緊唇後退幾步。
溫泉的水珠順着男人的胸膛滴落下來,洶湧的壓迫感朝她而來,她步步退讓,一直到抵在浴殿的牆上,沒了退路。
男人眸色幽深,容顏薄涼。
“時月影,沒有了朕的寵愛,你以為自己還能安然無恙地享受錦衣玉食?半年不見朕?你信不信不用三天,你就會跪着求朕回來。”
他披了衣裳,雷厲風行地走出了浴殿,“皇後禁足半年!不得見任何人!”
皇帝的怒火影響深遠,不出兩個時辰,未央宮的宮人、小廚房的禦廚盡數被撤走。時月影委屈地盤腿坐在木塌上。
“啓禀皇後娘娘,陛下命人收走皇後的東西。”
元景行在吃穿用度上對她十分慷慨,他每月都用私庫的銀錢給她置辦大量脂粉珠寶,光今年夏季的衣裳就塞滿了五個衣櫃,足夠她從初夏穿到初秋每日都不重樣。
可宮人們沒翻衣櫃和妝奁,而是直接擡走了她幾個裝着話本的櫃子,寝殿裏其他小玩意包括紙鳶、金絲楠魯班鎖、七彩玲珑球、造型各異的幾十個瓷娃娃,盡數被搜刮了個幹淨。
瓜果、點心、冰塊、有個大宮女還拿了她枕邊的話本。
時月影急得跳下木塌,拽住話本,“诶?!我才看到一半呢!別拿走啊!”
“這是陛下的意思,皇後娘娘不要為難奴婢。”
時月影欲哭無淚,皇帝怎麽那麽狠心呢!
這件事令朝野內外皆歡喜異常,皇帝終于徹底清醒了!不再受那小妖後迷惑了!
到了夜裏,禦案上請旨廢後的折子疊得有人半身高。
德樂在邊上侍茶,皇帝一本一本翻開那些折子,然後将官員的名字一一記錄下來,其中多半是禮部的官員,都察院的人也有一些。
禦筆下的字逐漸潦草,皇帝逐漸暴躁,“明日将他們都貶去邊疆!”
德樂不解,“皇後以下犯上惹怒皇上,臣子們不過是順應君心罷了。”
“別人說你妻子壞話,你會高興?”
“可皇後不是陛下你的妻子啊。她是時家人,太後當年就是因為時惜蘭那個女人郁郁而終,陛下還遭時家人迫害,險些命喪北疆,她是仇人家的女兒。”德樂說出心裏話。
“住口!”元景行長臂一揮将所有折子都推了下去。
皇帝眸光滲人,德樂吓得跪伏到地上,“奴才失言,請皇上恕罪!”
此時外頭有小太監進殿來禀告,“陛下叫奴才們去未央宮取的物件盡數取來了。”
宮人擡着箱子進殿。
“請問陛下如何處置?”
元景行坐回禦座上,神色陰沉,“皇後如何?可有反抗?可有求饒?”
大宮女回道,“皇後娘娘哭了。”
皇帝順勢擡眸,“怎麽哭的?”
“奴婢收走娘娘枕頭邊的話本時,娘娘求奴婢。不過奴婢不敢違抗聖意,還是将所有話本都收走了。臨走時娘娘獨自坐在木塌上不大高興。”
皇帝輕哼了聲,“把這些東西擡到內室去,她若不服軟,就永遠不準還給她!”
跪在一邊的德樂直皺眉頭,皇帝這哪裏是懲罰皇後,簡直像小孩子鬧別扭。
***
深夜元景行批完奏折沐浴完畢,步入內室準備安寝,原本就不大的地方被小皇後的東西占了一半。
翻開其中一個箱子,盡是亂七八糟的小玩意,玉雕小兔子、小烏龜,她喜歡的話本上頭還沾了糕屑,話本邊上一塊輕薄軟綿的布料吸引了他的注意。
似乎是...... 一件茶白色的抱腹小衣,雪緞面料,并未繡花,她最喜歡的樣式。
粗粝大掌揪着,輕聞。
淡而熟悉的少女馨香,神魂颠倒。
作者有話說:
怨種的自虐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