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午夜高塔16
蘇千裏對森傑西印象很深刻。
他自诩運氣極好, 仿佛幹什麽都提不起勁,實則很有心計,神出鬼沒。
但印象裏他絕對沒有怎樣淩厲的氣勢,現在面前的男人, 眼神看似慵懶, 但漫不經心間, 仿佛是出籠散步的野獸,會不問緣由,随心所欲的撕裂誰的喉嚨。
蘇千裏皺了皺眉,這真的是那個人嗎?
她在心底問了句:“這人怎麽這麽怪呢, 該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唐枕漠道:“不會,這個副本裏唯一有神智的厲鬼, 正在用很快的速度殺過來,再有一分鐘就到了。”
有唐枕漠做保證, 那至少能保證森傑西還是個活人。
但活人也未見得比鬼魂好相處, 她倒是明白許知州為什麽說, 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跟森傑西占同一陣線了。
“別露出這副表情嘛,我是人, 咱們之前還聊過天呢。”森傑西表情變了,不笑了。
他滿臉是血,又站在小木屋屋檐下的陰影中, 蘇千裏也看不清到底是換了什麽表情, 根據語氣推測,應當是有點委屈。
不是, 你委屈個毛, 一門板把人砸暈這事兒不是你幹的?
“已經找到破解怪談根源的方法了?”蘇千裏問。
她還是雙手持槍, 但姑且放了下來, 沒将槍口繼續對着森傑西。
“嗯……是找到還是沒找到呢……”森傑西拉着長腔,不說重點。
蘇千裏翻了個白眼,退後幾步:“別賣關子了,不用擔心我來搶分數,沒這個必要,被獵犬圍追堵截的都要累死了,你快點搞,我想回家睡覺。”
森傑西“哦”了一聲,從腰包裏掏出一大把頭皮,有新有舊,至少得有三人份,亂蓬蓬的摻和在一起,如同一團蓬亂的海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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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看吧,你先前用信號彈指明位置也算幫了我的忙,幫人幫到底,在這兒替我把把風吧,我高興了的話,就放過他。”
啊?放過誰?
蘇千裏的目光掃到身旁暈厥着的許知州,才反應過來,森傑西大概認為她跟許知州是一夥的。
算了,不想解釋,解釋了森傑西不一定信。她又不在乎誰能在最後得到擊破怪談核心的高額積分,能盡快通關,讓她和那幾個不論如何都不願殺人的玩家離開這該死的獵場就行。
森傑西倒也沒說空話,他将電鋸立在一旁,慢條斯理的清理地面,清理之後,将之前被他拆了的門板放在空地上,撒上了汽油,點火焚燒。
雖然那扇木門本身應當也是可燃的,但合頁處斷裂之後,能看到裏邊的木料竟然都泛着紅,仿佛浸飽了鮮血一般,而那門上鮮紅的圖案,竟不是用顏料畫上去的,而是刻開了紋路,露出深層的色澤。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是怪談核心嗎?”蘇千裏又一次在心底問。
唐枕漠道:“我不能确定,在資料庫裏沒有這東西,如果非要推測的話是保護,所有文明的圖騰裏,樹形都代表了庇護和生息。”
庇護啊……
放在門上卻是很合适。
蘇千裏轉頭看向小屋內。
小屋的所有窗戶都被木板和衣服從裏邊封住,背光的黑洞洞的門裏,看不清任何東西。
她将熱成像眼鏡又掏出來戴上,就見小屋內果然有個人,這人身體的形态很扭曲,至少兩條腿都被打斷了。
森傑西看向她,再度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很燦爛。
“你也看見了?這塊特殊的木板它能鎮鬼,裏邊那老頭子,就是靠這個才能活過一輪又一輪獵殺游戲的,我還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讓他開口的呢,把這扇門燒掉之後,讓厲鬼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也就該大功告成了。”
蘇千裏瞥了一眼早已經到了附近,卻似乎還畏懼着燃燒到一半的詭異木門,只用指甲不斷抓撓着樹幹,卻不湊近的厲鬼。
森傑西将手裏那一團頭皮粗暴的拆開,将一塊頭發最短的又揣回口袋裏,又将最為鮮血淋漓的那塊丢到了女鬼面前。
“先跟你這個解解饞?”
女鬼不為所動,并不肯收這份禮物。
這倒是實踐了之前溫姚和周謙的想法,看來npc的頭皮并不能充作這次獵殺的懸賞物,否則現在森傑西就該離開獵場,通過普通方法通關了。
雖然現在得出這個結論也沒什麽用。
森傑西撇了撇嘴,一勾手指竟然将那塊頭皮又收回了手裏,看來是一開始就用道具給那塊頭皮做了手腳。
“既然你不要,那就燒了。”
說罷,他真的将那塊頭皮丢到門板上的火堆裏燒掉。
火光在夜風之中跳了跳,除了灼燒蛋白質的焦臭味之外,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不是這個嗎,那就只有這塊了……”森傑西手裏還剩最後一坨已經風幹,但上邊長發卻黑亮的過分的頭皮,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它也丢給女鬼試試。
蘇千裏覺着不對勁。
屋裏失去行動能力的人,如果真的是獵場的經營者,那他被鬼虐殺也是活該,但回想起女鬼惡毒的眼神,總覺着讓她如願,她也不會立地成佛。
而此刻女鬼确實很想靠近這邊,只不過它的目光,分明落在自己和森傑西身上,根本不往小木屋裏看。
蘇千裏突然問:“你把裏邊的人給殺了嗎?”
森傑西手裏還擎着頭皮,略帶不耐煩的問:“當然沒有,不是得留給鬼親自殺嗎?”
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
蘇千裏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森傑西這副自信滿滿的模樣給帶跑偏了。
倘若那個男人真的是個人類,又是厲鬼的怨恨對象,那如今門都開了,小木屋失去了保護,就算厲鬼還礙于燃燒木門的煙霧無法沖進去,失去頭皮的老人也沒道理還能活着,他不是應該脫掉自己這身皮,變成無皮活屍才對嗎!
“不好!”蘇千裏直接沖進了木屋。
那個人肯定藏了底牌!
見蘇千裏沖了進去,森傑西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也緊随其後。
木屋裏充滿了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氣息,那個頭皮被剝掉,一頭一臉都是血的老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喘氣,擡頭見到蘇千裏,渾濁的眼珠裏迸發出病态的光芒,他扯着破風箱似的嗓子喊道:“你們別想解放她,就算我死了,獵場也會運營下去,永遠都不會關閉!永遠!”
蘇千裏點開手電筒,扯開老人身上蔽體的破布,就見他身上滿是猙獰的傷疤,凹凸不平,竟也是一棵樹的形狀。
他竟然硬生生的将門上那個圖案刻在了自己身上。
整個圖案遍布他的軀幹,顏色紅的刺眼,似乎是在傷口中摻雜了從木門中汲取的汁液,做成了最原始的紋身。
就仿佛外邊的厲鬼,只是可憐的伥鬼,活着的時候因為他的利欲熏心而被虐待致死,怨氣不散,死後還在被他利用,給他打工。
這就成了無解的局面,他活着,外頭的女鬼不論如何都殺不了他,而如果他死了……
天知道會怎麽樣。
蘇千裏反應過來,那扇門其實是留給玩家的。
那個特殊材質繪制出的圖案,不僅可以保護人不被厲鬼傷害,甚至還能混淆厲鬼的感知,讓她根本無法察覺到活人的存在。
若所有生還者躲進木屋,那麽在厲鬼的角度來看,獵場裏不再有活人存在,獵殺之夜自然也就結束了。
這才是真正的,遵循規則活過一個周期的生路。
森傑西跟進來的時候,本就順手拎了電鋸,看到老人身上的傷疤,就知道自己被愚弄了,他直接扯開拉環,狠狠劈了過去。
蘇千裏飛速退到了門口,才免于被鮮血和碎肉濺一整身。
老人被從頭頂硬生生劈成兩半,歇斯底裏的笑容凝滞在兩張半邊的臉上。
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郁,她的天賦在瘋狂叫嚣着危險來臨。
蘇千裏看着在火焰裏被烤幹了所有鮮紅的樹汁,樹形的圖案也焦黑了一小半,失去了妖豔的色澤,也失去了力量的木門。
逃也沒有用,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怪談根源的方式了。
大地陡然震顫起來。
女鬼的身體急速膨脹着,雙手掌心裂開巨口,将身邊的獵犬全部吞噬。皮膚仿佛有無限延展的彈性,不斷容納着這些人或非人的血肉,逐漸變成了龐然巨物。
在火焰熄滅的瞬間,肉山一般的身軀翻湧着,朝木屋方向沖過來。
柔軟到令人作嘔的手掌拍落。
蘇千裏滑步到一旁,堪堪躲了過去。
森傑西正從屋子裏出來,身上沾染了一層新的血跡,仍舊是那副天塌了都不怕的模樣,将屬于厲鬼的頭皮丢了過去。
但是厲鬼對那塊散發着惡臭的頭皮視而不見,下一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在森傑西身上,看來将它的頭皮物歸原主,仍舊不是破解怪談的方法。
森傑西拆了門,弄死了屋裏的男人,算是替厲鬼報了仇,又幫助它翻身把歌唱的戰友,還将一直束縛愚弄它的圖騰給燒了,可以說是boss的好夥伴。
而這厲鬼一點都不領情,看來也不能指望它有神智,能靠欺騙周旋的手段解決。
話療不行,武力解決更是行不通,森傑西的身形極快,躲過一巴掌之後反手鋸了過去,電鋸将比樹還粗的手指鋸斷了一根,然而不到一秒鐘,斷面就湧出了血肉,瞬間便恢複如初。
蘇千裏看向森傑西身後的木屋,咬牙喊道:“你拖它一陣子!”
說罷,沖進了木屋。
“你瘋了嗎!”唐枕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一旦進了屋子,就沒法看到女鬼的攻擊方向,還只有一扇門能出入,只要女鬼一巴掌,就能把她連同木屋一起拍扁。
“我也沒有辦法!”蘇千裏在心裏吼了回去。
再讓森傑西進來找,他也不可能幾秒就找到自己待在屋裏那麽久都遺漏掉的線索,一旦他打了退堂鼓直接交出手裏玩家的頭皮,以這種手段離開獵場,還是得她來冒險。
而且沒了別人分擔仇恨,情況只會更糟!
作者有話說:
蘇千裏:為什麽每次到了最後關頭你都要吼我!
唐枕漠:誰讓你每到最後關頭都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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