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辭緊緊抿着涼薄的雙唇,周身散發的寒冷,讓人不得不退讓三尺,那樣暗沉,漩渦般的紫色,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那樣的瞳色,那便是七皇子蕭越極!只是因為從宮中出來的匆忙,便來不及遮掩眼睛的顏色,大概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都有每個人要忙的事情,蕭天昊此行意欲勸解他上朝,想要他來牽制顧長青和太子一黨,夏芙一心倒是在他身上,只是現在注意力都在他和雲錦這件事上。誰會盯着丞相的眼睛看,或者,又有幾個人敢盯着丞相的眼睛看?
楚辭就是蕭越極,蕭越極就是楚辭!這件事對任何人都是一個打擊!不管是皇上,皇後,太子,亦或者是雲錦……
看着毫無關聯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這個世上有一種秘術叫易容術,當年钰貴妃有研究毒蟲毒草的興趣,有這樣興趣的人,多數會有些別的稀奇古怪的興趣,易容術便是她另一種愛好,然而她只是照着古書上參考,學的并不好,誠然它确實很難學!所幸她有個很有出息的兒子,兒子很聰明,借着古書,倒是學的透徹。
易容術分為兩種,一種只是用來遮掩本來的面貌,只要手藝好,做出來的人皮面具倒是真的可以以假亂真;一種是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容貌,變成另一個樣子,江湖上人稱:整容。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盛寵的钰貴妃葬身火海,年幼的七皇子被皇後顧氏撫養,宮裏宮外,整個昊城都盛傳皇後待這位七皇子視如己出,不,是比己出的還好!其實若是真的好,何必驚動的人盡皆知?就像蕭越極說的,她只是想讓他變成衆矢之的罷了,若是他不設法自保,怕是也會是和他苦命的娘親一樣的結果,不,他要活着,他要活下去,他要把那些将他推向地獄的人推到他曾經待過的地獄裏!
他用了兩年的時間學習娘親留下的古書,那時候他還小,也不能做出什麽荒唐的事情,無非是在宮裏拉着小太監賭博鬥蛐蛐,以此來表明自己的不學無術,等到大一點,他便可以更加放肆的表彰他的無所事事和一事無成,能将無所作為表達的淋漓盡致的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非常之簡單,那便是沉迷于女色!所以那時候,十六歲的蕭越極便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以聲動昊城之勢,出入各大聲色場所,只是他去那裏從來不是為了女色,他要做出他想要的人皮面具,能夠代替他光明的行走在光明之下,卻可以網羅一切金錢勢力的人皮面具。
誠然他可以做出另一張人皮面具,可以毫無忌憚的行事,可是皇後的眼線無所不在,所以他需要一個替身,世間真的有那樣巧的事情,當他在市井看見淩夜那雙紫色的瞳眸的時候,他覺得或許老天也在幫他,他設計将淩夜逼到了絕路,卻在最合适的時候出現,收留了他,并且給他易了容,是那種永久的易容,從此代替他出入各種聲色場所,牽制皇後的眼線,而他便可以利用楚辭的身份行使自己的計劃。
這個秘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但凡有一點的走漏風聲,便是要滿盤皆輸的!從前不能告訴任何人,現在也是如此!只是現在他卻不敢告訴雲錦這件事,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為他不能保證,雲錦知道她就是蕭越極,還會不會留在他身邊,他更不能保證,若是她知道從前無論蕭越極或是楚辭處處都是算計利用她,從他們第一次在大街上相見開始,便是一步步算計,那麽她還會不會原諒他?他不敢保證,他害怕有一日她會恨上他,就像他害怕失去她一樣,從前能謀劃天下的心思,如今卻不能謀劃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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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溶宮裏,雲錦幾個手指頭已經包的像胡蘿蔔一樣了,笨拙的拿着繡花針,在一針針戳着手中的荷包,對,你沒有看錯,是戳,不是繡!一個大紅色的一坨赫然躺在一個綠色荷包的中央,遠看是一坨,近看依稀分辨還是一坨!晨若皺眉的看着雲錦包的像胡蘿蔔的手指,心疼問道:“娘娘,歇歇吧,奴才炖了參湯,您嘗嘗?”
雲錦依舊專心注注的戳着她那一坨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嘴裏含糊道:“就快好了,等一下。”
當雲錦将最後一針縫上去的時候,晨若覺得,除了那一坨變成一個大坨之外,并沒有別的什麽變化,笑嘻嘻的問:“娘娘,繡的是什麽呀?準備做什麽用的?可以叫奴才給你繡啊。”
雲錦咬掉線頭,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一下,然後遞到晨若面前,笑嘻嘻道:“晨若,你看這像什麽?”說完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晨若。
晨若瞬間啞巴,支支吾吾道:“這……這是……這是太陽。”晨若為自己的才思感到驕傲,笑道:“對,是太陽,你看,紅彤彤的一片,真是好看呢!”
雲錦的笑容僵在臉上,好半天才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還沒有綻放的芙蕖花苞麽?”
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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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繼續解釋:“為了營造花苞的效果,我還特意找來這樣鮮綠顏色的布料啊?你沒有看出來麽?”
晨若:“……這?”
阿靜練完刀從外面回來,雲錦拿着荷包,蹦蹦跳跳跑到阿靜面前,她覺得這個世上只有阿靜最懂她,她一定能看出來她繡的是什麽的。
雲錦将捧着荷包的手伸到阿靜面前,笑嘻嘻道:“你看我繡的是什麽?”
阿靜望了荷包半響,然後擡起臉迷茫的看了雲錦半響,看着她期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便抿了抿嘴唇,低頭繼續盯着荷包半響,終于緩緩道:“這是紅雞蛋吧?小姐從前最喜歡吃這個。”
猶于一記重錘狠狠敲在腦袋上,雲錦抿了抿嘴唇,笑臉瞬間垮下來,拿着荷包,默默走回桌邊,仔細的端詳了一下荷包,自己抿了抿嘴唇道:“阿靜說的不錯,果然像雞蛋。”
忽然雲錦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笑着看着晨若道:“晨若,去把前幾日皇上賞的寧神香草茶拿過來。”
“娘娘,要那個作甚?”晨若不解道。
“诶呀,快點嘛,拿來就是了。”
“是”
雲錦繼續用她那蘿蔔般的手指戳着将花草茶塞進荷包裏,樣子笨拙極了,晨若幾次提醒想要幫她,都被她拒絕了,對于雲錦第一次這樣上進,執着,阿靜表示很擔心:“小姐,你沒事吧?”
雲錦迷茫的擡頭:“沒事啊?”
阿靜表示更加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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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候,蕭越極坐在雲錦旁邊,雲錦笑嘻嘻的看着蕭越極,她覺得有她在一日,便要讓他感受到她濃濃的母愛光輝。
蕭越極停下手中的玉箸,看着雲錦,勾起嘴角,笑道:“何以如此望着極?”
雲錦撇撇嘴笑道:“母妃望着自己的兒子,有什麽不對?”
蕭越極額頭青筋跳了兩跳,夾了一個什錦丸子放到雲錦的碗中,笑道:“母妃說笑了。”
雲錦看着什錦丸子,也忘了回話,擡手便要拿玉箸,卻碰到手指上的傷口,不禁嗯哼出聲,蕭越極轉過臉,眉頭皺的很深,望着她的手指沉聲問道:“怎麽弄得?”修長幹淨的手指拿過雲錦包的像蘿蔔一樣的手指,眉頭皺的深深的。
雲錦看着他的手指,神情有些許的恍惚,他的手長的真好看,和楚辭的一樣好看,想到楚辭,雲錦心裏猛地像是被針紮一般,猛地抽回手,這幾日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聽說他生病了,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他,想他的身體好些沒有,想他有沒有注意自己的身體,想他身邊人是不是照顧的周到。她想他,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蕭越極看着她猛地抽回去的手指,手心突然空空的,抿了抿嘴唇道:“上藥了麽?”
“嗯。”雲錦輕輕點頭。
蕭越極不再追問,只是玉箸夾起碗中的什錦丸子,遞到她嘴邊,冷冷開口:“張嘴。”
雲錦愣愣的看着他!
“不想這樣尴尬着,就張嘴。”還是冷冷的語氣。
雲錦聽話的張嘴,一個丸子還沒有嚼碎,雲錦突然驚覺,自己現在是他的母妃呀,憑什麽還對他一副惟命是從的樣子,便想着要找他理論,忘了丸子還在嘴裏,于是一急,丸子再次卡在喉嚨裏,雲錦不停咳嗽,臉憋得通紅,眼淚都咳出來了,蕭越極慌忙給她拍背順氣,接過晨若遞過來的茶水,小心的喂給她喝下,眉頭皺的深深的:“多大的人了,怎麽總是這樣?”
雲錦緩了半天,想用手去撫自己的胸口,讓自己順氣,卻再次碰到手指上的傷口,通的咿呀的叫出聲,蕭越極慌忙抓過她的手指,眉頭緊皺:“你呀?”
蕭越極拆掉她手指上的紗布,重新塗上膏藥,幫她包紮一下,雲錦看着他低頭認真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原來他認真的時候是這樣?會很好看!幫她包紮的手指也很好看,很好看?雲錦心驚自己居然有這種想法,她的心裏應該只有楚辭的,慌忙想把手指從他手中抽走,卻被他握的更緊,他擡頭狠狠等她一眼道:“老實點。”
雲錦抿着嘴,竟然真的就不再吭聲。
一頓飯就這樣一波三折的用完,蕭越極起身要告退時候,雲錦叫住他:“極兒。”
蕭越極頓住,他還是不習慣她這樣叫他。
雲錦從懷中掏出那個繡的又像太陽又像雞蛋的荷包遞到蕭越極的手中,望着他道:“坊間不是一直流傳娘親每年都要為自己的孩子做一個荷包麽,說是可以避邪保平安的。”頓了頓道:“我也不知道避邪保平安的該怎麽做,只是看你最近神色疲憊,便繡了這個荷包,想着在裏面裝着寧神的香草,這樣你每天佩戴在身上,夜晚睡覺放在床頭,就會起到寧神的作用。”
蕭越極抿緊嘴唇,看着她,良久道:“你手上的那些傷也是因為這個?”
雲錦別過臉道,別扭道:“我忘了要先繡好再做成荷包的,所以繡的時候,看不見針頭,才會紮到自己。”随即雲錦像是立志般:“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會繡出更好的!”然後小聲的嘀咕:“會讓你感覺到,其實我會做到一個娘親該做到的一切的。”
蕭越極狠狠的握緊拳頭,他要克制自己将她擁入懷中的沖動,抿了抿嘴唇,行禮退下了。
大步走出钰溶宮,借着月光看着攤在手掌中的荷包,慢慢的收緊手指,握成拳頭,将小小的荷包完完全全握在手心,然後貼着胸口,閉上眼睛,嘴裏輕輕的呢喃着:“錦兒。”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黨是有尊嚴的!素以橙子是有節操的日更黨!橙子無力表示去碎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