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殉道者2
蘇千裏眼看着那個用讓人不爽的目光打量她的男玩家, 突然就臉色一變跑了,掏出手機看了下自己的形象。
雖然不能說傾國傾城,好歹有個人樣,不至于吧?
在怪談中摸爬滾打的玩家都有各式各樣的心理創傷, 蘇千裏也懶得探究, 往聚集了一群人的緩臺那兒走。
緩臺上至少聚集了三十個人, 亂糟糟的,倘若算上那些不合群已經分頭行動的人,至少有五十個。
這麽多要獻祭自己的信徒,那個夢境之神的洗腦能力可真夠強的。
玩家們你一言我一語, 蘇千裏都不用問,就能将信息彙總個差不多。
他們都是在單人間裏醒過來的, 有的門緊閉着,有的則被倚着開了門縫, 房間都一個規格, 簡陋的十分符合苦修殉道者的調調, 所有人房間裏都有書,但大部分都是只有一本贊美詩。
其他的就五花八門了, 什麽都有,反正全都看不懂,推測是這些人的消遣品。
蘇千裏想起那些血淋淋的插畫, 覺着自己這個角色口味可真挺重的。
跟唐枕漠一定有共鳴。
整個“宿舍樓”一共有兩層, 一樓有前後兩個樓梯往外延伸,照明後能看到濃密的林地, 全都是不認識的植物, 濃密的糾纏在一起, 五米開外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沒人敢就此出去探索。
已知信息就這麽多, 玩家們關于為什麽要把自己獻祭給神,又如何躲避獻祭活下去,都毫無頭緒。
蘇千裏聽着他們的議論,突然心念一動,這次并非是天賦發動,而是她直接意識到,大家似乎走入了一個誤區。
她剛想開口提醒,突然就見到一個少年蹦起來舉手:“我說,咱們現在沒必要研究獻祭不獻祭的事吧,怪談呢,怪談在哪裏?”
反應慢的人還在愣着,但有幾個頭腦靈光的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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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怪談呢?
怪談的本意是奇特而不尋常的恐怖傳說,它必定是跟人類的日常認知格格不入的,就如同找不到陽光的陰暗面,光滑皮膚上的膿瘡。
可如果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贊美和獻祭是人類熟知的日常,那這還算得上怪談嗎?
就算是,哪裏能尋到破解的方法?
要知道,人類是無法抗衡鬼怪的,就算獲得了能對其造成傷害的武器,也只能在特定條件下才能起效,更別說神明了。
所以倘若這一信仰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怪談,那想要破解其核心,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玩家們陸續反應過來,這個預設的身份與其說是提示,不如說是會讓玩家們跑偏的誤導。
實際上,一定還有更加具體,也距離更近的惡意觊觎着他們鮮活的生命,并等着他們去解決。
這次的玩家之中沒有新人。
哪怕是蘇千裏運氣這麽差,都不至于在新手期就被丢到角色扮演型副本裏。畢竟這種副本,很可能因為預設的身份而不得不獨自探索,并無法主動避開危險,就算是老玩家,被迫落單都很危險,對新人更是死路一條。
老油條們習慣了有所保留,将其他玩家視為潛在的競争對手,但也有好處:在意識到這樣聚集着也沒意義之後,就很默契的分頭行動,一個畏畏縮縮試圖抱別人大腿,等着天上掉線索的夢想家都沒有。
長廊的兩側盡頭都有樓梯,都是旋轉樓梯,蘇千裏獨自到了一樓半的轉角處,發現這兒視野還算不錯,便掏出了熱成像戰術眼鏡。
這東西她上個副本裏換出來,以為當時就是它生命中唯一的高光時刻,沒想到這麽快就又一次派上了用場。
四周都是黑暗,不管是手電筒還是火把,能照亮的距離都十分有限,仿佛隔了一層透黑的毛玻璃,只能隐約瞧見一些植物搖晃的影子。
萬事萬物都如同那本贊美詩裏寫的那樣,被賦予了永恒的甜夢。
只不過,戴上熱成像眼鏡一看,嚯,熱鬧極了!
體積最大的熱源來自于天空,那些水母似的生物,它們懸浮在大氣之中,上頭有稍微冷色調一些的斑點,一閃一閃的,低垂下來的觸手甚至能夠到二樓的樓梯扶手。
不過,它們似乎對這些人類沒有興趣,并不下來狩獵,只将偶爾飛過的鳥纏住,送入口器之中。
往下看,似乎靜谧祥和的林子裏也分明有很多散發着熱量的東西,形狀千奇百怪,給人的感覺都不好相處。
蘇千裏心說一般人也不會這麽蠢,沖進那片暗的不對勁的林子裏。
結果一轉頭就打臉了,兩個人形生物鬼鬼祟祟的出現在樓梯口,轉瞬消失,又出現在不遠處的樹上,成功将在樓梯口地面上,仿佛苔藓卻在一呼一吸的怪物給繞了過去。
是兩個藝高人膽大的玩家在試圖探索森林深處。
蘇千裏注視着他們的背影,覺着他們也太莽撞了。
雖然熱成像眼鏡裏,并未顯示他們周圍潛伏着什麽,可她就是覺着,樹上也不算絕對安全。
她剛想高聲提醒,就見那兩個玩家突然被襲擊,發出凄慘的叫聲。
蘇千裏立刻摘了眼鏡,借由手電筒的強光,看到他們兩人都被串在了樹杈上,而在他們掙紮之際,有巨大的伯勞鳥飛過來,張開滿是利齒的喙大快朵頤,片刻就将大塊血肉啃食幹淨,又将頭顱叼走,帶回給窩裏的幼崽。
二人的內髒淅瀝瀝的往下落,滋養了樹木的根系,刺穿胸腔的枝杈歡快的抖動着。
算是用生命為代價來驗證,貿然踏出這棟建築,就是走上死路。
但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人試圖作死。
蘇千裏眼睜睜看着一個小個子走到了林子裏,小心翼翼的前進了幾步,停在那坨苔藓前一步的距離,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用了個道具,似乎困住了那坨怪物,彎腰去翻檢它身上蓋着的淺層泥土,片刻之後轉頭要逃回來,卻見那坨怪物的體積陡然擴大了數倍,下一秒就要自背後将小個子整個人都包裹住。
“小心腳下!”蘇千裏喊道,同時喚出了聖職者之槍,對着膨脹的怪物就開了一槍。
怪物軟泥一般的身體瞬間被轟碎了一半,但完好的部分仍舊執著于覓食,将小個子的一條腿包了進去。
小個子反應非常快,他反手又丢出一個道具,随後飛快逃回階梯上。
重新聚攏起身體的苔藓怪還試圖追上已經嘗到味道的獵物,但在到達樓梯處的時候,樓梯上突然有一片複雜的圖形發出淡淡的光澤。怪物瞬間停了下來,原地蠕動了幾下退了回去,再次鑽入了泥土之中。
蘇千裏總覺着它刨土的動作充斥着不甘心。
她看向那已經黯淡下去的發光文章。
是因為這棟建築物上有特殊的印記,才保護了這棟建築內弱小的人類,不被那些怪物生吞活剝。
很快,被蘇千裏救了一命的小個子玩家已經沖了上來,他一瘸一拐的叼着補充劑的瓶子,那條被苔藓怪包裹過的腿上,血肉在肉眼可見的生長。
之前怕是被融成了白骨。
之前用熱成像眼鏡只能看到一坨人形色塊,分辨不出具體是誰,近在眼前了,才發現這人唇紅齒白,正是先前那個把玩家思路扯回來的少年。
雖然因為剛被腐蝕掉了一條腿,所以疼的滿頭是汗,但皮膚水潤的讓蘇千裏都自愧不如。
少年擡起他稚氣未脫的臉,一雙大概是因為疼痛而含着眼淚的眸子看向蘇千裏,旋即露出一個笑容,跟蘇千裏道謝。
禮貌又陽光,跟他身後的黑夜格格不入,仿佛不是在這令人絕望的游戲之中搏命求生的玩家,而是個參加真人秀的練習生。
“你這是還沒成年?”蘇千裏問。
少年回答:“不好說算不算,我被進游戲的時候是十六歲,按真實年紀已經成年了,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喊你姐姐好不好?”
過于刻意的親近,讓蘇千裏挺不适應的。
她可不認為這少年……好吧,也許不是少年,只是娃娃臉的人是想抱自己大腿,雖然蘇千裏當時沒想那麽多就出手救人了,但總覺着他敢下樓就是在看了那兩個死者的遭遇後,有自信才會出去冒險的。
蘇千裏的沉默被當做默認,少年一口一個“姐姐”的喊着,主動介紹自己,說他是個沒隊友的散人玩家,名叫陶歆。
桃心?
這個十分可愛并适合女孩的名字,讓蘇千裏覺着有點耳熟。
她仔細端詳着陶歆的臉,死去的追星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她,這個陶歆,分明也是個偶像練習生,而且跟唐枕漠是同一檔節目!
雖然他跟唐枕漠并不是同一個組,直到蘇千裏被抓進游戲為止,還并沒和唐枕漠有過直接的競争關系,但兩人肯定是認識的。
這種情況下,唐枕漠的冷笑就非常的名正言順。
蘇千裏有種跟人撩騷被男朋友抓包的心虛感。
“算了,你愛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吧,我要去別處調查了,再見。”
哪知她都轉身了,陶歆卻快走兩步繞到她前頭道:“對了姐姐,我剛才雖然冒了風險,但應該是值得的,畢竟找到了很有意思的東西,你看。”
說着,他将雙手捧到蘇千裏面前。
他的手指上還沾着泥土,掌心裏赫然是一顆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